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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深淵裡窺視著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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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首,久違了。”

突然一道聲音在府院裡響起,在那假山林立的長廊盡頭處,一位身著便衣,神色看起來有些倨傲的中年男人緩緩而來。

“戚小然。”徐鶴賢目光平淡地望著他,說道:“看來最近這段日子,你恢復的還可以。”

戚小然在徐鶴賢面前站定,微微拱手,說道:“拜徐司首所賜,我一切安好。”

當時在戚小然協助譽王殿下叛逆被揭穿時,正是徐鶴賢帶領著玄政司一眾甲士,抄了戚小然的家。

再次見到徐鶴賢,戚小然的心情其實是很複雜的。

他的結拜兄弟被徐鶴賢的義子簡舒玄斬於劍下,而他的妻兒和一些小妾也盡皆被玄政司發配邊疆,因戚小然選擇歸入潞王門下,那麼被發配的家人或是奴僕也有了妥善的安排,但歸根結底,導致他家破的元兇都是徐鶴賢。

哪怕兩個人現在處於同一個陣營裡,但心裡的那股憤恨也是很難輕易消除的。

徐鶴賢自然能夠從戚小然的眼神裡看出一點什麼來,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戚兄重新入世,第一次出手,便是殺死嶽世庭,倒是很大的手筆。”

戚小然平淡說道:“只是為殿下做事而已。”

徐鶴賢說道:“戚兄雖是殺死了嶽世庭,但我以為,你似乎依然犯了些錯誤。”

戚小然沉默了一下,說道:“當時有兩個戴著貓臉和兔臉面具的人出現,他們的修為不算弱,但我要殺掉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意外是在,北燕劍廬的那位蕭姑娘也出現在了我面前,好在她並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很好奇,那兩個戴著面具的人究竟是誰?”

徐鶴賢說道:“這件事情我會暗中調查,嶽世庭的事情我也會解決,但你們日後再有所行動的時候,需要通知我一聲,否則我很難做。”

戚小然輕笑一聲,說道:“徐司首位高權重,我相信這點紕漏難不到您,日後還需要多多仰仗徐司首了。”

徐鶴賢面色微霽,對於在山外修士作亂的期間,嶽世庭被殺這件事情,他其實是很生氣的,但他不敢去埋怨潞王殿下,且在他的心裡,自己應當是潞王殿下門前話語權最高的。

宋一刀作為潞王府的門客,亦是相當於潞王殿下貼身侍衛的身份,對他態度有點冷淡,徐鶴賢便也忍了。

但是戚小然只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若非他一念之間,將戚小然秘密帶到潞王殿下的面前,此刻的戚小然又哪有站在這裡的機會,他的妻兒以及那些嬌俏小妾們,也早就下了黃泉。

此刻戚小然對待他的態度,讓徐鶴賢很不滿意。

便在這時,長廊的另一頭傳來清脆的腳步聲。

穿著錦袍的潞親王殿下,背負著雙手來到了他們面前。

宋一刀當即躬身行禮,輕喚道:“殿下。”

徐鶴賢和戚小然也是躬身揖手道:“參見殿下。”

秦承懿打量著他們三人,微笑道:“那件事情只要結果不是壞的就好,便不必再多去議論了。”

徐鶴賢點了點頭。

戚小然也沒有說話。

秦承懿面色稍微有些嚴肅的說道:“嶽世庭在暗中對我有過一番調查,我不知道他是否發現了什麼事情,又掌握了多少,雖然翻遍了整個嶽府,都沒有發現什麼蹊蹺之處,但我有理由相信,嶽世庭手裡必然掌握著什麼資訊,很有可能便有屬於你們名字的名單。”

這裡面當然不包括戚小然。

但徐鶴賢的神情有了些變化,如果嶽世庭真的掌握到了某些名單,那麼確實要儘早剷除,以絕後患。

秦承懿看著神情有變的徐鶴賢,說道:“現在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哪怕這件事情可能會造成一些麻煩,但是相比潛在更大的問題,反而現在才是將麻煩降到了最小。”

