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倫森將薇安背到一條小河邊,自己胡亂喝了兩口,隨後撕下衣角,將其浸入冰涼的河水,潤溼薇安的額頭。
薇安正在發燒,身體機能越來越紊亂,抵抗力也越來越差。
在鎮子裡時,她還只是頭髮變了顏色,身上出現斑紋,手指甲變長而已,而現在,她的手肘和膝蓋位置已經長出骨刺,最關鍵的是,她的眉心中間長出一枚紅色球體,那球體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散發著幽幽紅光。
福倫森知道,半侵蝕的遺忘者和完全侵蝕的遺忘者在外形上的最大區別就在於是否長出了紅色的球狀中樞,而現在,薇安的侵蝕程度正在加重。
福倫森很害怕,半侵蝕狀態下的薇安姐還能保持一絲神志,但是完全侵蝕狀態下的遺忘者,就會變成只知道殺戮的行屍走肉。
他覺得自己快要失去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了。
“福倫森。”薇安輕聲喊了一句。
福倫森立刻貼了過去:“薇安姐,我在。”
“我有些東西,要送給你。”薇安一邊說,一邊艱難地褪下手指上的一枚儲物戒指,然後在上面輕輕撫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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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一陣噼裡啪啦亂響,十幾面造型相同的鏡子就掉落在了地上。
福倫森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這些鏡子他認識,並且也親自使用過一塊,每面鏡子裡都應該封印著一些關鍵的記憶,是解開許多真相的直接證據。
“如果有一天,你能夠回到威爾託瑪城,這些鏡子裡的記憶就是給克勞德、科曼奇尼和艾佛遜定罪的鐵證,你或許也能依靠它恢復身份。”
薇安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那一堆鏡子裡劃拉,從中挑出了一塊,隨後臉上出現了複雜的神色。
“福倫森,我死了之後如果你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去找羅齊爾。”她猶豫了一下,將手上的鏡子遞給福倫森,說道,“這裡面封印了一段羅齊爾的記憶,你不要提我,把這個交給他,出於感謝,他應該會照顧你。”
“薇安姐,你別說了,你……你不會死!”福倫森大聲喊了出來,聲音中已經明顯帶上了哭腔,眼淚在他眼眶裡打轉。
“傻孩子,不要騙自己了。”薇安輕輕嘆了口氣,“自從帶著你離開哈格爾博格家族的那一天,我就很清楚自己的結局,不過我並不後悔。”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嗎?自由和尊嚴是這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為了它們,哪怕是犧牲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薇安姐……嗚嗚……”大顆的淚珠劃過眼角,福倫森已經泣不成聲。
“我早該前往星星的懷抱。什麼時候死,死在哪裡,對我而言都無所謂。”薇安微笑著,用一隻手撫摸著福倫森的臉龐,“重要的是,別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的遺忘者。”
話音未落,她空著的一隻手突然閃電般的插向自己的小腹,尖利的指甲如同鋼刀,瞬間貫穿進去,鮮血一下子飈了出來。
福倫森傻了,愣了一秒鐘後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猛地撲過去把薇安抱在懷裡。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很想這樣將薇安姐抱在懷裡,做夢都想,但是他一直不敢。
夢裡的情景終於在現實中發生了,可現在,薇安姐的身體正在自己的懷裡逐漸冷下去。
福倫森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分不清是痛還是怕。
“別哭,福倫森。”薇安微笑著輕聲說道,“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擦掉福倫森臉頰上的淚痕,然而手伸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她的身體軟了下去,福倫森抬起眼,他懷中的薇安很溫柔很安詳。
在福倫森模糊的視線中,薇安手肘和膝蓋的骨刺已經縮了回去,尖牙和指甲也恢復了正常,皮膚上大片的紅紋和眉心之間的紅點如潮水般褪去,頭髮也重新由白變黑。
薇安又恢復到以前的樣子,一如初識時那般美麗。
轟隆隆——天空突然響起了雷聲,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隨後傾盆大雨飄然而至。
在更遠的地方,天空中的雲層向兩邊張開,露出了雲層後一張深邃的裂口。這個漆黑的裂口如同一隻眼睛,冷冷地望著荒蕪的地面,之後,無數狂暴的以太能量如同一條條扭曲的蛇,瘋狂地從裂縫中撲出來,化作肆虐的以太風暴,開始向四周蔓延開來。
……
伊夫林家族的城堡中,此刻一片死寂。
狂暴的以太風暴正在移動,伊夫林家族的領地就靠在救贖之地的邊上,如果預測沒有錯誤,這次的以太風暴將正好經過家族。
三十年前,火拳霍恩家族就是這樣被以太風暴摧毀的,而現在,同樣的命運似乎又要降臨在伊夫林家族身上。
“啟動異空間屏障吧。”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嘆了口氣,說道。
異空間屏障是伊夫林家族城堡最後的保護,是將伊夫林家族的城堡整體拉入到一個異度空間之中,從而免疫掉在這個世界可能承受的傷害。
但是一旦被拉入到異度空間中,伊夫林家族的城堡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座孤島,除非能得到精通時空系法術的人的幫助,否則裡面的人再也出不來了。
……
“該死的,快跑。”
羅齊爾和科特的身體在黑森林中穿梭,靈活得就像只猿猴。
“不是說以太風暴已經平息了嗎?”科特氣喘吁吁地說道,“怎麼又會產生的?”
“不知道。”羅齊爾回頭望了一眼,“不管怎麼樣,咱們得趕緊趕回鎮子。”
科特想到了懷著孕的緹娜,沉重地點了下頭:“希望鎮子裡別出什麼亂子。”
……
小溪邊多了一座孤墳,一塊剝了皮的木樁插在墳前,上面用血寫著幾個字——“我的最愛——薇安”。
福倫森跪在墳前,好像雕塑一般。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耳邊反覆迴響著的只有一句話——“別哭,福倫森,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福倫森心中一片麻木,分不清自己身在哪裡,好像生命唯一的意義已經伴隨著薇安的離開而失去了。
遠處,肆虐的以太風暴正在逐漸逼近,樹木折斷,飛沙走石,四處都是野獸的哀鳴,不時有大塊的石頭擦著他的身體飛過去,只要挨著就是骨斷筋折的下場,可是福倫森都不在乎了。
死就死吧,死了之後就能見到薇安姐了,黃泉路上,她一個人會寂寞。
薇安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