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引得眾人不斷附和，場面變得吵鬧無比，我隱約聽到，“復仇”、“計劃”這類的詞彙。
“安靜！”燼一張口，眾人安靜了下來。他環顧四周，忽然看到人群中的我。我也看著燼，發覺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就彷彿是祭司最初看到我時那樣。
燼不著痕跡地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對眾人說道：“我們還需要忍耐，時機還未成熟。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活下去！”
“就這樣苟且偷生！我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算是時機成熟！”綠斑在下面大喊道，“每次你都是用這個藉口，難不成，你根本不想實施這個計劃！”
燼一時語塞，居然沒有回答。
眾人見狀，開始高聲抗議起來，有些人手舞足蹈著，甚至開始攻擊周圍的人，以此來發洩心中的不滿，局面漸漸變得失控起來。
“時候已經到了！”獨眼高聲喊道，一邊跳到高臺之上，指著我說道：“這個人，就是燼所說的最後一個人。有了她的加入，我的計劃可以順利實施了！”
幾乎一瞬間，眾人突然安靜下來。而我，則變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我手足無措地望著周圍的人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還沒想明白緣由，眾人忽然發出歡呼之聲。
“這下，你們該相信燼了吧！”獨眼對眾人說道。
眾人情緒平伏襲來，安靜仰望著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燼。我發覺燼的神情顯得有一絲複雜，但終於，他還是開口說話了。
“是的，計劃即將展開。”燼緩緩說道。
“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坨不依不饒地問著。
“你的傷勢還沒好……”燼的話裡還有一絲遲疑。
“已經好了！”坨掙脫攙扶他的人，走到燼的面前，似乎要證明他已經完全好了，說道：“只是一些小傷，一會兒就可以痊癒了！根本不會影響行動！”
燼瞪了對方一眼，說道：“明天，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坨神色大喜，一下子跪倒在燼的面前，大聲道：“明天！我一定會聽從首領差遣，無論是哪怕要闖入魔火山，我也絕沒有絲毫怨言！”
眾人的情緒被坨一下子點燃了，整個營地頓時陷入一種亢奮之中。而在眾人興奮的言談舉止中，我卻感覺到一種可怕的瘋狂。
“你是誰？”燼的語氣低沉，我能明顯地分辨出，對方正壓抑著怒火。
“我是妝，狄的朋友。”我小聲回答著，彷彿自己做錯了什麼。
燼的神情顯出緊張，連忙問道，“你認識狄？難道是從灰鎮過來的？”
我更正道，“實際上，我是被祭司趕出灰鎮的。”
“僅僅是趕出灰鎮嗎？”燼盯著我。
對方的眼神銳利，似乎能夠看穿一切。我只能說出實話，“她試圖追殺我，我逃了出來。”
燼皺了皺眉頭，不知在思考什麼，但他的神情告訴我，他彷彿早已預見到這個答案。
“你不該來這裡，最好立刻離開。”燼說出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上次是出自燭嬤嬤的口中，結局是我在追殺中被迫逃離灰鎮。我看著已經開始狂歡的人群，感覺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這讓我越發思念族人和家鄉，迫切地想再次踏上旅程。
就在我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獨眼出現了。他將我帶到一個偏僻的所在，在那一隻眼睛的監視下，我感覺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希望能夠逃開。
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獨眼才說道：“你也許，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很困惑。”
這句話讓我的好奇心再次升起。
獨眼冷笑道：“你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竟然還不知道。”
“為什麼？”我心跳快了幾分，全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燼說不認識你，那麼你很快就會死在其他人手上。”獨眼盯著我，欣賞著我驚訝的神情，補充道：“用最殘忍的方式。”
我相信獨眼的話，這片營地之中，就沒有一個正常人。他們會做出什麼，我都不奇怪。只不過我沒想到，燼看似冷漠無情的一個人，居然救了我的性命。這讓我對他有了新的認識。
“但是，如果你現在離開，燼就會死！”獨眼再次說出令我驚訝的話語。
面對我的困惑，獨眼解釋道：“很長時間以來，我們被放逐者都在自暴自棄中度過，直到燼的出現。我們開始有了生存的目標，團結了起來，建立起了自己的營地。你如果離開，會讓我們的計劃中斷，燼會受到人們的質疑。如果他們對燼失去了信心……”
“他們會怎麼樣？”我不禁問道，腦中浮現著營地居民一幅幅扭曲而病態的畫面。
獨眼咧嘴笑了笑：“他們都是一群瘋子，流放和毒水已經扭曲了他們的身心。在極度失望之中，他們首要的洩憤目標，自然會是燼！你回想一下，當初黃袍襲擊你是為了什麼？”
我想起被黃袍襲擊的場面，如果不是因為我和燼相識，只怕就要成為他和獨眼的食物。我想到這一點，驚恐之情溢於言表。
“是的，營地的居民，是會吃人的！”獨眼依舊笑著，神情病態且惡毒。我也終於明白了，之前他所提到“最殘忍的方式”指的是什麼。
獨眼一個人離開了，我望著營地外的世界，天空是灰暗的。我此時才看清，那是一片汙濁的霧氣，在天空之中悄悄湧動著，彷彿隨時會集結成烏雲，降下漫天暴雨。
營地狂歡繼續著，我沒有離開，而是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安靜地坐著。當然，如果可以將身邊那個散發著腐臭，不時又哭又笑的黑矮子當做不存在的話，那裡比營地中心還是安靜多了。
天漸漸暗了下去，在這段時間裡，我一直沒有看到燼。此時我腦中正回想著今天的見聞，他們所說的“計劃”、“最後一人”所指的是什麼，我始終沒有想明白。我想問身邊的黑矮子，但怕因此暴露了真相。而獨眼根本沒有理會我，加入到狂歡的人群中，與周圍人一樣瘋狂歡呼著，慶祝著，彷彿明天就是末日，此時正該縱情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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