山風吹卷，竹濤陣陣。
烏白苦著臉走在前面，而葉飛等人，卻是拉成一條長長的隊伍走在後面。
眾人心神皆有些凜然，葉飛剛才墜入幻象那一幕還在眼前，而他等人此刻卻是冒險上山。
看起來四周一片靜謐，除了竹林風濤之外，再無其他異動。但是其實危險重重，一個不慎，很可能墜入萬劫不復之境。
妖蠻煉體者和虛空靈族，儘管之前在祭妖臺前，得了些好處，但是也不足以應對眼前場面。
不單單只是擔心自己墜入幻境，對於身旁族人的安危，更加讓人掛懷。
一步一停頓，三步一回頭。隊伍推進的速度顯得格外的緩慢，作為“領頭者”的烏白，儘管一直在罵罵咧咧，抱怨不已。
但是神情還是比較肅然，不時回頭掃視身後，餘光在最普通最不起眼之人身上打轉。
皓月井泉，有洗髓伐骨之能。對於各等病患，有極大的好處。曾幾何時，烏白也寄希望於此，希望可以重煉識海，復鑄丹田。
只可惜，當時沒有任何作用。他心喪若死，百年來徘徊於此，妄圖從祭妖臺上古妖族遺志傳承上得到靈感。
如今，葉飛這幫人在祭妖臺上有所造化機緣，大部分人都有領悟。若是日後能夠仔細研究這些人，定然可以推導出妖族傳承之秘，說不得能給他烏白啟發！
想到這裡，烏白腳下一頓，神情一下子凜然起來，目光窺視向竹海深處！
“皓月井泉，可一定要起作用啊！唯有在這幫人的造化機緣之中，我才能獲得靈感，窺視到日後修為盡復的機緣！”
心中沉吟，他整個氣色神情，全然不一樣了。原本滑稽之態，似乎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步，又一步……
此刻的烏白，比之身後所有人都有緊張。百年等待，百年堅守。論起心志堅毅，哪怕就是葉飛，也比不得他！
他識海崩潰，神識不在。但是眼光還在，五感還在。身後人種種表現，皆被他細心觀察！
終於，虛空靈族一位耄耋老人身形一顫，一下子坐倒在地。嘴裡赫然傳出模糊不清的囈語，整個人意識一下子模糊起來。
眾人面色大變，齊齊頓住腳步，驚詫望來。
而此等時刻，烏白卻是反應最快，圓滾滾的身體，幾個縱躍，從密密麻麻的人群當中，閃到了老者面前。
他陡然一彎腰，並指衝著老者脖頸脈搏處探去。兩三個呼吸後，輕輕撐開對方的眼睛，窺視到對方眼眸深處，嘴裡輕輕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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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歸來！”
這一言，明明沒什麼威勢，但是自有一股力量，眾人聽到這一聲，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異常清醒。
此言落下，老者混沌的眼眸內，恢復了點點清明。看著自己眼前貓熊腦袋，嚇了一跳，同時一臉失望，哭喊道：“我的兒！我的兒哪去了！”
靈衍立時名人攙扶起這位老者，好生安慰。從言談之中才知道，元老這位老人膝下獨子幾年前病逝，很顯然剛才在幻象當中，見到了自己的愛子！
“沒事了！此處幻象之力，對於心有執念之人，最具威力！”
看到這裡，烏白低吟一聲，隨後目光悄悄瞥向葉飛。對方遠在山下，單單只是精神力掃視，就陷入幻象。
有此可見，執念之深。只是這未免有些古怪，葉飛小小年紀，有何執念，能有此威力呢？
葉飛沒注意到烏白古怪的目光，而是衝著人群隊伍最後面的上古看守者望去。
“這就是你說得皓月泉井的古怪之處嘛？荒古妖族，恐怕就屬你執念最深，若是陷入幻境，發起狂來，可就麻煩大了。你留在這裡等我們吧！”
“另外，其他人若是不小心陷入幻象，就原地休息吧！也不必打擾，有此幻象洗練心神，也是不小的機緣！那皓月井泉，如果我們得到的話，會帶一些下來，給大家服用！”
葉飛做好安排，隨後領著人衝著竹林深處走去。
不時就有人栽倒，身旁人料理一下之後，便任由他們在幻象內“歷練”，其他人繼續前行。
一個時辰後，十來道身影終於到了山頂。四周竹林繚繞，但是此處卻是一片空曠，一口普普通通的古井，四周十來丈用碎石圍砌！
枯葉青苔，看起來沒有半分玄妙之處。
“這就是皓月泉井，四周生機似乎並不是來自井裡啊！”
虛空靈族的守護者本是藤樹成妖，對於天地生氣，最是敏感。原以為整片山林濃濃生機，和這口井有關，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皓月泉井之水，雖然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但是具體玄妙，卻是很難形容。四周竹林生機，應該另有玄妙，可能和這片空間的陣法有關。”
