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梨帶著剩下的九本連環畫報回家, 她慢悠悠地走上樓梯口,馬上要到家門前,低看著手中的書冊, 驀地覺得自己過於得意忘形。
下子買這麼多, 母親見了肯定要說她浪費。
薛梨心下做好決定,趁著母親回來之前, 把半的書冊藏起來,就留下本在外面。
到了家門口, 拿出鑰匙打開門, 進屋恰好撞見坐在縫紉機前挑揀碎布的薛母。
薛梨震驚不,“媽,你不說你今早急著出門嗎?”
薛母見她回來,手中的布登時也不要了,目光直直地往兒的手裡看過去, 正好是沓厚厚的書冊,“我這不趕時間呢, 馬上就要出去了,你手中的東西給我幾本。”
站在門口的薛梨呆愣了句:“啊?!”
不等兒回家,薛母站起來走到她跟前,直接拿走了四五本, “正好順了路, 我拿去給你孫嬸王嬸張叔……都看看。”
撂下這句話,薛母拿著書冊徑直出了門, 彷彿她在家裡等了大半天, 就是為了等這刻。
薛梨:“……”
她低看了看自己的手,剩下四本了。
是不是買少了啊?
姜妹那邊是不是也該多給幾本?她不方便出來買。
薛梨咬著唇尋思了下,又去買了兩本託人送過去。
“營, 事情辦好了嗎?”
齊珩點了下,拿著手中的沓書冊上了車,旁的小張偷瞥了好幾眼,發現了後面的“連環畫報”幾個字。
難不成營是給孩子買的?
這也買太多了吧。
傍晚,處理完書,齊珩站起時從旁邊那沓書冊中抽出了三本,拿在手中大步流星往家屬院走。
時的夕陽還未落下,天空片紅雲,如同碎蛋黃似的渲染了整片蒼穹,樹葉在晚風中閃爍時晃動著紅色的碎光。
何團小跑著往家裡趕,今天有事耽擱了,他急著回家做菜,媳婦兒今天說想要吃他親手煲的魚湯,可不能讓她等久了。
轉彎上了小道,眼尖的他發現了前面那道熟悉的影,又是他隔壁的老鄰居。
對方那高挺的材在夕陽下晃得人眼暈。
何團原本小跑著的腳步頓,改跑為走,摘下帽子在臉頰邊上扇風。
馬上就要到家門口了,也不急這麼時半會兒。
總之,他今天不想跟老齊碰上。
說他是嫉妒也好,是羨慕也罷,他這幾天都不想碰上齊珩,何團心裡發酸,昨兒個在家裡見媳婦兒和她姐聊天,說起了孩子相問題。
“要是咱老何能有隔壁齊珩半的相就好了,我也不至於擔心兒……”
何團:“???”
他這幅相怎麼可能有隔壁齊珩半的水平,明明是超越了大半,要不是他這年紀大了點,二十幾歲的時候完全不輸給他的好不好???!!
這些人真是有欣賞男人容貌的眼光。
就算兒得像他又怎麼樣了?!照樣是他的寶貝兒。
哼,他這會兒就瞧隔壁不順眼了。
起碼這兩天不想碰上對方。
因著何團不想撞上齊珩,他故意放慢了腳步落在後面,他知道齊珩走得快,等對方走得遠遠的先回家,兩人肯定碰不上。
何團這樣把主意打,卻突然發現原本往家裡走的齊珩竟然停在半道上不走了,反而翻開手上拿著的本書,就這麼原地看了起來。
“???”何團磨牙。
這人到底手上是什麼書,還差幾步路就到家了,偏要在路上看?
在這當門神呢?!
心急如焚趕回家煲湯的何團好妥協了,他快步往前面走,希望齊珩看書認真點,千萬不要看見他,而他也要裝作埋趕路瞧見對方的模樣。
誰知道他往前走了幾步,原地站著的齊珩突然抬起了,眼注意到了走過來的何團。
何團:“……”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還真邪了門了。
都被人瞧見了,好跟他打招呼,何團倍感匪夷所思,這貨在家門口看書是幾個道理?!
他抬起下巴往對方手裡看,想知道這傢伙到底在半道上看什麼倒黴玩意。
齊珩那張俊美的臉上有絲毫情緒波動,薄唇輕抿,殘陽映照在他的臉上,如同鍍上了層金邊。
“送你。”他的語氣清清冷冷的,如同往常樣,遞了本給何團,轉便著自己家門口走去。
現在變成何團拿著那本連環畫報在原地傻站著,送送……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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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真是邪了門啊。”
“這麼大方?!”
