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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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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宴平掌櫃是個趣人,混的熟了就會發現,他跟老臭許是一條藤上後失散的血脈兄弟。

一樣的見多識廣,一樣的愛吹牛,一樣的愛抬槓,一樣的誰也不服誰。

如此每日清早,茶場院就會響起兩種聲音將眾人喚起。

“你知道個屁……!”

“你有我知道……?”

用了朝食,佘萬霖就換了不過膝蓋的短打扮,推開院門走到鬥成烏眼雞般的兩個老不修身側,照例要錢。

嫡出六房的少爺到金滇溜達,自然是衣食住行都要由茶場承擔,如此,一日兩貫錢。

“十五萬便是十五萬,我就親眼目睹,那年衙門裡還沒有老爺來坐堂,是咱們各家商號籌措銀兩,共同救助的,十五萬!”

平宴一邊回嘴一邊從袖子裡取出條子,來回驗看,最後取出一張兩貫的蓋上自己的私印,還有茶場的大櫃支出印。

老臭滿面不屑:“屁話,永安三年三江大澇,入滇就食著二十二萬,這一點是沒錯的。”

就食,故鄉天災人禍,到外地尋求活路再不歸鄉者,叫做就食,也叫就谷,逐熟,趁熟,乞活。

他們爭吵的是永安年間進入金滇流民的實在數目,因為這個涉及到了平家內部對一郡州的生意規模。

只可惜,平宴說的是商道上的事情,老臭說的是金滇每年跟朝廷申請的救濟數目。

佘萬霖從懷裡取出自己的平毅名章,蓋在了取支條上,笑著插話道:“你二位可真有意思,一個看救濟臺賬,一個聽~燕京小道消息,都是大掌櫃了,說話恁不靠譜,還十五萬,還二十萬,欺負我沒上過街,還是前兒沒入過大集,皚城裡來去的,那是上十萬丁口的人流麼。”

都來了四五天了,佘萬霖是每天都要上街溜達,他溜達的時候看什麼,看皚城人口,看附近駐軍分佈。

看駐軍分佈不容易,但是算人口還是簡單的,本地耕種土地數目,本地糧店數目,本地漁業面積,再加成丁日食用量,折半就是約莫的人口。

再苛刻些,皚城中人一日食四兩糧,倉儲是個死數目,估算一下也就差不離了。

甚至這個估算,要比譚守義每年弄到戶部的那個所謂的原額田賦,實存田賦,人丁微銀要靠譜的多。

皚城是金滇最大的地方,可它的糧店不足三十,這就有些悽慘了,說明它的人口只能養活的了三十上下的糧店,過了這個數就要做好虧本的打算。

至於老臭跟平掌櫃為什麼要爭吵,小孩子吵架通常是胡攪難纏,並不講理的。

也不必聽他們到底要爭論什麼,反正,誰吧誰吼啞巴了,誰就贏了唄。

這倆人有出息大發了。

拿好支條,佘萬霖就到大院櫃上支錢,今兒趕巧是平金在櫃,他就把條子懟到他臉上了。

平金低頭一看數目就開始樂:“哎呀,這不是毅少爺麼?今兒?也是兩貫?”

這傢伙說起錢兒來,眼睛是閃閃發亮的,兩道濃眉還能做蟲兒爬,就好玩極了。

他也不是不賺錢的,卻是族中長輩覺著他小不存財,就把他們每年可以分到的錢兒,都拿去平家老家置業了。

平金現在就拿點月例,一月差不多能有八百錢,如果他不去附近部落浪蕩,這錢還是夠用的。

問題這個鍋兒,他浪啊。

佘萬霖跟他逗慣了,也挺起胸膛笑:“啊,兩貫!沒見過這般大的錢兒吧?”

平金又嚴肅點頭:“恩,聞所未聞,前所未見,這~也是隨便花的麼?”

小掌櫃驕傲又添三分:“啊,隨便花。”

如此平金彎腰進了裡面,沒多久換了與佘萬霖一樣的衣裳,肩膀上還掛著一個褡褳,他走過來,就滿面巴結說:“財神老爺,咱走著,走街去,我給您老背錢兒。”

對於戲班那些孩子來說,十個錢就是大錢,對平金平多來說,要到兩貫才算是大錢。

佘萬霖看著空櫃檯就問:“你敢走啊?”

平金一樂呵:“不到季節,茶場閒的腚眼挑蛆兒,走著走著!”