他在和徐鶴賢等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自稱本王,這也是對待下屬的一種親近感,能夠讓下屬們對他更有歸屬感。

他們的對話就像是朋友之間的閒談。

雖然這只是秦承懿的想法,徐鶴賢亦或是宋一刀都不可能真的在秦承懿面前完全放鬆,不拘禮節,但是面對柔和的潞王殿下,他們的確也會相對輕鬆一些,需要維持的也只是對殿下的敬重。

“有關戚小然遇到的那兩個戴著面具的神秘人,還需要鶴賢多多注意,戚小然終究會重新站在世人面前的,但有了那兩個變故在,戚小然便受到了限制,所以這件事情必須儘快解決。”

徐鶴賢點點頭,說道:“我沒辦法明目張膽的去調查這樣兩個人,但或許能夠藉著調查嶽世庭的案件,對他們進行通緝。”

“只要他們沒有離開都城方圓千里,必然會得知自己被通緝的事情,那麼無論他們會有什麼樣的動作,我便能有機會抓到他們,難就難在,他們若是沉得住氣,一直藏身不出,短時間裡便很難探知到他們的身份,甚至將他們捉拿。”

秦承懿說道:“如何處理,鶴賢便自己看著辦吧。”

他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或許應該找個機會接觸一下北燕劍廬那位蕭姑娘,她是否因意外而出現在那裡,又或者,她認得那兩個戴著面具的人,這是很好的突破口。但非必要時候,切莫得罪蕭知南,她的身份終究很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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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從長計議。”

徐鶴賢揖手說道:“那我便先告辭了。”

秦承懿輕輕擺手,徐鶴賢轉身離開。

而戚小然望著徐鶴賢的背影,沉默了片刻,雙膝跪倒,雙手高舉於頭頂,向著秦承懿說道:“屬下辦事不周,還望殿下恕罪。”

秦承懿神情平淡,並未去看戚小然一眼,側身走開,那淡漠的聲音也同時傳來,“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有什麼別的想法就好,你應該清楚後果是什麼。”

戚小然保持著那個動作,腦袋垂得很低,高聲道:“屬下明白!”

......

夜雨下的那輛馬車自潞王府離開後,便輾轉了多條街道,最終才步入正軌,在行進一處小巷時,那輛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車簾被掀開,徐鶴賢那雙冷漠地眸子掃視著小巷裡面,用平淡地語氣開口說道:“小李先生?若我所料不錯,你是特意在此等著我吧。”

這條巷子的旁邊便是玄政司的大門。

漆黑的小巷子裡,緩緩響起了腳步聲,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望著坐在車廂裡的徐鶴賢,說道:“徐司首怎會這般認為,雖然這裡是玄政司,但我就不能正好路過這裡麼。”

徐鶴賢微笑道:“小李先生該是很乾脆的人,何故也變成這般?我相信你沒有理由會路過玄政司,除非是你想要做些什麼。”

那小巷口站著的人便是李夢舟。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淺笑,很是誠懇的說道:“當初我和徐司首有些誤會,好在誤會最後是解開了,其實我是很佩服徐司首的,在朝堂裡有位高權重的身份,亦是公認的五境之下最強,在這世間,也是屬於獨一無二的人。”

徐鶴賢沉默不語。

他當然很清楚,那絕非是什麼誤會,雖然最終目的是在針對江聽雨,但逮捕李夢舟的行動,是他親口下達的。

他相信李夢舟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他很好奇,李夢舟此刻出現在這裡,甚至話語間有親近的意思,究竟意欲何為。

李夢舟笑而不語。

徐鶴賢眉頭微皺,溫和笑道:“我想著或許應該邀請你去玄政司裡坐一坐,喝杯茶,既是曾經有誤會,我理應當面道歉,不知小李先生是否賞光?”

