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明晃晃的鄙視啊!
朝曦大怒, 立馬上手掐住他的脖子,沈斐也不掙扎, 將茶杯放下來,人跟著朝曦的動作搖擺,只一雙眼睛流光溢彩。
他人長得好看, 做什麼動作都好看,連這樣也不顯醜,朝曦一時怔住,竟有些不捨得對他下手。
“看來我這個‘男寵’還有些姿色。”沈斐趁她鬆手的功夫喝了口茶。
朝曦無語。
要沒有姿色,他至於躲在這麼個角落裡嗎?
雖然穿的普通, 不過長得委實出眾,定是被姑娘們盯上,沒少朝他丟青果。
沈斐是個很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底下人再多, 也影響不了他,之所以特意叫了個雅間,是不想被人煩。
聲音可以遮蔽, 青果遮蔽不好,接不住砸在腦袋上也是頭疼,分神去接便沒法繼續看書, 兩難全, 才索性避開。
“沈斐……”朝曦趴在桌子上,“你身份尊貴,長得也不錯, 只娶一個媳婦,不會為自己覺得可惜嗎?”
她是真的很好奇沈斐怎麼回答,這天下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正常到家家戶戶,稍微有點小錢的人都娶兩三個老婆。
像沈斐這樣的旁人倒貼,給他做妾都願意,只娶一個老婆,朝曦都為他可惜。
想是這麼想的,不過做嘛,沈斐要真敢說可惜,那就打死他,要是說不可惜,再另當別論。
“不可惜。”沈斐接著道,“一個已經很煩了,再來一個吃不消。”
朝曦嘴角揚起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可不是咋地,一個只知道種花看書的文弱書生,還嫌別人煩,沒點逼數。”
沈斐嘴角勾起,“嗯,我一個只知道種花看書的文弱書生還嫌別人煩,確實沒點逼數。”
朝曦心情這才好了一點,“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原諒你的,你已經得罪我了!”
先是說她智商不夠,又道她騷,轉頭開始嫌棄她煩,三宗罪呢。
沈斐不答,反而歪頭瞧了瞧窗外,自顧自喃喃一般道,“聽說連玩笑話也當真的人智商輸給豬,不知道是真是假?”
朝曦臉上僵硬,強忍著住揍他的衝動,假笑道,“你可真會開玩笑,難怪沒朋友呢。”
沈斐哈哈大笑,“底下正在舞獅子,你要不要過去看?”
朝曦擠開他大搖大擺擋住整個窗戶,不讓沈斐看一絲一毫,“嗯,真好看。”
沈斐也不與她一般見識,“氣消了過來吃點東西。”
他將盤子端過來,“雅座點不點東西都是那麼多錢,可別浪費了。”
雅座有最低花銷多少,低於這個數也是這麼多錢,這裡是相親之地,又逢佳節,一個位置百兩。
沈斐本來沒有吃的慾望,那小二倒是體貼,特意告訴他,他便依著小二的意思點了幾道菜和點心。
茶館裡都是配合茶而做的菜,偏向清淡,朝曦吃不習慣,沈斐給她倒了一杯花茶,配合著吃喝,竟發現比方才還好吃,想著不能浪費,朝曦一口氣將菜和茶掃光。
她本來就飯量大,有了藥蠱後更大,這茶館裡的吃喝都雅,只有那麼一點點,對於朝曦來說只是開胃菜。
“走嘍,下去繼續逛。”
出來的時候遇到些麻煩,朝曦穿的張揚,沈斐樣貌出眾,著實被砸了好些青果,朝曦頂在前面,雙手敏捷的一一接住,接不住的打去一邊,反正不讓騷擾沈斐。
方才來時沒這麼多人砸,很明顯大家都是衝著沈斐而來,暴發戶和優雅有氣質,長相俊美的沈斐一作對比,登時被他死死壓住。
大家也不傻,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旁人比不上,就算朝曦穿金戴銀,還是不如沈斐。
還好把他最好看,最華麗,最貴的衣裳穿在身上,要是穿在沈斐身上,那更不得了。
他只是一身青衣,便顯得人如冠玉一般,若再穿的稍好一些,豈不成了全場焦點?
