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道君境巔峰已經足有數百年時光，一生所求也不過是想要見一見那第九境的風景罷了。”淵符語氣雲淡風氣，俯視著面前女子。
“所以只要是能抵達那傳說中的第九境，老夫不在乎手段如何。至於殺了你爹孃那件事，說是隨手，倒也不全是。”
提起死去的爹孃，丹霞雙拳緊握，嬌軀顫抖，即便是她在面對使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時，心中都難以平靜。
淵符無所謂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憤怒與仇恨這兩種情緒，很奇妙，它能讓人失去理智，卻也能給人以無窮的力量，也難怪六慾魔宗那群傢伙對玩弄人心如此樂此不疲了。”
“我殺了你父母，想的也是想要讓你在怒火中失去理智的同時，能夠努力修行，早日到達法相境來著”
說到這裡，淵符頓住，以一種奇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紅衣女子。
說實話，直到目前七十年來所有種種其實都在他的計劃之內，丹霞的人生任由他來玩弄，可唯獨一件事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那就是七十年來丹霞的心境！
淵符沒想到，即便遭遇了如此人間至悲之苦，丹霞都沒有徹底被憤怒與怨恨驅使，竟然還會主動去幫助那些進入大牛山的獵戶。
明明只要坐視那些獵戶被殺死，那麼黃泉神木自然而然就會吸收那些人族的陰氣與神魂，化作黃泉神木的養分，加快境界提升的蘇幕。
可丹霞卻沒有這麼做……
這份心性要是被夏蟬山或者六慾魔宗發現，怕是當場收為真傳吧？
可惜，第一個發現丹霞的人是他鬼御門，而且無論如何，他鬼御門都不會放過這個千年一遇的純陰之體！
“不過雖然有些意外，但結果還是好的，你不單成功與黃泉神木融為了一體，還已經抵達了法相境，是時候讓我收穫果實了。”
淵符仰起頭，深吸一口氣，感嘆自己真不愧是被天道眷顧之人。
黃泉神木與純陰之體，缺了任何一個自己都不可能成功，可偏偏卻被自己統統找到了。
這難道就是“苦心人，天不負”？
“在將你化為鬼物之時，我就在你的神魂中留下了後手，在你成功與黃泉神木融為一體時，你的神魂中也帶著我的一絲神魂融進了黃泉神木。接下來只要將你抹去神智，生生煉化成我的本命陰魂，那你能控制的黃泉神木，我便也能控制，我還可以藉助你這個純陰之體，再加上黃泉神木，兩者合二為一，成就那第九境！”
淵符面色潮紅，越說越是激動，越說越是亢奮，聲音逐漸高亢。
他已經等了足足兩百三十年！
如今……終於到了收穫的時刻！
他怎能不激動！？
“原來是這樣，就只是這樣……”
聽完淵符訴說了所有的來龍去脈後，丹霞閉上了雙眼，聲音輕顫，心中如潮水般湧出的悲哀。
困惑她七十年的疑問終於解開，可答案卻是如此滑稽與可笑。
“對於你們這些人來說，普通人的性命與人生，真的就如同玩物一般可以隨意戲弄嗎？”丹霞輕聲道。
“普通人的性命與人生？”
淵符不屑的輕呵一聲，表明了態度。
是又如何？
都已經修成道君境還要去顧忌普通人的想法？
可笑至極！
還有那群正道也一樣可笑，修道之路本就艱苦，自身都難保了還要去顧及蒼生？
簡直愚不可及！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淵符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嘴角掀起一絲怪異的笑容。
可能是覺得“既然要告知真相那就貫徹到底”，淵符想起來還有一件事他還沒告訴淵符。
“你喜歡的那個讀書人……是叫周清是吧？”淵符食指扣了扣額頭，似乎在回憶什麼。
聽到七十年間那個令她無盡相思的名字，丹霞猛的握緊了雙拳。
難道，就連周郎的死也是因為……
“別誤會，老夫沒對他出手，死在沙場是他自己愚蠢罷了。”淵符擺了擺手。
“不過老夫當年確實想拘留他的神魂，拿過來打算刺激你一下，讓你在憤怒與仇恨之中陷的更深一些，可惜……出了點問題。”
“那個小家夥竟然是自散神魂而死的啊！甚至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淵符哈哈大笑。
聽到這個訊息，丹霞如遭雷擊！