烏白開口解釋了兩句，隨後目光看向了葉飛，道：
“我記得，百年前，你的先祖曾經說過。此片空間，並不受皓月井泉造化，而是恰恰相反。這竹林生機，鎖住了皓月井泉之力！”
“嗯！確實就是這樣，他當年其實也沒看明白這裡的玄妙。說得通透一些，皓月泉井的力量威勢，是道，是因，而非緣非果！”
葉飛點了點頭，目光悠然起來，神情內多了很多複雜的東西！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百年循環往復，今時今日，他才真正悟懂這妖族聖地的玄妙！
“道因，緣果？”
其他人聽了葉飛這番話，都是莫名其妙，理解不得。但是烏白聽了如此言語，卻是神情振動，黑漆漆的眼眸內，一片驚詫駭然。
他步履跌蹌，情不自禁走到古井邊緣，一屁股坐倒在青石上。一手扒拉著井口，想要支撐著站起。卻是沒什麼力氣，嘴裡唸唸有詞道：
“原來如此！我百餘年夢寐以求之事，一直都誤入歧途。前方一片死衚衕，我卻仍然執念於此，怪不得虛度如此多年時光！”
他丹田碎裂，識海崩潰。於武道符道，盡皆沒有了可能。但是曾經的九階符祖之身，卻是讓他不甘於此。
從他被逐出神印海之後，一直苦苦追求，妄圖一朝得付修為。現在看來，其實就是白日做夢。
“天地大道，無論是走獸山禽，還是靈智開化的人妖，皆有資格追求。一草一木，得天地造化，都可悟得道果。人族所言的修行廢柴，妖族輕蔑的混沌蠻物，一旦得法，都可一步登天，從此化生不凡！”
“妖族沒有丹田之說，但是覺醒的本命神通，卻是世間最了不得的武道修煉之法！人類沒有妖獸的體魄，但卻可修行妖族煉體之法，修之大成，可身化上古大妖，吞噬天地！”
葉飛淡淡言語，若無聲清泉，滋潤在場眾人內心。
一瞬間，眾人皆有所體悟。之前觀祭妖臺妖族傳承異象，雖有所體悟，但疑竇更多。此時此刻，被葉飛所言啟發，心中困澀，卻是不自禁開解！
“砰砰砰！”
一道道身形轟然坐下，面目微閉，陷入頓悟之境。
不通武道的秋香，此刻也有所明悟，神情寧靜，陷入了某種特殊的情境當中。
但是反應最強烈的，就要屬烏白了。
他目光一凝，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葉飛，喃喃道：
“你這話是出自別人之口？還是你自己內心所想？”
“天地大道，無論是前輩饋贈傳承，還是自行領悟，皆沒有差別。我的話出自誰，有什麼要緊的呢！”
葉飛淡淡一笑，以問題來回答問題，並未正面回應。他話音一落，緩緩上前，走到了古井邊緣，低頭，衝著井裡望去。
井內，對映著井口光亮。清澈液流中，除了井口光亮倒影之外，居然還有一輪皎潔明月。
圓潤光亮，激盪著柔和光華。看起來，似乎是月夜。但是現實當中，這片空間並無日夜之分。別說是月亮，頭頂當空，可是什麼都沒有的！
“怎麼還是這樣？泉井幻象已現，可追溯往昔，可窺探未來的歲月之泉，為何沒有半點異兆？”
葉飛神色有些古怪，一臉失望，嘴裡不自禁如此言語。
聽聞了這話的烏白，面色大變，正對著葉飛，雙手撐在井口，雙眼死死盯著眼前之人，驚喝道：
“你到底是誰？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當年那件事，你先祖雖然也知曉，但是萬不會告訴其他人？”
“而且你的口氣……不對！你是他！你居然真的是他！”
“這到底怎麼回事？一百多年過去了，以人類的軀體，你絕不可能是這幅模樣的！”
此等時刻，妖貔烏白終於恍然過來，眼前之人，乃是自己百年前舊人。沒想到到了現在，他才認出對方來。
葉飛緩緩抬頭，淡淡地看了烏白一眼，旋即目光一撇，眼見四周人都陷入各自心緒當中，無人注意這裡，才低沉道：
“隨你怎麼猜測！我就是葉飛！至於你說得，我全不懂！”
話音一落，他在此低頭，衝著井裡深處凝望而去。
如此表現，讓得烏白琢磨不定起來。
這不是解釋，也並非否認，但絕算不得認同。如此淡然態度，讓他理解不得，根本弄不清楚葉飛想法！
“這井裡到底有什麼，一百年前我看了一眼，一切如常啊！”
無可奈何之下，他也隨著葉飛的目光，衝著井裡看去。
井水乍皺，掀起縷縷微波。兩道身影晃盪，待得水面平靜，卻是赫然又多了一道身影。
“水連清？她怎麼在這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