這兩人便揹著大錢,一起到茶場門口乘車去。

平宴細心,反應毅少爺出門了,這才趕緊跑到門口囑咐:“阿金~要照顧好毅少爺啊。”

他們本地都這樣,阿姐,阿哥,阿叔,到了佘萬霖這裡可以喊他阿毅。

平金回身應允,又聽掌櫃羅嗦要多帶兩個人,這一點就算了。兩貫錢分給兩個人能花爽利,那麼些人去,也不頂個事兒,還分薄他的利益,這就不可以。

佘萬霖也是這樣想的,就與他什麼答應卻什麼都搪塞。

少年人,跑的極快,眨巴眼兒就看不到人影,只能聽到一串馬鈴兒聲了。

他們走了沒一會子,胖子平多就嚎著出來要與平金決裂,他說可以這次少吃點,為啥又不帶他?

老臭聽了,就靠在門欄哈哈大笑。

茶場的日子就是這樣,不若戲船,那都是苦,這裡卻是愉悅可愛的。

今日照例平金趕車,佘萬霖想看皚城風景,他們就圍著老城池轉了四五圈才入城。

若說金滇這個地方,山美,水美,人美,老天爺就不給他們分一個好主官了。歷朝歷代,金滇這邊的百姓都是吃剩飯的,如此就多有民亂,更沒人願意來了。

而今這邊歸了譚家管轄,管了才十來年,就把皚城三條老商街兒收縮成了一條。

當然,這是梁人自己的事兒,跟部落裡的異族可沒啥關係,異族們都有自己的地盤,人家可不認為他們跟大梁有什麼關係。

如此,雙方也就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處著,也算是平安。

對於譚家來說,部落交了年安孝敬,我就不打你。

對於部落異族來說,那些討吃鬼餵飽了,大家也就沒仇怨。

說到底,皚城就是一個梁人坑梁人的地方。

佘萬霖與平金進城,就逛的極老實,不該去的地方堅決不去,也不敢去,就挨著正街見鋪子就入。

也不買啥,就平金這個傻子告訴滿大街人,老子平金有錢了,兩貫!等有錢的名聲出去,過不了幾日,他就能去漂亮阿妹家溜達了。

這一溜達,便接近晌午,兩人早就看好地方,便入了皚城街邊的老飯鋪後院,又花去三百文叫了一大桌菜,等了也沒多一會子,便從館子外面來了一個衙門長隨打扮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尖嘴猴腮不像個好人,進了屋子看到平金,他也不說好話,就笑嘻嘻,不用請自己坐下,不見禮就先拿筷子,夾了雞頭,咬了雞冠子咀嚼著,賴賴唧唧道:“嘖嘖,今兒真稀罕,晴天白日裡小掌櫃也沒入寨子亂攮去,到想起我來了?”

他不是個好貨,平金也跟著他瞎走,就提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道:“哎呀,不能跟仇大哥您比啊,我什麼把式?您是惡水逢多了,禿了好木倉頭兒攮不動了~才來吃我的水酒……”

櫃上出徒的傢伙什麼樣人沒見過,這姓仇的不想與他爭吵,就吐出雞腦袋哼哼道:“得了,喊我作甚?你這雞子兒殼兒裡灌水,還要糊住賣給老母雞孵蛋生錢兒的,老子又怎敢吃你的酒?”

你也沒少吃啊?這一會子半隻雞下去了。

佘萬霖就聽的心肝都在噁心,他用腳踢了一下平金。

平金嘿嘿一樂,抬手給這人倒酒,接著又把腳下的褡褳往桌面一擲,錢的聲音總是攝魂奪魄的。

這才一落桌面,這人伸手啪的一下就按住了,還瞪著平金笑說:“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大事兒老子辦不了,中等人情沒那本事,卻不能與你白跑腿兒,規矩都知道吧?”

平金伸手啪的一下開啟他的手:“你能辦個球毛的事兒,是我這族弟是個書呆,他就想讓你拿去歲新修的府志一觀,就成不成吧?”

這人收回手,這才開始正眼打量佘萬霖,待看完才問:“你兄弟啊?”

平金點頭:“啊?長這麼像,你沒看出來啊?”

這人搖頭,又盯著佘萬霖問:“一般人不看這東西,你卻看來作甚?”

佘萬霖笑笑,拿起筷子夾了個大雞腿給這傢伙道:“勞煩老哥,我就是想看看這兩年,咱金滇可出了什麼妙文,好歹千萬裡來了,就想抄些好東西給學兄先生們看看,可到了皚城才知道,咱們學舍三年都沒有學生了,這可去哪兒摘抄去?