李夢舟微微搖頭,說道:“到玄政司裡喝茶便不必了,畢竟那裡終究不是什麼好地方,我雖敬佩徐司首,但也不願和玄政司牽扯上什麼東西。我此次前來,的確是有事情要和徐司首說一說。”

徐鶴賢臉上笑意依舊,說道:“小李先生想說什麼?”

李夢舟平靜說道:“說來也是湊巧,雖然今夜有雨,雷電交加,但我好酒,在饞酒的時候,縱然天氣很不好,但還是決定出門買酒,而在回途時,路經內城百戶巷,有察覺到血腥氣息,並且目睹了一場很不好的事情。”

......

......

徐鶴賢坐著馬車回到了玄政司裡,他認真思考著在那處小巷外李夢舟說過的話,眉頭緊鎖。

百戶巷裡住著什麼人,他很清楚。

但他總覺得李夢舟的目的不單純,尤其是懷疑李夢舟和不二洞相關的前提下。

但他僅僅也只是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要到百戶巷走一趟。

玄政司的一眾甲士,陣列整潔,跟隨著徐鶴賢冒著夜雨,抵達了百戶巷。

只是站在那道院門外,他們便隱隱嗅到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氣味。

雖然有大雨侵襲著,空氣裡的味道變得很渾濁,但還是能夠發現那一絲熟悉的血腥味。

推開院門。

呈現在眼前的是戰鬥過的痕跡。

以及那靜靜躺在雨幕下的‘兩具屍體’。

“是朱侍郎......”

那一眾玄政司的甲士面色皆是有些驚恐。

徐鶴賢只是默默看著那具屍體,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東城門街道的某處小院落。

陸長歌雖是不落山門弟子,但他在都城裡也有自己的落腳地,只是一般人都不知道。

他坐在屋裡默默飲著茶,沒有點燃燭火,所以屋內漆黑一片。

他在認真思考著如何去針對李夢舟殺死朱在天這件事情。

考慮到離宮劍院,他沒有絕對的信心純粹因為朱在天而給李夢舟定下死罪。

所以李夢舟需要犯下更多的罪責。

啪嗒。

屋外突然有動靜傳來,那不像是雨點拍打在門窗上的聲音。

陸長歌瞬間提高了警惕,下意識將劍握在手裡,踱步到門後,細細聆聽屋外的動靜。

在神遊意念下,夜空裡降落的雨水彷彿是靜止的,一顆顆雨珠懸浮在半空中,而隨著他目光所及,那些半空中的雨珠裡驀然浮現出了一張兔臉。

準確的說,那是一張兔臉面具。

這對陸長歌而言,是很熟悉的一張臉

他的心裡當即便咯噔了一下。

已經來不及思考對方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陸長歌的第一反應便是要逃。

嘭!

屋門被大力踹開。

就站在門後的陸長歌痛呼一聲,捂著腦門連連倒退。

他雖然在神遊意念裡看見了那張兔臉面具,但因片刻的失神,且對方速度極快,他居然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被一腳踹開的木門撞在了腦袋上。

戴著兔臉面具的古詩嫣跨過了門檻,出現在了漆黑的屋裡。

她手裡持著長劍,身後揹著一把朴刀,面具下透出的眼神裡有著一絲冷意。

陸長歌站穩身子,掌心移開了腦門,身為修行者,倒不至於被撞出大紅包,但措不及防下,很疼便是了。

他注視著對面的人,語氣裡帶著一絲惱意,“你可知這是擅闖民宅的行為!”

古詩嫣平靜說道:“我就闖了,你能怎麼著?”