“本畫報?難不成是買給孩子們的?”何團發現對方似乎還買了好幾本,也許是買給孩子們看的,“那我就代替我家孩子謝謝齊叔叔了。”
何團急著翻,跟著往自家門口而去。
他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似乎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就莫名妙的覺得齊珩剛是故意等著他,故意把書送給他。
錯覺嗎?
回去之後,何團立刻把這件事告訴王雪姝,王雪姝送給他個看傻子的眼神。
王雪姝咬著蘋果,把那本畫報翻開,“小姜的畫在上面呢,你看看,畫得真不錯。”
何團:“……他果然是故意在等我!!!”
居然被他冷冰冰地炫耀了臉。
“媳婦兒,等我以後肯定要扳回局。”
王雪姝:“你發什麼神經啊?”
齊珩回到家的時候,姜雙玲經收到了來自薛梨託人送過來的三本連環畫報,這會兒發現齊珩又帶了兩本回來,心下松了口氣,“幸好你買了兩本。”
還有沓書的某個男人閉口不答:“……”
姜雙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當做回事,她開開心心地接過對方手中的那兩本書,心中倍感激動,她還有幾分感動,想到這個男人竟然也會主動去買兩本。
她先前還以為齊珩不會關注這些東西。
想到他竟然放在心上。
姜雙玲把那兩本書抱在懷裡,雙黑亮的眼眸笑得水盈盈的,語氣輕鬆而愉快,“咱們拿兩本收藏起來,另外幾本就給孩子們看吧。”
自己的作品怎麼著也得收藏個幾本,這連環畫報可與上次的烏龍報紙圖不樣,姜雙玲對這個故事作品十分滿意。
為了能賺稿費,她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齊珩的目光轉兩個孩子,齊越和姜澈這兩個小家夥正津津有味地拿著本連環畫報翻來翻去。
他數了下,有三本。
“這三本是薛梨託人給我送回來的,真可惜,我自己不方便去容城買,畢竟算是第次登載的作品,十分有紀念意義,不過幸好,齊珩你買了,咱們夫妻體,你買了就相當於是我買了。”
“謝謝你買回來的這兩本。”姜雙玲走到齊珩邊,笑得臉甜蜜抱住他,主動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下。
之後又親了下。
“你買了兩本那就親兩下吧。”來個左右對稱。
溼潤的輕吻落在臉上,如同夏日裡陣清涼的風,令體裡的疲憊全都散去,齊珩眨了下眼睛,黑而的睫毛顫動了下,突然湧上來陣後悔。
他抿了抿唇,補充道:“還有兩本忘記帶回來了。”
姜雙玲:“……”
這男人是在暗示什麼嗎?
可就算你帶回四本我也親兩下。
她抬手幫男人整理了下衣領,纖細的手指輕輕地從那凸起的鎖骨上輕撫而過,“忘記帶回來就暫時別帶回來了,你幫我在另個地方藏好收著。”
不然姜雙玲怕對方口中的“忘了”是假,而是第二天又偷偷去買幾本回來。
必要花那麼多冤枉錢。
齊珩:“……”
“好。”
姜澈把手中的連環畫報合上,拿在手上揚了揚,衝著姜雙玲說道:“阿姐,我明天可以把它帶去學校嗎?”
“我想給別的同學也看看。”
姜雙玲笑了笑,“好啊,你帶去學校吧。”
齊越在旁連忙跟著說道:“媽,我也要帶本過去!!”
姜雙玲點,“行吧,你們都帶本過去,就你們手上拿著的那本,小心點看,別撕壞了。”
帶去給小朋友看,這連環畫報的下場大機率要遭,姜雙玲覺得自己該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幸好家裡還有好幾本。
“今天家裡發生了好事,做回鍋肉給你們吃,齊珩,等會兒你來幫我切下肉。”
大塊五花肉加了薑片料酒在水裡經煮的軟透,筷子能輕輕鬆鬆插進去,切成細細的薄片,也是齊珩這強迫症的刀工好,每片肉的厚度都不偏不倚。
姜雙玲自認還有這刀工。
切好的肉片下鍋翻炒,五花肉片微微捲起,撒入花椒,以及宋大嫂的獨門豆瓣醬,粉色的肉片立刻染成了誘人的醬紅色,股爆裂誘人的肉香氣頓時在廚房裡散開。
廚房外面也能聞到這股誘人的香氣。
兩個孩子咽了咽口水,嘴裡不自覺分泌出多的唾液,肚子裡的饞蟲在叫囂。
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肥肉可比瘦肉好吃多了,吃得滿嘴的油星子,那是享受。
“媽,什麼時候能開飯呀?”
