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性格向來冷靜自持。
至少在謝眠認識褚言的這段時光,對褚言印象是如此。
西裝革履,整日把自己裹得嚴實整齊,連手都被雪白手套包裹,不露分毫。
對方情感外露的次數就和對方身上的衣服皺褶一樣,少見至極。
這樣一個人,此刻將他按在懷裡,掌心如此用力。
這不是一個舒適的姿勢。
男人腿有殘疾,半環抱的姿勢讓謝眠只能整個人半側身壓在了他身上,是極大負擔。
「他碰了你哪裡?」
褚言沒有回答他問題,只再次詢問這句話。
「先生,你的腿……」謝眠想起身,卻扔被褚言牢牢按著。
褚言:「先回答我的問題。」
謝眠眨了眨眼,嘆了口氣。抬頭湊到褚言耳邊,低柔聲哄道:「除了手,就沒有其他了,先生。」
褚言握住他手。
男人帶著手套的手比他還要冰涼,空氣裡飄散著雪茄的清冷苦澀氣息。
夜色已經深了,節目組人員大多離場,他們在車輛陰影裡,難有人發覺他們舉止如此親密。
但這卻不是褚言平日一慣舉止。
褚言握著他的手很緊。緊得人有些發緊。
謝眠順著他的視線,發現褚言目光正盯著塞繆爾胸前的十字架不動,蒼白陰鬱的臉上表情十分漠然。
不遠處塞繆爾也看著這邊。
反著光的那邊單片眼鏡有點刺眼,教人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只是他的影子似乎和旁邊樹葉婆娑的影融合在一起,也許是晚間風急,影子搖動,顯出一種莫可名狀的猙獰。
他注視著兩人此刻姿態片刻,驀然轉身離開。
「先生……」
謝眠輕聲開口。
「……你弄疼我了。」
這具身體本身脆弱,手被褚言握得太緊,此刻已經被捏得泛紅。
褚言沉默片刻,放開他手,卻仍是將他環抱懷中的姿態,道:「抱歉。」
謝眠還沒回答,旁邊傳來一聲冷喝。
「放開謝眠。」
是喻斯年。
他並沒有像塞繆爾一樣離開,而是大步追到了這邊。
喻斯年高大身形站立,背對著路燈,阻擋在車前。逆光顯出那雙幽邃如星辰的眼睛。
一邊是形容優美觸手可及的喉結。
一邊是如此美麗耀眼一雙眼睛。
著實是……賞心悅目。
令人食慾大增。
「喻哥怎麼過來了?」
謝眠挑眉,露出一點驚訝模樣。
而褚言卻只是用平靜的目光看了喻斯年一眼,淡淡道:「他是我的人。」
如此直截了當的宣言。
除此之外,甚至懶於再過多解釋。
喻斯年沉了面色。
他盯著褚言將謝眠捏紅的手腕。
儘管如此,謝眠神情卻不像被強迫。他姿態溫順乖巧,一如很多年前,對方躲在他懷裡取暖的模樣。
那些日日縈繞的幻夢一樣的回憶早如磐石刻進心頭。只是而今處在畫面之中的人,卻不再是他。
喻斯年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荒謬。
「他說的,是真的?」他沉聲問。
謝眠撩起眼皮看著他,道:「嚴格意義上說,先生說得……沒有錯。」
他確實和褚言籤了包養協議。
褚言說他是他的人,倒也並無問題。
「眠眠,你忘記了我們之間
的約定了麼?」喻斯年面無表情地問。
謝眠睫毛顫了顫,輕聲道:「你似乎又認錯人了,喻哥。」
「我並不記得我和你之間做過什麼約定。」
他轉過話題。
「啊對了,我記得姬語是喻哥的朋友?」他頓了頓,「姬語今天受了傷,雖然他這人大大咧咧地,一直說不要緊,我還是挺擔心的,畢竟他下樓摔傷的不只是手,還有額頭,似乎還有點傷到了眼睛。能麻煩喻哥幫忙過去問問,看他的情況嗎?」
「至於我和先生之間……這是我的私事。喻哥。」
私事不問,是圈內人應當有的分寸。
喻斯年握緊拳頭。
他那熟悉又陌生的愛人此刻望著他,模樣似乎在懇求,瞳色卻很黑,甚至比樂園深淵更甚,莫名讓喻斯年產生一種不詳預感。
謝眠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理解性彎唇一笑,「時間不早了,明天再見,喻哥。」
他彎腰對褚言道。
「先生,我們回家吧。」
喻斯年微微頷首。
謝眠便推著他的輪椅上車。
車門自動閉合。
汽車啟動,遠去,不見影蹤。
……
「隊……隊長?」
修道院花園一處極其偏僻的窄道裡。
姬語驚恐地看著喻斯年走來。
手中緊握的東西在夜色裡顯露出完整模樣。
——薄而通透的劍身近乎透明,泛著冷冽微光,透著一種能夠將人靈魂都凍透的寒意。
那是「凜霜」。
曾經令樂園裡無數怪物和輪迴者聞風喪膽的利刃。
姬語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柳夜。
毫無疑問,隊長已經覺察了兔子的身份。
以隊長對怪物以往的做法,柳夜必不可能有好下場。
沒看到他和兔子才和隊長一見面,對方「凜霜」都□□了麼!