從面具下透出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感覺,反而讓得她的語氣變得更沉重,帶著一股肅殺感。

陸長歌眉頭緊皺,他清楚的明白,眼前這戴著兔臉面具的人就是和李夢舟一起住在朝泗巷的女子,但如果他直接點明的話,反而很不利,既然特意戴著面具,當然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他也只能裝作不知。

“你究竟是什麼人?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是偽裝,但也是陸長歌真的想弄明白古詩嫣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雖然在百戶巷外,他被古詩嫣發現了蹤跡,但他反應速度很快,並沒有被抓到,也有信心對方不可能認出他來,他真的不明白,古詩嫣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是否也意味著,李夢舟也在這附近?

但古詩嫣顯然沒有回答他這番話的意思。

她手裡緊握著長劍,絲絲縷縷的光芒自掌心溢位,覆蓋在劍身上,一縷縷的劍氣繚繞,光芒愈來愈盛。

屬於四境上品的強大氣息籠罩了整座小院。

那高境界的壓迫感讓得陸長歌雙腿打顫,面色霎時變得慘白。

他想到在暗中窺視朝泗巷時,便深深感知到古詩嫣那強大內斂的氣息,而此刻真正接觸到,他覺得自己還是小覷了對方。

是不可能戰勝的強者。

......

夜雨下的都城街道,有著數不盡的甲士在奔行。

暗處,有著一雙眼睛在注視著。

那些甲士的目標很明確。

就是東城門的那條街道。

待得一眾甲士很快消失在視野裡,那暗處觀察的人方才出現在街道上。

他著一身黑衣,左手撐著一把黑色油紙傘,右手裡握著一把烏青色的劍。

有腳步聲響起。

青衣男子站在了他的旁邊,注視著消失在盡頭的那些甲士,輕聲說道:“你又在搞什麼?”

夜雨拍打著黑色油紙傘,水線沿著邊沿滑落,呈現的是傘下那張冷漠的面孔,他側目望向站在旁邊同樣撐傘的青衣男子,平靜說道:“我殺了玄政司的侍郎,朱在天。”

青衣男子神色不變,說道:“那麼玄政司應該是要抓你才對,為何朝著東城門而去,朝泗巷可不在那裡。”

黑衣少年微微笑道:“近段時間裡,有人在暗中窺視著朝泗巷,他的目標很顯然是我,且他目睹了我殺死朱在天的那一幕。”

青衣男子的神色終於有了些變化,眉頭緊緊皺起,說道:“我貌似曾經告誡過你,不要給天樞院帶來什麼麻煩,可你卻一直都在製造麻煩。”

黑衣少年是李夢舟。

青衣男子當然便是天樞院的總暗探,青一了。

李夢舟頗有些無辜的說道:“我沒有製造麻煩啊,只是麻煩找上門了而已,我總要做點什麼,是我死,還是對方死,這似乎是很容易就能得到的答案。”

他側過身,望著青一,說道:“天樞院和玄政司不和,且不論院首怎麼想,徐鶴賢一直都在針對他,我殺死朱在天對院首而言,也不算什麼壞事吧,畢竟朱在天是徐鶴賢身邊的左膀右臂,而且我也只是把朱在天誤解成了那在朝泗巷暗中窺視的人,只能說他比較倒黴。”

青一冷聲說道:“所以你打算把朱在天的死嫁禍給那在暗中窺視之人,甚至是藉助玄政司的刀來解決。”

李夢舟點點頭,說道:“但這還不夠,不落山終究是五境宗門,陸長歌作為不落山的真傳弟子,他的性命可要比玄政司裡一個區區侍郎尊貴多了,他身上的罪責應該更多一些才行,嚴重到就算是不落山的那位路宗主親自露面,也保不住他的地步。”

在這一方面,李夢舟和陸長歌的想法是不謀而合的。

只是李夢舟的動作更快。

青一有些詫異的說道:“那在朝泗巷外窺視你的人是陸長歌?”

李夢舟說道:“大概是吧,我只注意到了他的背影,但確實很像。”

青一蹙眉說道:“也就是說,你根本不能確信,不覺得這麼做有些魯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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