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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土匪出身，聽說何匪此人就連大字也不識幾個，如今一看果然是毫無城府，也完全不懂得隱忍二字，僅僅一天時間，他就忍不住想要強攻了！”
站在營牆之上，看著遼東鎮軍隊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攻打己方營寨，遼東督撫同知方振山語氣不屑的評價道。
此時此刻，遼東鎮軍隊已經打造好了一批簡陋粗糙的大型軍械，像是撞木、雲梯等等，顯然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都會發起攻擊。
而且，根據遼東鎮軍隊的種種動向來判斷，他們的首個攻擊目標，也正是方振山所在的營寨。
然而，方振山的語氣雖然滿是不屑，但他的表情則是無比凝重。
事實上，方振山寧願何匪多讀些書、多識些字，也多些城府與隱忍，這樣的話他就不必這般快就要招架遼東鎮軍隊的強攻了。
在方振山身邊，像是遼東巡撫王世臻、遼東團練總兵令狐光、遼東分練總兵宋大禾等人，一個個皆是表情蒼白，甚至是兩股戰戰。
也難怪眾人的表現是這般不堪。
遼東鎮所準備的各種攻城軍械雖然皆是簡陋粗糙，乃是他們趁著昨天時間匆匆製成，根本不堪大用，但方振山這邊的防御能力卻要更為贏弱。
先說防禦工事，方振山所在的這處營寨乃是趙俊臣當初命人所建，考慮到遼東鎮的威脅，建設之際也重點強化了防御能力，不僅是擁有丈高木質寨牆，還挖了幾條坑道，設定了拒馬護欄……但也僅此而已，畢竟是建設時間很短，根本不足以準備更完善的防禦工事，也就是聊勝於無罷了。
再說防禦兵力，方振山的麾下兵力簡直就是一鍋大雜燴，包括了遼東巡撫王世臻麾下的巡防營將士百餘人、遼東團練總兵令狐光麾下的兩百餘名團練邊軍、遼東分練總兵宋大禾麾下的百餘名分練邊軍、遼東境內各大豪族手下的家丁護院總計三百餘人、以及各級遼東文官手下的衙役護衛百餘人，除此之外就是關寧鐵騎所支援的三百甲騎，以及方振山本人從固原鎮帶到遼東境內的兩百私兵——總計只有一千四百人，其中只有關寧鐵騎所支援的三百甲騎、以及方振山手下的兩百私兵可堪一用！
至於軍中士氣，那就更別提了，沒有任何人認為他們可以抵擋遼東鎮軍隊的攻勢，當初方振山利用自己的巧舌如黃、以及各種各樣畫餅許諾，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遼東境內各大豪族的暫時支援，但如今看到遼東鎮軍隊的強硬態度之後，這些遼東豪族簡直是被嚇破了膽，紛紛主張投降，甚至還在暗中謀劃著背叛之事。
內憂外患、局勢惡劣，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方振山作為曾經的固原鎮總兵，雖然他本人更為擅長那些爭權奪利、蠅營狗苟的手段，但也算是擁有基本的軍事素養，很清楚自己這個時候必須要站出來振奮士氣。
所以，注意到身邊眾人的恐懼與不安，方振山立刻就出聲寬慰道：“各位不必擔心，局勢並沒有你們想象中那般嚴重！
事實上，本督剛才對何匪的評價不高，也不是刻意貶低他！他終究只是區區一名千戶，不知兵法、素養極低，所以竟是採取了完全錯誤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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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咱們與關寧鐵騎分兵為二，皆是死守己方營寨，咱們這一邊實力更弱，所以何匪就決定優先攻打咱們這個軟柿子，看似是一個正確判斷，但實際上則是謬以千里！
為何？因為咱們與關寧鐵騎的營寨互成犄角之勢，可以相互支援，讓遼東鎮軍隊腹背受敵！咱們也已經與關寧鐵騎達成了約定，任何時候都會全力支援對方，關寧鐵騎甚至還向咱們支援了三百名精銳甲騎！