“快啦,你們等著。”正在炒菜的姜雙玲轉,就看見了門口站著的大兩小,全都眼巴巴地看著她。
她頓時失笑,心想以後或許還能見到大三小扒拉廚房門口的場景。
深深地吸口氣,姜雙玲也不禁咽了咽口水。
五花肉真香!
碗香噴噴的回鍋肉,旁邊是漂亮的腐竹煎蛋,個清爽的涼拌黃瓜,最後是碟青翠的炒青菜,家人圍坐在起吃飯。
所有的筷子都不自主去夾中間的那碗回鍋肉,薄而不散的肉片經成了誘人的醬紅色,表面的醬汁色澤濃郁,在燈下泛著層油光。
吃進嘴裡肥而不膩,鹹香誘人,帶著點兒刺激味蕾的辣,極開胃。
碗回鍋肉都被四人瓜分完了,當然吃得最多的仍然是齊珩同志,兩個孩子照舊臉豔羨地看著他。
“下次回鍋肉配饅或者脆香的春餅吃?”姜雙玲在心裡默默地打算著,旁邊再切點青瓜絲,吃起來叫爽口誘人。
“媽媽,下次是什麼時候?”
姜雙玲:“……下次發生好事的時候吧。”
不過似乎……他們家最近經常發生好事呢?
“不過咱們下次發生好事的時候,還可以吃點別的。”
第二天姜雙玲在院子裡給菜地澆水,王雪姝也懶散地穿著裙子給自己種的花澆水,隔著層籬笆,王雪姝抬高了聲音:“小姜,你們家昨晚上做什麼菜呢?氣味那麼香。”
“回鍋肉,用得是五花肉,雪姝姐你下次也可以試試。”
“好啊,你給我個菜譜吧。”
“算了,你給我了我家暫時也不敢做,好好的肉可別浪費了。”
王雪姝倒是極有自知之明。
“對了,忘記恭喜你了。”
姜雙玲:“?”
“連環畫報啊,我昨天看了,你畫的真好。”
姜雙玲愣了下,“是嗎?這麼巧?”
想到隔壁何家居然也看到了。
“謝謝你們家齊營。”
姜雙玲:“……怎麼?”
“他昨天送了本給老何。”
姜雙玲:“……”
“你怎麼了?不知道?”
姜雙玲叉腰,“不是,我剛就突然在想……他昨天估計還真‘忘了’點事兒。”
這男人還真買的不止兩本。
“媽,弟弟和弟妹這邊好,很好啊,大侄子也過得好好的,我看他們家小日子過得很幸福。”
“什麼好,很好的,你在學誰說話呢?”
“學誰說話,兒子我這是發自肺腑的話,咱小五啊,對弟妹很上心,他們家處得好好的,哎……我這次來發現,小五是咱家酒量最好的,愣是把我都給喝倒了。”
“比咱爸能喝。”
那邊的趙穎華愣了,“能有這回事嗎?珩兒他不喝酒。”
“能喝,都能把我給灌醉了,還說不能喝?”
“你啊,少喝點吧,發都不出來。”
齊延:“喝酒跟發有什麼關係,我媳婦兒那邊還好吧?”
“好著呢。”
“媽,咱弟妹啊,擅畫畫,我那天見到她畫的副油畫,非常驚豔,對了,媽,我還給你寄了本連環畫報回去,你看了肯定有驚喜。”
趙穎華卻在那邊有絲毫驚喜,“你說的是容城連環畫報啊,我早就買了,我還買了好幾本呢。”
容城連環畫報在南方幾個省市流行,姚老師說了後,她也踩著點兒去買了幾本。
齊延:“……”
“我這兒媳婦還真多多藝。”
“知道他們夫妻倆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媽你就放心吧,咱家小五在喜歡的人面前都快變了個人似的。”
“真的呀?變成啥樣了?總不能變成個話癆吧。”
“這可說不準。”
“……媽還真想象不出小五話多的樣子。”
“說實話,兒子也想象不出來。”
容鋼廠美術培訓班的課還在繼續,是有了姜雙玲等他幾個外面的人來上課,是卻多添了幾個廠子裡的新人。
張越盛圍在廠裡新來的位格子裙人邊,殷勤地介紹起教室牆上自己過去的美術作品。
他跟孫豔豔經有段時間有聯絡過了,廠子裡最近來了批年輕的新人,張越盛看中了新人中的個人,雖然得有孫豔豔好看,是皮膚,家底好。
張越盛的攻勢立刻變成了這位新人,也就是眼前的格子裙姑娘,柳朦。
孫豔豔之後來找過他幾次,都被張越盛避開了,她甚至還想鬧,奈何鬧不起來,張越盛和她是彼心知肚明的曖昧,並有發生實質關係,甚至張越盛都有承諾她什麼。
柳朦對張越盛的獻殷勤愛搭不理的,她看著牆上的畫,卻不是在看張越盛指的那副,而是另外的幅練習梅花圖,“這畫是誰畫的啊?”
