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矮子看看狐仙兒，又看看裙裾幾乎拖拽到了地面，一寸一寸向後蹣跚的鶴乙靈，錯愕地道：
“等等，仙兒學姐，乙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片夜間的薄雲散去，稀微的月光以無聲的足步躡著腳四處爬上來，窗外起初是烏漆一團黑，瞬間由深化淺，微暗的夜空上面很朦朦朧朧地映入一片稜稜角角的山峰屋宅輪廓，掩映出重重疊疊的黑影，那是一隻又一隻展翅飛舞的鳥形。
月光穿過石雕窗戶而入，傾瀉在劃滿了痕路的木製地板上，也照亮了狐仙兒那背對著窗戶的纖麗身影。
鶴乙靈看了貓三昧一眼，然後轉回頭，看著狐仙兒，一字一句地道：
“狐仙兒，你不要再掩飾了。這一路來，之所以我們屢次都被八部眾的人知道行蹤，盯梢上，就是因為你一直在偷偷地把我們的行跡洩露出去？”
狐仙兒抿唇一笑，亮晶晶的雙眼裡流露出略帶深意的笑容，她反唇相譏道：
“真是有趣了。我倒是都還沒有問你你這幾日去了何處呢，你倒是先三節棍上天、倒打一耙起來了。真是象煞有介事，活像是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鶴乙靈冰著小臉，長長的睫毛不斷地顫抖著，道：
“你不要狡辯了。我所說句句屬實，如果不是有十足的證據，我也不相信居然會是你！我這幾天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我去求助印度天上世界了。如果讓你知道我的企圖，你肯定要用你的定身術阻止我！在博克拉旅店迦樓羅襲擊我們的那個晚上，你用定身術定住了我，給我灌下了安眠藥，這是為了偷走我身上的鑰匙，以免我的明心術發現潛伏在酒店裡的刺客！”
矮子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他跳下了床，披著滿染油漬的汗衫直愣愣地看著狐仙兒道：
“仙兒，真有這事，乙靈說的真的嗎？”
狐仙兒面不改色，一字一句地道：
“滿口荒唐言。”然後她轉向了我，輕笑地看著鶴乙靈，道，“我有什麼理由做出這般事？若是你不信，你倒是問問飛暉，就在幾個時辰前，我才剛與他約會談心，我對飛暉一往情深，怎麼會做出害他的事來？之前你不是用明心術看了我心思，證明我對飛暉的情誼情真意切，確有其事麼？這可是自你嘴裡吐出來的話，你可忘了？”
鶴乙靈的臉龐隱沒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她輕輕地道：
“……我不知道你怎麼瞞過我的明心術的。但是你不要再偽裝了。用定身術掉包了小福神和我們的ｓｉｍ卡的人也是你，你故意讓我們聯絡不上龍神集團和天上世界，就是為了把我們隔絕在印度，好讓八部眾的人下手。”說著，鶴乙靈的身後飛出了一團白絨絨的身影，那道身影如同一團線球般飛到了我的肩頭上，睜大了水靈靈的眼睛，不住地用它那圓滾滾的腦袋蹭著我的肩膀，撒嬌訴苦似的發出咕油咕油的歡快叫聲。
“小福神？”我捧起肩膀上久日不見的小福神，心中一陣歡喜，自從那只假冒小福神被炸死在了蘇諾里後，我甚至以為我的小福神已經不幸遇害了，甚至傷心了許久，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它，實在是意外之喜。
“你給小福神喂了安眠藥，把它捆綁了起來，丟在了博克拉。但是小福神和飛暉心有靈犀，而且鼻翼靈通，能夠追著我們的足跡趕來。”鶴乙靈不緊不慢地說著，底氣越來越足，而狐仙兒的面色卻是越發冰冷。
狐仙兒緊緊抿著嘴唇，只是靜靜看著鶴乙靈，一言不發。
頭頂上的老式電風扇呼啦呼啦地轉動著，鶴乙靈後退了一步，撞翻了桌上的驅蚊霜，繼續道：
“而且，我剛才親眼目睹了你拿著匕首想刺殺飛暉！”鶴乙靈說著，抬起了她的右足，一柄墨綠色的匕首出現在了她腳底挪開的位置。
看到那柄匕首，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我認得這柄匕首，正是之前那個娃娃臉女孩刺殺我時所用的那柄。而矮子更是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看了看狐仙兒，又看了看地上的匕首，整個人都是一個趔趄，差點滑倒在地。
鶴乙靈美瞳露著明光，道：
“你最初並不想殺死飛暉，所以我也沒有在你身上看出敵意。但是雨瞳身份暴露後，我的明心術就感覺到你的情緒開始變化了。我知道如果你要對飛暉下手，必定會先除掉擁有明心術的我，所以我才不得不先裝作失蹤。”
面對鶴乙靈一五一十的指證，半晌後，緘默不語的狐仙兒才開口，捋開額頭上的幾絲劉海，道：
“空口無憑。你憑什麼如此指證我，鶴家大小姐？”
鶴乙靈冷冷地道：