好在沈斐不驕不躁,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甚至有些厭惡。
就像一個漂亮姑娘,身邊是虎視眈眈的流氓地痞,對他來說過分的關注可不就是流氓行徑。
原來不覺得,一旦到了人多熱鬧的地方,朝曦突然有些慶幸沈斐性子冷淡,暖不熱似的,無論長得好看還是醜,搭訕還是‘巧遇’,他始終如一,寧願看書也不願意看人。
不知道自個兒掐斷了多少桃花,都不用朝曦費心,不過朝曦佔有慾強,老是有一種自己的寶貝被人惦記的錯覺,所以有可能的話,她更想把沈斐藏起來,不給旁人看。
這廝長得太招眼了,只要一問,連男的都牢牢記住。
“過來。”朝曦突然招手。
沈斐不解,“做甚?”
“讓你過來你就過來,哪那麼多廢話。”自從火氣旺了之後,朝曦的性子急躁起來,沈斐走路慢,被她兩三下拽過來。
鑑於前幾次老是把沈斐弄丟,這回吃了教訓,找了塊軟布把倆人的手腕綁在一起,她去哪,沈斐也跑不掉。
這回朝曦儘量不去是非之地,畢竟那些沈斐沒興趣,再找的地方都是倆人能一起玩的,比如猜燈謎,記得沈斐可厲害了,猜多少中多少。
朝曦的目標是錢,只看有賞金的花燈,禮物也要價格高的,便宜的不要。
她今天主要就是為了錢,有了錢才好給沈斐買玉,給旁人的倒也罷了,給沈斐的希望是她自個兒用賺來的錢,雖然本金還是沈斐的,但是賺出來的都是她的。
花燈有規矩,先給十文,百文,一錠銀子,猜不同難度的花燈,猜對了贏禮物,猜不對錢打水漂。
朝曦十分相信沈斐,直接猜最難的,沈斐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意圖,特別配合,讓他猜燈就猜燈,讓他做詩就作詩。
這種熱鬧的地方自然會有詩會,先出個題目,然後比誰作詩作得快,沈斐似乎沒玩過這個,先是愣了愣,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一笑。
然後作了一首嘲笑她的詩,大意是說她即便有寶玉在手,絲綢加身,還是顯得那麼——純真?
言下之意就是土。
朝曦大怒,領了彩頭後將人拽下來,並十分有禮貌的說,“這是我養的男寵,不小心放出來,讓大家見笑了。”
她也是很記仇的,沈斐拐著彎說她,她便光明正大回擊回去。
沈斐面上憋笑。
朝曦擰了他一把,“笑什麼?”
沈斐搖頭,“沒什麼。”
朝曦氣不過,又擰了他一把,“你剛剛是不是嘲笑我土?”