“……姜雙玲,畫的真好看,她也在這裡學畫,是哪個?能不能指給我看看。”
張越盛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這人不是咱們廠子裡的人,經不來學了。”
“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喜歡她畫的。”柳朦說畫的作者不在這裡後,感到陣失望。
時美術培訓班的教室裡傳來陣喧譁,“你們要不要看看,新期的容城連環畫報。”
“有之前小姜的畫嗎?”
“看目錄,這裡,這裡!嘿,還真有姜雙玲,薛梨的名字。”
“薛梨這名字也能登上?!”
“畫得真好,這故事也有意思。”
柳朦見了邊上的議論聲,也不禁被吸引了過去,“能不能給我看看?”
張越盛在旁道:“那有什麼好看的,就什麼水平的新人畫的。”
“呵呵,張越盛,你不是說也去投稿了嗎?被選上了?”
張越盛的臉色變得加難看。
他之所以不再跟孫豔豔聯絡,有部分也是因為孫豔豔直讓他畫畫投稿,他倒是自信滿滿畫了個開,就再也撐不下去了。
“小姜的畫?登上了啊?拿給我看看。”何謹走了過來,從個人的手中接過了那本連環畫報。
她按照頁碼翻到那幾頁去,看見上面的畫,頓時愣怔了下。
這畫表現出來的水平,比姜雙玲在培訓班時候的還要好上幾分,筆觸頗有靈氣,整個故事趣味十足。
和在培訓班時的不樣,她應該是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畫的。
“何組,畫的不錯吧?”
“不錯。”何謹低繼續看手中的畫,腦海裡突然就想起了另個人。
姜雙玲帶著畫稿去容城,這回坐車倒是有先前難受,她嘴裡咬著顆酸梅,聞著邊酸甜的氣味,路坐車到了容城。
下車後,開車的兵哥問了她好幾次,“嫂子,體要是有不適定要說出來,咱營交代過好幾次了,定不能出差錯。”
“事,好著呢,謝謝你。”
姜雙玲走在容城的街道上,覺得陣輕快,大概就跟出來趕集的人似的,好久都有見到這麼多人了,忍住散著步看了會兒風景,多沾點“人味兒”。
滿街都是熱鬧的人間煙火。
她慢悠悠地走去見薛梨。
薛梨見到她,頓時激動地繞著她轉了幾圈,整個人都差點要蹦起來,語氣激動極了,“小姜啊,我太激動了,好久都見到你了!!”
“你這衣服真好看!!!!”
姜雙玲今天穿著套裙子,特意穿得是薛梨送給她的那套,非常合,不過,就怕以後肚子大了穿不合適,現在肚子還顯懷呢。
“那是你做的衣服好看。”姜雙玲微笑著轉了圈,薛梨真不愧是老裁縫的兒,得到了母親的真傳。
“是你的人好看,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小姜,喏,給你,這次有三十二。”薛梨把新來的稿費給了她,這次價格比上回稍高些,頁四塊多。
姜雙玲把稿費收下,心想這又是件大喜事,相當於發工資了。
若是以後名氣再好點,能參加出版社組織的套連環畫製作,頁的單價就高了。
“走,陪我去拜訪何謹老師。”
“好。”
按照之前何謹給的地址,兩人找到了何謹的家,她人就住在廠子裡的家屬房,姜雙玲特意選的是何老師休假的時間,可偏偏她好像有些事去處理了。
兩人就在她家等了會兒。
再次進入容鋼廠,薛梨唏噓不,站在窗戶邊看外面的景色。
約莫等了半小時,何謹回來了。
姜雙玲把自己帶來的畫交給她看,這是她近來十分用心構思出的份作品。
畫得正好是之前在美術班學習時候的場景,學美術的工人們個個畫得栩栩如生,精神氣昂揚,整幅畫給人種積極上的感覺。
何謹見到這畫,很是喜歡,“你的水平又比之前高了不少。”
這是用來參加八月容城美術畫展的畫,參選畫展的畫必須美術協會特定級別的會員推薦,並且對畫的作者和內容負責。
姜雙玲的家世背景成分自然是有任何問題,畫的內容是有問題,何謹仔細看著手中的畫,在心裡讚歎不,說不定這孩子的畫還真有機會選上。
“我是推薦上去,能不能被選上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姜雙玲點了點,“謝謝老師給這個機會。”
在何家坐了會兒,何謹看著她,突然又給了她另個地址,“你若是有興趣,可以去拜訪下這位賀老爺子,讓他指點指點你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