但實際上，咱們這邊實力不足，死守營寨還行，但根本沒有主動出擊的能力，一旦是何匪領軍首先攻打關寧鐵騎的營寨，咱們也根本提供不了多少支援，只能讓關寧鐵騎獨自承受遼東鎮的攻勢，而且關寧鐵騎死守營寨之際，也無法發揮他們的騎兵優勢，一旦是關寧鐵騎的營寨被攻破，咱們自然也就只能束手待擒了！
然而，何匪偏偏是想要首先攻打咱們的營寨，但他卻沒有想過，咱們雖然沒有能力主動出擊，但防守能力還是有一些的，足以拖延遼東鎮一段時間，也足以拖住遼東鎮的部分兵力！與此同時，關寧鐵騎則是可以遊刃有餘的主動出擊，讓遼東鎮腹背受敵，主動出擊之際還可以充分發揮他們的騎兵優勢……這樣一來，局勢反而會對遼東鎮不利！”
說到這裡，方振山自信滿滿的總結道：“嘿！隨著遼東鎮總兵何宇的生死不明，遼東鎮可謂是群龍無首、內鬥不休，實力至少要打個七折；
因為近段時間的種種風波，遼東鎮的邊軍將士皆是士氣低迷，實力就要再減三分；
更何況，何匪麾下的這支軍隊雖然規模不小，但實際上只是被他臨時收編的遼東鎮各路援軍，磨合與默契嚴重不足，可謂是將不知兵、兵不識將，實力又要減去三分！
如此一來，遼東鎮的實力已是十不存一，再加上何匪此人的錯誤指揮……嘿嘿，依本督來看，咱們的勝算並不低啊！”
當年方振山擔任固原鎮總兵之際，就有儒將之稱，如今他這般紙上談兵、誇誇其談，也頗有幾分道理！
所以，聽到方振山的這一番話後，在場眾人果然是心神稍安！
注意到眾人的表情變化，方振山微微一笑，恨不得現場尋一柄羽扇給自己扇幾下。
但與此同時，方振山的目光則是閃爍不斷，又暗暗想道：“我的這些說法，終究只是紙上談兵罷了，戰場之上、各憑實力，強就是強、弱就是弱，然後就是弱肉強食，根本沒有僥倖可言……
以己方的情況與實力來看，最多也只能擋住遼東鎮軍隊的三波攻勢，而且前提還是遼東鎮軍隊想要盡量避免損失，強攻之際有所保留……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也必須要認真考慮一下自保與逃亡的後路了……”
事實上，若是方振山猜到了遼東鎮的真正佈置，就一定會愈發確認自己的心中判斷，然後就會立刻為自己安排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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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山認為何匪乃是土匪出身，大字不識一筐，不知兵法、素養極低，採取了完全錯誤的戰術，顯然是過於看低了何匪此人。
實際上，何匪固然是土匪出身、識字不多，也沒看過幾篇兵法，但他這些年來跟著何宇與建州女真屢次交手，經歷了無數血戰，作戰經驗極為豐富，即使是完全不懂廟算與戰略之事，但又豈能犯下這般明顯的戰術錯誤？
就在方振山為了振奮士氣而誇誇其談、紙上談兵之際，遼東鎮的眾位高層武官也聚在一起，何匪則是詳細解釋了自己的戰術計劃。
“接下來，我將會親自率軍，強攻方振山所防守的那處營寨……但這次行動只是一次羊攻罷了，實際上是為了攻其必救、引蛇出洞，把另一邊的關寧鐵騎給勾出來！
哼！方振山的麾下兵力不足，而且還是良莠不齊，哪怕只是咱們的一次羊攻，抵擋之際也必然是力不從心、及及可危！見到方振山的局勢危急之後，關寧鐵騎那邊很有可能就會放棄自己的營寨防禦、出動騎兵前後夾擊我軍！
但這樣一來，我也就實現了計劃目標，那就是與關寧鐵騎野外交戰，堂堂正正的打一場！
當然，若是關寧鐵騎到時候怯戰不出、沒有支援方振山，那咱們就化羊攻為真攻，直接攻破方振山的營寨，也算是收穫不菲！”
說到這裡，何匪抬頭看向遼東鐵騎千戶李世傑，冷聲道：“世傑，你上一次領兵與關寧鐵騎較量切磋，竟是慘敗給了對方，極大挫敗了我軍士氣，整個遼東鎮都因為你而顏面掃地，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而現在，我給你一個洗刷恥辱的機會，待我的引蛇出洞計劃成功之後，就由你率領我軍之中的全部遼東鐵騎，總計兩千餘人，再與關寧鐵騎打一場！
關寧鐵騎原本就只有兩千人馬，又分兵支援了方振山一部分兵馬，再加上吳世霖出營支援之際，必然還要留下一部分兵馬駐守營寨，估計最多只能出動一千兩百人左右！所以你的兵力必然是佔有明顯優勢！