“要證據？難道……你非要讓我把你的身份說出來嗎？！”說到這裡，我感覺得到鶴乙靈的聲音也在顫抖著，像是快要失控的二胡。
聽到鶴乙靈的話，狐仙兒卻好像突然釋然了一般，似乎也不想做什麼狡辯了，她輕輕闔上了眼，淡淡地道：
“你不妨說說看。”
鶴乙靈睫毛微垂，她輕輕地道：
“我就是因為找到了證據，才決定離開的……在瓦拉納西久美子客棧洗澡的時候，我本想提醒你熱水燒好了，結果進了臥室的時候，我看到了……”
狐仙兒緩緩睜開眼睛，璀璨而浩淼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鶴乙靈，彷彿有些期待似的問道：
“看到了什麼？鶴小姐，裝聾作啞可不好哦。有什麼就說出來吧。”
“好……好……這是你要我說的……”鶴乙靈緊緊閉著嘴唇，而我也是有些急了，看著鶴乙靈，煩躁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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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靈……你到底看到了什麼？仙兒學姐她到底怎麼了？”
鶴乙靈深深吸了口氣，眼圈有些泛紅地指著狐仙兒，哽咽著道：
“我看到了她有尾巴！狐仙兒，她根本不是人類，她是一隻靈獸！”
整個房間都像是閃電撕碎夜幕剎那那般寂靜，狐仙兒輕嘆一聲，徐徐閉上了眼睛，又緩緩睜開，眼角帶著一絲快慰的笑意。
矮子攥著我的手，五片指甲刻進了我的手背肉裡，他臉上還掛著僵硬的笑容，忍不住問道：
“仙兒……這是真的嗎？你……”
狐仙兒清淺地一笑：
“既然都知道了，那還藏掖著什麼呢？”
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照出一個不真切的光圈，月光下，狐仙兒微微轉身，微微用手撩起那如紫竹筍般層層裹繞的白色紗麗一角，九條雪白的茸茸狐尾自裙尾之下鑽探而出，宛若一道道在牆桅之間繚繞的白色晚炊，靈活優美的狐尾如觸手般彎曲遊走，又像是引頸長唳的仙鶴弧度美麗的脖頸，也像是靜靜綻放的百合花，顯得那麼的高貴、優雅，而又雍容美麗。
眼前的一幕讓我完全看得呆了。
雨瞳也是張大了小嘴，忍不住驚呼道：
“仙兒姐姐，原來你是靈獸啊……”
我的目光偷偷斜飄，落在了矮子的臉上，我本以為他會深受打擊，或者極其震撼和心碎，但是沒想到他臉上露出的卻是淡淡的苦笑。
“果然……是這樣麼。呵呵。”矮子扶著額頭，嘆息了一聲，“其實……也許我該早點發現吧。”
這一次，不單單是我，就連狐仙兒都是錯愕了。
“百閱哥，你早就知道仙兒學姐……是靈獸？”我驚詫道。
矮子的左側嘴角露出括弧笑：
“有過猜疑吧……但那都不重要了。仙兒，你藏了這麼久，一定很辛苦嗎？要混在人群裡，每天扮演不是自己的角色，看起來高高在上，生人勿近，其實你心裡也很不快樂吧？”
狐仙兒冷冷地看著矮子，道：
“這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陳百閱。我們的情分，早就盡了。或者說，從來就不曾有過。現在，可死心了？”
矮子苦笑著，臉色苦楚。
就在這時，房間簡陋低矮的木門被推開了，氤氳不清的煤油燈光下，貓三昧急匆匆地苦著臉跑了進來，她登著拖鞋，不知什麼時候敞開的綢睡衣不對稱地扣著， 道：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天上到處都是迦樓羅和鬼蜮，還有乾闥婆，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咦，乙靈你回來了？仙兒，你怎麼長尾巴了？”眼角還帶著未幹的結晶物的貓三昧瞪大了眼睛，就在這時，屋頂的橫樑突然斷裂了，大片大片的土石飛揚落下，一道嬌小而又玲瓏的黑色身影突然從屋頂的窟窿帶著滾陳落下，蹦著我突刺而來，一把閃著黑亮光芒的ＱＳＧ９２式手槍在那道纖細的小手中露出了槍身表面簡潔的幾何線條，槍口前還帶著*，我心頭一動，限定域立刻開啟，一發金色的子彈被我凌空截斷，攔在了半空中，化作了一朵炸開的金花。
“哎呀哎呀，又失敗了！我就說沒有這麼容易嘛！煩死了！”開槍的身影有些憂愁地抱怨著，月光清洗下，我看到了這個女孩的面孔，正是那個之前多次襲擊我的娃娃臉的女孩，她臉部的圓潤輪廓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和她的眼神不相符，彎曲的眉弓和細細長長的眉毛搭配著杏眼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格外豐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