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嘎吱”一聲，古舊厚重的廟門被燕赤霞單臂拉開一道縫隙，露出半邊蒼老的臉頰和一隻渾濁的眼眸。
來人的年紀顯然不小，身上還透著股乾澀的草藥味。
燕赤霞似乎看出些什麼，笑了幾聲後，便將老者迎了進來，還順手接過了那沉重的揹簍。
“多謝大俠。”
老者輕咳兩聲，背弓著，頭也低垂著，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身形卻是十分瘦小句僂。
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他下頜那一把山羊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生活拮据的採藥人或是古代鄉間的土郎中。
“是人。”一旁的黑無常小聲對周川說道，旋即補充一句：“但不完全是。”
“這老頭身上散發著一種習練左道之術才會有的惡臭，他還試圖用香草將其掩蓋住，殊不知自己身上那味重得相隔百里都能聞到。”
“左道之術？”周川聞言不禁問道。
“就是不入正統的術法，其中九成都是些損身敗運的髒把戲，我就見過用年少者鮮血換自己不老常青的妖人，五哥六哥還碰到過為延壽不惜拼得九州運頹、亂世前置的狠主。”
“放到以前，如這般手段，看起來隱蔽高明，卻根本瞞不住生死簿；可現如今，旁門當道、妖魔亂舞……”
黑無常看向正與寧採臣交談的老者，沉默一陣後方才說道：“我現在的職責也不是索命鉤魂，而是保護您的安全。”
周川看了眼八爺，沒有說話，卻是猜出了老者身份。
黑山遺蹟、採藥人、旁門左道、是人又不是人……
這麼多不加掩飾的線索擺在這，老者究竟是誰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這老家夥八成就是王老怪的祖先。
那個傳說中在黑山遺蹟獲得大量鬼類靈卡，為禍一方，在被俠義之士擊斃後，又透過“詛咒”類卡牌陰了對方一把的祖師爺級老六。
原來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有死，而是以這樣一副蒼老的姿態苟延殘喘下來。
那他到底是不是黑山鬼王呢？
按照周川的猜測，至少有八成可能。
仔細想想，“鬼王”並不一定是指強大的厲鬼，擅長製作鬼類卡牌的卡徒稱一聲“鬼王”也不為過吧？
前不久他還在電視上看到過一個因主打馬類卡組，而獲稱“馬宗”的高手。
其次，就是靈智問題。
一直以來，他對這點都比較存疑。
但若是給“黑山鬼王”安上人的身份，一切就都豁然開朗了。
然後，也是較為關鍵的一點。
如果對方真是王老怪的老六祖先，以他那吃了卡牌降臨後第一波紅利的深厚底蘊，要拿下無“老虎”的黑山、枉死城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其實就跟九州五大院的崛起是一個道理。
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最後，也是最簡單的邏輯問題，他們所處的地方可是枉死城，在這樣一個陰間地界，怎麼會有所謂的“採藥人”出沒呢？
“看來真的是他。”
周川輕聲說著，對自己先前制定好的計劃，忽然產生了些許遲疑。
他原本是把所謂的“黑山鬼王”當作“黑山老妖”來對待的。
但眾所周知，黑山老妖是妖中之王，也是鬼中之王，以硬實力稱霸一方。
可這老家夥，卻是個實打實的苟道之王。
本身具備一定實力不說，還疑似存有能夠在自己死後、給害了自己性命的人下必死詛咒的底牌。
這就有些棘手。
“八爺，這傢伙是真身來訪嗎？”他忍不住問道。
“強大凝實的魂魄和早就該崩壞的軀體……是配套的沒錯。”黑無常輕撫著下巴，語氣十分專業，緊接著又問道：“您是覺得，這傢伙就是此前多次對我們出手的鳩佔鵲巢者？”
“八爺也這麼覺得？”周川說。
“從一開始，我就有這種感覺，但若是那樣的話，事情可就有些難辦了，這麼個騙天延壽的老鬼，攢下來的……卡估計要比您多得多，數量上我們不佔優。”
黑無常冷靜分析，略加思忖後繼續說道：“這種情況下，硬拼肯定是不明智的。我的建議是，想辦法得到枉死城的許可權，借卞城王的餘威壓死他！”
“八爺有什麼辦法嗎？”
周川一聽立馬正色起來。
別看八爺在華夏神話中算不上實力地位特別高的大神，可他畢竟在漫長歲月裡見證了塵世間的生死離別、命運無常，面對危機場面的臨場反應肯定比他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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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他的建議是一定要聽的。
“這傢伙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竊據者，只要您能夠請到更高階別的陰神，就能從他手中奪回枉死城的許可權。而要想撐起這座大城，最次也要是個判官。”
黑無常說到這裡，與周川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說了句：“老陸！”
“可現在我手頭上還差點東西……”
“您是說老陸凋像的頭吧？雖然之前我的頭腦還有些混沌，卻也能感知到您要找的東西並不在塵世，而是在這枉死城中。”
“漫長歲月裡，我也曾多次來到這裡，對這兒的一切都很熟悉，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把‘老陸的頭’給您找回來，八成還能帶回點別的物件，用來提升‘請神’成功的可能性。”
“這邊的話……依我看，您打造的場域已經十分完美了，就是這老家夥短時間內也要受您擺佈，更兼有我那五位兄長從旁保護，堅持一段時間肯定是沒問題的……”
話說到這裡，周川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便說道：“那八爺就快去快回，能不能打贏這關鍵一仗可就靠你了啊！”
“定不負所望！”黑無常拍了拍袍服上的護甲堅定道。
“這一次要是成了，八爺就是我手下頭號功臣，等我以後發達了，衣袍、兵器、法寶之類的東西，都揀最好的給你補上！”
周川輕笑著給八爺畫了個大餅，誰知對方的神情卻是有些異樣，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雙足踏地、凌空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了黃天之中。
“奇怪。”
周川有些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