也是邊城人情風貌,與外地是絕不一樣的,勞煩您走一趟,像是記,箴,贊,賦,詩文這些,也只能尋了府志去看,您看,成不成?不成也就算了……”

他將錢兒往前送送,這姓仇的揚揚眉,到底笑了起來:“卻真是個書呆,我當是什麼事兒呢,等著!”

他這話說完,擺手取了褡褳往肩膀上一扛便走,這是飯都不預備吃了。

待他走沒了人影兒,佘萬霖才問平金:“這人靠的住麼?”

平金笑,往嘴巴裡丟豆兒,邊吃邊說:“本鄉本土坐地虎,家裡三代小吏,他有六個兒,得靠名聲養家餬口,就不敢晃咱們,咱可是姓平的,雖不比從前,那也不好招惹,毅少爺安心。”

如此,這二人便坐在屋裡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才又見到這姓仇的衙門小吏身上鼓囊著,就鬼鬼祟祟來了。

府志也不是好拿的,他進了屋子反插了門閂,又貼門聽聽感覺安全,這才從就袖子拽出兩本,胸口拽出一本,最後一本竟是從褲腿兒掏出……這會子,他也不如初見那般刺稜了,倒是心有餘悸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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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往日裡丟在庫裡書架上沒人管的破玩意兒,我今兒才進去好沒嚇死!老爺添了看守,還是倆!”

佘萬霖看著最後一本卷了邊兒的冊子皺眉頭,便問:“這是,去歲新修撰的?”

仇小吏譏諷一笑:“想的好事兒,你當我們閒的慌呢,每日裡就忙死了,誰修這個玩兒啊,再說,要啥沒啥,有啥好修的?

這是前年的,去歲今年,老爺們還沒想起來弄呢,你趕緊看,看完我還得拿回去呢。”

聽他這樣說,平金便不願意了,就說:“我說老仇,你也沒義氣了些,哦,兩貫大肥子兒你拿回去了,還繞爺一個燕京老鋪出的好褡褳,就給看一眼?我們拿回去唄,安心,明兒就還回來。”

這姓仇的臉上一白:“可不敢,一眼就不錯了,你可不知道,今兒不同往日,我若時運不好,一抓渾身錯兒,他們說~唐納山那邊……”

察覺自己走了嘴兒,這仇小吏就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兒,他拿錢也是心虧,就陪著笑,又從一邊的袖子裡取了一個墨條兒,一管毛筆,幾張粗鄙的草紙遞給佘萬霖道:“小掌櫃,啊不,小秀才趕緊抄寫,抄好了詩文我好把這祖宗供回去,別回頭出了事兒我再吃點掛累,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去。”

佘萬霖笑笑,便低頭迅速翻動起府志來。

他自小聰慧,雖不敢說過目不忘,但記住幾頁重要的東西,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仇小吏開始還有些防備,就看這小家夥翻動書頁那般快,還真不像是有個歪心思的,就安了心,拿起筷子餓死鬼般的囔塞起吃食來。

他吃的快,佘萬霖也看的快。

看完真就拿起筆,從府志謄抄了三首詩文。

仇小吏到底吃罷,抬袖子抹嘴兒,就笑著調侃道:“哎,你們這些讀書的都古怪。”

他本想說,為這些玩意兒也值當花兩貫錢?又一想,這錢兒是他撿的便宜,再說了,平家金山銀海也不缺他這一點,就又嘿嘿一樂道:“小秀才,我們金滇這秀才老爺做的詩文咋樣啊?”

佘萬霖放下毛筆,倒是很實誠的搖頭:“不怎麼樣。”

這話一出,仇小吏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完才說:“不怎麼樣就對了!有些家底讀得起學問的,人家不在皚城呆著,早就去了外郡了,咱金滇窮山惡水只出刁民,嘿,您這是?”

佘萬霖把府志邊角撫平,和好書頁往前一推,抬臉客氣笑道:“勞煩仇大哥,我這是寫完了,這府志您便拿回去吧。”

真就是這樣?這錢兒也太好賺了吧?

仇小吏試探的把府志都揣了起來,還笑著說:“那,那我真拿走了?不然小秀才再看一會子?我,我覺著我還能支應一會子,你看吧,再看看。”

平金攆他:“趕緊帶你祖宗走,說的那般厲害,現在又來這種酸樣兒,滾球滾球,老子不想看你了!”