「慢慢慢慢慢慢……慢著,隊長!你先別殺了他!」
姬語急忙道。
喻斯年面無表情:「姬語,你在阻攔我?」
他心情本來已經並不美妙。
見到這個明晃晃到他眼前的怪物之後,殺意更被點燃。
姬語想哭。
殺了柳夜那位肯定會生氣,一生氣和隊長幹起架來,這個世界恐怕會毀於一旦。
這個後果他可承擔不起。
喻斯年太陽穴跳動。
現在他聽不得「誰是誰的人」這樣的句式。
在謝眠轉身推著褚言上車的時候,他曾想過用武力阻攔。
「凜霜」顫動嗡鳴。
只是,他曾發過誓,永不會將劍指向他所愛之人。
他的劍只會指向那些汙穢不堪、奪去他最愛之人生命的怪物,以及所有阻撓他復活愛人的敵人身上。
「凜霜」劍芒吞吐。
姬語知道,喻斯年的一旦揮出,就如同月華躍過天際,灑向無知無覺的觀賞者身上。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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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喊道:「隊長!你不能殺了他!他是「蝕骨」的人!」
喻斯年眸色很深,淡淡道:「蝕骨也來了這個世界?」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之前說,謝眠和「蝕骨」長得很像,是怎麼回事?」
姬語沉默了下,艱澀道:「隊長,我之前發你照片的時候還不確認,但我以為你已經發現了……」
他摸著自己使用過多已經有些發澀的「真實之眼」,咽了口唾沫,道。
「
謝眠就是蝕骨,那位尊名響徹樂園的……怪物之王。」
……
火焰城堡。
「……先生?」
褚言眼睛的隱形鏡片已經被他取下。
那冰藍色無機質的機械眼珠像是蘊著流火,隱約可見零和一的資訊洪流在他眼裡流淌又消弭。
謝眠之前不是沒有見過褚言上身赤i裸的模樣。
但那是被動看見。
並沒有像如今這般,看著對方用修長的手,一件件解下那包裹嚴實的衣衫。
先是西裝外套。隨後是領帶。白襯衫。
那禁慾的表層被對方慢條斯理解開,露出教人眼饞的內裡。
儘管膚色是過於病態的蒼白,但男人應有的,褚言一分不少。
「陪我沐浴。」
褚言說。
謝眠本煩惱於今夜如何才能吃到近在咫尺的美食,完全沒有預料到褚言竟如此上道。
他睫毛顫了顫,低柔道。
「如您所願。」
頂樓的浴池佔地廣闊,霧氣氤氳滿整個空間。
他輕車熟路抱起褚言下浴池,身上白襯衣未解,沾了水溼漉漉的黏在後背。
他抬手撩起頰邊蜷曲的發,搭在耳後,被褚言捏起下顎端詳。
「先生……」
褚言無機質冰藍色的眼眸像是在分析審視著他,又彷彿只是單純地在凝望。
正此時,他忽然感覺到背後有東西靠近。
透過池水倒影,他看到一具機械的、冰冷的、機器人的身體。
線條流暢、鋒銳美麗。
還有同樣冰藍的一雙電子眼。
是s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