沈斐能當小皇帝的師傅,自然有幾分文采,作的詩朝曦聽著只覺得美,其它什麼都沒聽出來,是別人看她的眼光越來越微妙,她才注意到不對勁。
後來有個好心人給她解釋她才曉得含義。
沈斐眨眨眼,表示自己很無辜,“我的意思是說你即便珠玉在懷,絲綢加身,依舊如原來一般乾淨,純潔。”
朝曦白了他一眼,“我會信你才有鬼。”
她也生氣了,將沈斐全身上下摸了個遍,所有銀子都摸出來,值錢的也不放過,然後把沈斐丟在一個荒涼的茶館,給了他一本書,人栓在桌子上,告訴他一定要等她回來,再亂跑就不找他了。
沈斐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沉默著看書。
朝曦又當著他的面對茶館東家說,“這是我買的奴隸,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們幫我看一下,要是想跑抓回來就好。”
她還給了人家一錠銀子,全當成報酬,“十文錢買的,很便宜的,除了最差的茶,啥都不要給他上,少爺我心疼錢。”
沈斐忍俊不禁。
那東家瞧了瞧她對沈斐的態度,還以為是真的,當即保證道,“小少爺放心,咱一定給您看得死死的,保證跑不了。”
朝曦大力誇讚他,“東家好樣的。”
她揮揮手,“那我先走了。”
邊走邊回頭看沈斐,老不老實,不知道是不是狠話起了作用,沈斐安安靜靜坐在角落,顧著他的面子,繩子綁在桌子下,沈斐只要不抬手,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也怕他有危險,畢竟想殺他的人不少,特意給他留了把匕首,關鍵時刻可以拿來割斷繩子。
朝曦一直藏在暗處看了許久,確定沒危險,沈斐也沒有跑的慾望之後才離開,去給沈斐買玉。
她早就打聽好哪地方有賣玉的,價格也曉得,想要最好的,無奈錢不夠,只好打沈斐的主意。
沈斐可能早就知道她錢不夠,特意帶了些銀票,雖然想全部親力親為,不過沈斐催的緊,不靠他的錢是不可能的,只好自個兒出一小半的一小半。
玉這玩意兒雖然沒有真假,但是有好壞,這種大鋪子也不存在欺騙,朝曦不曉得哪種好,只看價格,價格越高,說明越好,她看中了一款純淨無暇的白玉,據說是上好的和田玉,店家要兩千金。
朝曦摸了摸胸口的銀票,銀票就是個存單,並沒有固定數字,你可以存百兩銀子,也可以存百兩黃金,沈斐懶,出門不可能帶太多東西,所以銀票也是大額的那種。
夠是夠用,但是要給他省著用,“還能不能便宜一點?”
一般來這種鋪子的很少有人還價,顧著面子,朝曦覺得面子不重要,所以不要臉的舉起手道,“怎麼也要打個對半吧?”
據說玉這個東西很賺錢,對半砍價,不知道會不會被打出去?
應該不會,畢竟她身上可是穿著一品大官才能穿的仙鶴雲服,是正一品文官的標誌,民間不能私自紋繡,一旦被人發現,就是褻瀆一品文官的大罪。
如果在一個不知名的州縣,或許沒關係,這裡可是皇城腳下,到處都是眼睛盯著,誰敢逾越?
她方才特意舉起手,就是給那掌櫃看袖子上的仙鶴繡圖,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也該看在衣服的面子便宜點吧?
她給了錢,也沒有用勢壓人,不會給沈斐添麻煩。
掌櫃嘴角抽了抽,四周有人,不好說話,他伸出手,去拉朝曦的手。
朝曦一臉懵逼,不過還是順從的與他握在一起,掌櫃先是用袖子蓋住倆人的手,然後用小拇指在她手心勾畫。
似乎是個‘可’字。
這身衣裳沒白穿,居然成了。
朝曦突然覺得有些欺負人,本來以為人家會提價,結果怕得罪一品大官,直接同意了。
她自個兒在一旁算了一會兒,決定給個一千五百金,如此掌櫃應該不會虧太多,也在她的承受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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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數錯錢,朝曦一連數了很多遍,最後才戀戀不捨的將錢交給掌櫃,掌櫃看都沒看接了過去,直接塞進袖子裡,倒是省了事後銀票數額不對的麻煩。
就這樣朝曦得了塊白玉,用精緻的小木盒裝著,朝曦拿在手裡,小心翼翼塞進懷裡,怕掉,還用手捂著,一路匆匆回去找沈斐。
出來的時間太久,擔心沈斐等不及自個兒先走。
事實證明沈斐根本懶得動,有清茶,有書看,還有個安靜的環境供他歇息,雖然條件簡陋,不過比起鬧市,這裡更合他的心意。
朝曦心裡一暖。
繫住沈斐的繩子不緊,鬆鬆垮垮,還是活結,沈斐想解開只是順手的事,但是他沒有,還保持著原樣,那繩子紋絲不動系在他修長纖細的腕上。
許是聽到腳步聲,這人抬頭,眼角驀地彎起,點漆似墨的瞳子波光流轉。
“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