如此,那仇小吏便滿面歡喜的走了,甚至桌面這套筆墨,他也是不要了。

等他離開,佘萬霖安靜的聽了一會兒,才又拿起筆,翻過那一頁詩文,開始人認認真真的在紙面謄抄起來。

他寫一筆,平金便在他身邊小聲念一句:“御製文?冊文?誥文?奏疏?廉直,儒林,孝子,義士,烈婦,節婦?流寓,隱逸,仙釋,進士?貢生?鄉賢……”

佘萬霖越寫,平金越是驚訝,他驚訝於本家少爺這份記性,還有這筆好字,卻不懂寫這些東西到底何意?

一直到佘萬霖寫了滿滿三頁紙,他才試探著問:“毅少爺?這是家裡老人讓你看的?”

佘萬霖挑眉笑:“恩,算是吧。”

平金又問:“這些,是有個什麼說法麼?”

他問完,佘萬霖就看著這三頁東西,緩緩吐出一段話來:“教你一個乖,以後凡舉去一個地方做買賣,就先找找這東西看看,有大用處。”

平金也挑眉:“看這個?”

佘萬霖點頭:“對,這就是金滇,沃土養人傑,金滇……便是再來十位能吏,怕也不好搭救這地方了,這地方爛透了。”

平金聞言,也拿起這東西又看,到底不懂就認真討教道:“勞煩毅少爺指點,我這閱歷不到,高低是看不懂了。”

佘萬霖抿抿嘴,到底是少年意氣,便是他阿爺私下裡教的東西,找點能說的他也就指點了一番:“咱們從御製文起,所謂御製文,就是當今聖上為金滇所寫文章,有對人的,對景的,對事兒的,這東西不好求,但是金滇卻年年有,知道這意味什麼麼?”

平金知道個屁,就實在搖頭。

佘萬霖一笑:“意味著當今萬歲爺的寵愛,你看,這御製文都是皇帝寫來懷念譚家軍功績的……”

他哪裡抄寫的是本地文人的東西,旁人不懂,佘萬霖一看就知這是皇爺那種山峰絕壁,爺來去自如還會飛的憨帝詩。

他也不想評判,就停頓一下道:“所以啊,你若做買賣,還是跟他做吧,譚家好歹有靠山。”

他這麼一說,平金噗哧笑了:“您這話有意思,人家什麼人,我什麼人?還跟佈政老爺做生意?算啦,那下面呢?下面也有個講究吧?”

“下面啊……”佘萬霖微微嘆息,有些心疼金滇這個地方了,便無奈笑道:“凡舉一個城池,好不好的先看人丁,人丁興旺之後,就得看這些東西了,有多少儒林,有多少孝子,又有多少忠勇義士,又有多少高潔烈婦?從這些數目上看,自有大梁朝金滇算是倒黴了,哼,不出好人了,這讀書的更沒幾個。”

平金卻不同意這一點,他到底是本地人,就解釋:“這話說的,本地才有幾個梁人,這不滿地跑的異族人麼?人家異族人可不讀書,對吧?”

佘萬霖笑:“對,你說的沒錯,你們大掌櫃今早還跟我叔說金滇有十五萬就食呢,人呢?”

平金撇嘴:“你叔還說有二十二萬呢,人呢?”

佘萬霖笑笑,用指頭敲著奏疏那一行數目道:“誰知道呢,反正錢沒少要,這傢伙三五日一個意思的往燕京裡送,人家也沒提這個事兒啊,得了,我也教不了你什麼東西……

這些玩意兒~告訴咱,金滇一地,早就放棄文教,便不能按照朝廷一貫的意思,使得異族等順從歸土成為順民,從這一份東西上來說,未來金滇十年內,天災其次,人禍才是大弊,勢必會圍繞民變打轉悠,如若未來十年金滇不換父母,平家老號就最好保持現狀,一個錢兒也別往外丟的。”

他說完,看著目瞪口呆的平金問:“懂了麼?”

平金搖頭如搗蒜:“少爺,你們嫡出正枝兒學的東西,彷彿是跟我們不一樣啊?”

佘萬霖看幾頁紙墨跡已幹,就小心翼翼的疊起來放在袖子裡,又從袖裡取出一片金葉兒笑道:“一樣不一樣的回頭說,今兒不是出來花錢的麼,走著,咱找個鋪子,換個大錢兒,我看此地銀器精美,你帶我弄些,我要捎回家去呢。”

“果然是嫡出的少爺啊,您還有這個呢?”