若是關寧鐵騎到時候出動兵力不多，你就必須要儘快吞掉他們，若是關寧鐵騎出動兵力較多，那你就算是不能迅速取勝，也一定要把出營支援的關寧鐵騎給我死死拖住！如果你這一次依然是敗給了關寧鐵騎……你是個聰明人，自然是明白後果！”
聽到何匪的這般說法，李世傑的表情也是異常嚴肅。
李世傑當然明白何匪的意思，他第一次敗給關寧鐵騎還能解釋為意外與疏忽，但若是連續兩次敗給了關寧鐵騎，他今後在遼東鎮內部將會再也抬不起頭來，哪怕是仗著將門李家的關係免去了責罰，但他的軍中前程也已經是徹底斷送了。
於是，李世傑咬著牙鄭重承諾道：“這一次，必然是有勝無敗，若是再敗，我提頭來見！”
見到李世傑的這般反應，何匪滿意點頭。
在何匪眼裡，吳世霖雖然是山海關總兵，官階遠高於在場眾人，但本質上也只是一個有些本事的二世祖罷了，他能擁有今日地位完全是仗著家世蔭庇，實際能力並不會比李世傑更為高明。
所以，何匪也很放心李世傑的表現，只要李世傑不像是上次那樣私心太重、算計太多，又擁有明顯的兵力優勢，自然是不會再次敗給吳世霖與關寧鐵騎。
隨後，何匪又轉頭看向何仁勝，吩咐道：“仁勝，你接下來的任務相對簡單一些，若是我的引蛇出洞計劃順利實現，而李世傑也順利纏住了關寧鐵騎之後，就由你來接替我的位置、指揮一部分兵力繼續攻打方振山的營寨，逼著方振山只能全力防守，無力顧忌其他事情！
至於我，將會調集餘下的大部分兵力，轉頭去攻打關寧鐵騎的營寨！到了那個時候，關寧鐵騎的營寨已然是兵力空虛，根本無力防禦，很快就能攻破！一旦是關寧鐵騎的營寨被我軍攻破，那些出營支援的關寧鐵騎必然就會陷入慌亂，很容易就可以一舉擊潰！”
說到這裡，何匪重重一揮手，道：“總而言之，我的計劃就是攻其必救、引蛇出洞，若是一切順利，咱們將會在一天時間之內徹底擊敗方振山與吳世霖二人的聯軍，若是運氣好些，甚至可以活捉這兩人，到時候就可以徹底拔出隱患，也就可以再無後顧之憂，集中精力營救總兵大人！”
說完，何匪轉頭看向另外幾位遼東各路參將，問道：“各位參將，你們認為卑職的計劃如何？可還有需要補充的地方？”
聽到何匪的詢問，幾位遼東參將之中，西門盛依然是面無表情、好似毫無興趣，但李澤荷、甘成、徐郃三人則是有些尷尬。
很顯然，何匪並不信任他們，完全不願意讓他們有機會插手兵權，所以不僅是制定計劃之際完全沒有徵詢他們的意見，執行計劃之際也完全拋開了他們，讓他們只能當一個旁觀者，此時向他們詢問補充意見，也只是一種客套罷了。
然而，何匪的計劃很完善，各種情況都考慮了進去，只要是依計而行，遼東鎮此次作戰無論如何都可以戰果斐然，他們也沒有任何可以補充的地方。
不得不說，也難怪遼東鎮一直都看不上其餘幾處軍鎮，對於陝甘三邊當初全殲蒙古聯軍的輝煌戰績也是不以為然，因為就算是何匪這樣一位遼東鐵騎資深千戶，僅論戰術指揮能力的話，就已經要隱隱勝過方振山這位曾經的固原鎮總兵了。
另一邊，見到各位參將皆是沒有異議，何匪當即是傳令道：“既然各位參將皆是沒有意見，那就依計而行吧！傳令全軍將士準備，一刻鍾之後開始行動！”
隨著何匪的一聲傳令，遼東鎮軍隊很快就愈發忙碌了起來，也很快就在方振山所在的營寨之外擺好了進攻陣勢，好似要全力攻打。
眼看著一場大戰不可避免，各方皆是嚴陣以待、心情緊張。
然而，就在何匪正要傳令進攻之際，一匹快馬偵騎突然闖入戰場、直接奔到了何匪身邊，稟報道：“何千戶，大事、大事不好了！”
看到這名偵騎的慌亂模樣，何匪不由是眉頭一皺，只覺得自己最近這些天無論是任何事情皆是百般不順，總是會遇到各種意外狀況打斷自己的計劃。
但何匪還是強忍著心中煩躁情緒，問道：“何事？”
“胡家莊以南四百裡外，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隊，看那支軍隊的旗號，竟然也是一支關寧鐵騎！而且……”
“而且什麼？”何匪表情大變，急聲追問道。
“而且，從旗號來判斷，這支新出現的關寧鐵騎，乃是由、由薊遼總督吳應熊親自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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