自散神魂？甚至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丹霞本以為即便她死了，兩人下輩子有緣還能再見，可如今……
淵符神色一動，眼前竟有一片梨花飄落。
抬起頭，淵符這才發現，之前那棵被他毀掉的梨花樹，此時又重新綻放在了丹霞身後。
丹霞纖細的身軀靠在背後的梨花樹上，如同秋雨中的花瓣，輕輕顫動著，眼角一縷晶瑩清淚落下。
恰逢風起，滿樹梨花吹落。
丹霞蓋頭下的雙眸輕輕一顫，眼神恍惚了片刻，彷彿看到了當年梨花樹下，那被如雨落下的梨花一同白了頭的少女與年輕讀書人。
“如果沒有下輩子，這這也算共白頭了吧……周郎。”少女閉上雙目，口中喃喃自語。
“白頭？”
淵符看著滿地梨花勝雪，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也只有凡人才會對“白頭偕老，共度餘生”抱有幻想，可在他看來，百年光陰不過彈指一揮。
光陰短暫，沒人會記得死了的東西，唯有永生才是大自在，大逍遙！
什麼情愛，都是修道之路的絆腳石罷了！
“老夫心善，了了你臨死前的願望，那麼接下來，便隨我一同踏入那第九境吧！”淵符獰笑著，手掌距離丹霞的額頭只差分毫之釐。
抹去丹霞靈智，練成本命陰魂，融合黃泉神木，成就那如今已成傳說的第九境。
淵符腦海中已經開始暢想美好未來了！
“誰告訴你妾身心願了了？”丹霞睜開眼，聲音冷冷。
“不殺了你，我死不瞑目！”
“那就太遺憾了！”
對於將死之人淵符一向寬容大度的很，聽到丹霞的話語，也只是一笑而過。
“所以讓老夫最後做一件善事吧，送你下去和你的周郎相見。”
只是明明已到絕境的丹霞此時卻忽然恢復了平靜，語氣幽冷：
“死亡從來不是結束，被世界遺忘才是真正的死去！我還記得周郎，我們曾許下‘生死不相移’的誓言，即便他已經輪迴轉世，我也會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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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死了，誰又會記得你呢？是被你馭使的那些陰魂鬼物嗎？”
淵符腳步一頓，彷彿被戳到了某處一般面沉如水：“那又如何，待會被抹去了靈智的你，和死了沒區別，到那時候，誰又會記得你？”
而丹霞卻只是搖搖頭：“在殺了你之前，我還不能死。”
“想殺我？你還嫩了點，再修煉個一百年你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淵符輕呵了一聲，不打算再和丹霞廢話，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識一下第九境的風采了。
可就在這時，除了淵符與丹霞之外的第三道聲音卻在場中笑罵響起：
“你在嘰嘰歪歪個屁啊！不知道反派死於話多嗎？給我都聽瞌睡了。”
一道虛幻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淵符與丹霞中間。
身影出現的很突然，卻又很自然，彷彿他一直都在那裡旁觀，只是一直無人察覺罷了。
雖然那道身影看上去有些虛幻，但不難看出是位豐神俊朗的青衫少年。
少年嘴角含笑，站在丹霞面前，上下打量著那氣勢驚人的老者，然後斂去笑意，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向了淵符那張惹人厭的老臉。
淵符沒有躲，他雖看上去只穿著一襲灰袍，可縈繞在他周身的，那可是三千陰魂鬼物！
之前那捏碎丹霞拼盡全力施展出的滿天雨劍的，也不過是他三千陰魂鬼物中的一個罷了！
“只是尋常一踹……”
那“罷了”兩字還未說出口，下一秒淵符便覺得眼前一黑，一股恐怖到讓他心顫的力量從臉上傳來，擊碎他的牙關，帶著他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直接被踹飛了三千裡！
“我雖說不會自詡什麼好人，但對於你這種傢伙，我是打心底的討厭啊！”
蘇幕收回右腳，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而且……一百年？老頭，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