平金看到金葉兒便什麼都忘記了,他立刻蹦起,抱了已經涼的飯扒拉了幾口,嘴裡咀嚼著就拉著佘萬霖往外走。

他還真不是想討便宜,他就是想表演給全城的阿妹看,他,平金,很有錢,都來稀罕他吧。

金葉不重,一葉換銀能換十二兩,燕京一兩銀能換一千二百錢,可是在金滇,一兩銀至多價值好錢九百,劣錢卻能換一貫八百錢。

可見此地市場有多亂,物價根本不跟著朝廷走。

換了好錢,人又借了個褡褳,平金也不嫌棄累,就盡數揹著在街上晃盪,也不怕招賊,皆因滿大街無賴酸漢都與他稱兄道弟。

他這樣佘萬霖也理解,做買賣的逢人就笑,與誰都會關係好,平家在金滇,在皚城扎的根可比老譚家深。

如此,他倆就吃吃喝喝,在皚城寒酸的老街裡溜達到晚夕時候……原本天色不早是要回家的,可佘萬霖卻在街角看到了張永寶?

也就是吹蠟燭瞬間黑的功夫,佘萬霖就看到戲班的張小寶了?

他還披著一塊黑不溜秋的布單子,幾天沒見,小臉都凹陷下去了,他腳下還沒穿鞋,有一隻腳還破了?人就從兩個老巷子中間穿去,古街面裡閃避的迅速,這一看就是躲避人,怕被誰看到呢!

不是佘萬霖眼神好,一般人都看不清楚是誰,這孩子,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他跑開沒多久,就有成群官兵穿著明甲從街面過去,佘萬霖耳邊就聽平金嘀咕:“奇怪了?”

“奇怪?”佘萬霖扭臉看平金:“什麼奇怪?”

平金看著那些官兵說:“那些不是駐軍老爺,也不是皚城衙門裡的人。”

“沒看錯?”

平金憤然:“怎麼可能,這皚城有點意思的,從八十到八歲的,就沒有我不知道的,那不是皚城這邊的人……”

這話沒有說完,便又有一隊官兵跑了過去。

等他們走遠,佘萬霖便看著張永寶離去的方向,他愣怔了會子,到底抓平金的胳膊拽著他就往哪兒去了。

死路巷子裡,少年握著手裡的斷刀,仰臉看著頗高的院牆,他正要徒手攀牆,就聽身後有人抱怨道:“我說少爺,這邊沒路!真沒有,你信我!你來這裡作甚?走錯了……”

少年冷淡肅然的臉上劃過些許異色,他抬手握住半把斷刀就安靜的等待。

想,我不殺人,對,不殺!我不是牲畜,我不殺人……我已經出來了,就不能殺人了,那我,就,就嚇唬他們,只要他們不喊人,我就不殺他們……

也就是一剎那的功夫,那兩人接近,他迅速回身,斷刀劈風裂山般就砍了出去……

往日他這一招出,便是最兇猛的山熊也能一分為二,今日雖是嚇唬人,然而刀風也是丁點沒作假,若一般人被殃及到了,臉上少說也要去一層肉皮。

可天下之大,能破此刀者就都來自親衛巷。

咱少爺就是親衛巷頭等大禍害。

如此,這一刀就走空了。

少年眼睜睜看一圓臉少年,他臉上帶笑,嘴角微勾,先是正臉對斷刀尖,眨眼到了近前,人家那腦袋一擺,面貼刀面躲,就迅速出了手!

你都不知道他怎麼來的,就若疾風,風去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等少年反應過來,脖子已經被人掐住,倒飛數步,直接就被按在了背後的老牆青石上。

平金一生也算是見過世面,卻沒有見過飛人。

是的,他家三房嫡出的少爺飛了,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家少爺好沒挨一刀?不是,不是?也不對的,反正是他們來了看到一個人那人回身要行兇他家少爺就丟開他飛了還是掐著一個人的脖子懟著人飛的……

是的,就是這樣……平金翻翻白眼,暈了,暈前他想,財神爺呀,看到沒?我家少爺他會飛?

死巷子牆上少年掛著,他兩天兩夜奔命,殺了無數人,身上無數傷,他本就支撐的艱難,這一撞便立刻去了半條命。

一瞬間他神識模糊,就聽這掐著脖子的人語氣古怪的問他:“小寶~你是誰?”

少年迷迷糊糊想,小寶是誰?

半響,又聽那人說:“不對,你是~羊蛋?”

這一句羊蛋便要了少年的命去,一瞬間,千萬般委屈湧上心頭,他眼淚從眼角洩出,就迷迷糊糊喊了一句:“哥~你來接我了?”

“啊,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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