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維在輕微顛簸中漸漸從昏迷中醒來，在恢復意識睜開眼睛後就察覺到了四肢身軀的束縛感，不由得下意識掙扎了起來。
前後兩隻紫黑色的暗影豹頓時停下腳步，後面的暗影豹上前抬爪在背負著艾維的暗影豹身側撥弄了兩下，捆住艾維的細索頓時就鬆開了一個節點。
兩三下將束縛全部去掉的艾維落地後疑惑的四處看了看，隨後他盯著自己之前乘坐的、屬於萊西的暗影豹沉默了一陣，隨後苦澀的嘆了一口氣。
“萊西，你...”
想明白了事情經過的艾維咬著牙壓下心底翻滾的酸澀情緒，努力分辨了一下當前自己所處的位置，隨後就跳上自己的暗影豹繼續向著前方奔行。
“我已經很靠近邊境城市了，以暗影豹的速度，萊西那邊已經...可惡，一定要堅持住啊...”
那條少年紅龍匪夷所思的力量，一定能引起精靈王國高層的注意，那樣的話說不定還有一點點可能性，在短時間內組織起討伐隊伍救回萊西...
......
全然不知友人此刻的心急如焚，蹲在地上用樹枝寫寫畫畫的萊西，正一邊啃著水果，一邊疑惑的和面前顯得越來越親和的紅龍討論著什麼。
“這樣啊...”紅龍努力瞪大眼睛盯著萊西身前一片莫名在半空上下飄動的樹葉，仔細分辨其間的元素變化，“這個世界的重力並非是引力，不是來自於時空曲率對物質的影響，而是從天而降的惰性元素穿透萬物直達地底時附帶的一種大趨勢麼...”
世界結構完全不同，萬有引力這種涉及時空的定律在這邊的世界並不適用程斌也不是很意外，但萊西所展示的眾多趣味小實驗，其中暴露出的一些東西令他感到有些古怪。
怎麼說呢？這個世界的時空...並不像是與物質元素有著很大區別的場域，而是元素的某一種定位屬性。
舉例而言的話...這個世界的元素本身蘊含著大量的資訊，用來定義其物質屬性與在各個位面的空間、時間位置，就像是遊戲中的物品擁有模型與座標一樣，很多魔法都是透過改變元素的某一種資訊表達實現的。
雖然具體的還需要深入實驗驗證，但看上去...如果一個元素同時有不同的側面，這些側面存在於不同的位面，那這就頗有點模擬宇宙底層量子泡沫特性的感覺了。
聽到紅龍那壓低聲線卻依舊顯得宏大的自言自語，在地上寫寫畫畫回憶過去基礎知識的萊西奇怪的抬頭看了眼紅龍——他知道巨龍這種生物都是上古之戰時出現的外來物種，但其他位面難道就沒有重力現象了？
而且...牽引萬物的力？時間與空間的彎曲？
巨龍所說的幾個東西，是用精靈族語言中某些概念相近的詞彙硬湊起來的，萊西仔細想想倒也能理解對方想說什麼，但到底其本意在指什麼，那就只有像動物夥伴那樣，建立靈魂契約構築心靈交流渠道才有可能真正理解了。
紅龍看了眼苦苦思索的萊西，若有若無的笑了笑——
他倒不是很在意暴露自己的一些特殊之處，或者說，將自己的一些東西暴露給這個世界背後的高維生命是他來到這裡的正經工作之一。
無限之主從這個資訊虛界關聯的實質世界線上擷取走某個高維生命的低維個體，說明其本身並沒有佔據這裡，程斌在這裡折騰再多都很難被其察覺到，倒是本地被無限之主陰了的高維生命，恐怕在程斌介入的第一時間就有所察覺了。
擾亂世界線衍化可能性的紅龍，本身就是程斌本體和這個世界的高維生命間接接觸交流的渠道，在靠著關聯特質追索無限之主痕跡的過程中，紅龍遲早會遇到世界背後的意志。
或者說，如果對方能力足夠的話，就會一直在世界線的層面上審視紅龍的行為，嘗試透過對紅龍的解析，建立起對其背後程斌靈魂演算法的認知，如果結論符合需求，對方就會找個合適的時間點與其接觸。
作為升維計劃的實驗專案之一，除了核心演算法外，保留了相當大程度的思維獨立性的紅龍，對於自己被自己當做工具炮灰的現狀倒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精靈與巨龍的奇怪座談會已經進行了很久，看樣子大部分話題都已經聊的差不多了。
白手起家賺取一億元很難，但如果已經有了一億元，再賺一億元就會簡單很多——科學探索也是有著與之相似的特性的。
從萊西那獲知了一些關鍵知識的程斌已經很滿意了，以此為基礎已經能進行大量實驗與拓展推導了。
“好了，這些問題就暫時說到這裡，我們來討論一下其他的事情。”紅龍將壓在身下的手臂抽出來，用龍爪將一邊周身泛著綠光、半死不活的骷髏殘骸撥到了精靈面前。
喜愛自然與植物的精靈萊西情不自禁的往後挪了一挪——骷髏這種泛著暗影與死靈氣息的生物本能的讓他感到厭惡。
“你們一開始並不是來襲擊我，而是針對這個來的對吧？能去掉上面的精靈魔法嗎？”紅龍用爪子刮擦了一下骷髏灰中帶綠的骨骼，向面前的萊西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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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絲尷尬看了眼紅龍後，萊西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深入鑽研過魔法，艾維的力量已經深植進去了，我無能為力。”
紅龍點了點頭，索性輕輕呼氣，嘴角閃過一縷火光將骷髏化作了虛無——反正位面重疊現象越來越多，他遲早也會擁有跨位面旅行的能力，這類本位面少見的研究素材倒也沒那麼重要。
萊西看了眼骷髏身下毫髮無損的地面，不由得為紅龍精準無比的控制力感到咋舌。
“那現在來談談我很感興趣的一個問題吧，”紅龍恢復愜意躺著的姿勢，對精靈緩緩問道，“你和巨龍有什麼聯絡？為什麼我能在你身上嗅到同族的味道？”
萊西身體一僵，表情不自然了起來。
紅龍沒有催促的意思，他一邊在心底整合之前獲得的大量知識將其辨明分類，一邊按照一些已經證實的元素特性調動體內的火元素進行初級實驗。
在一陣沉默過後，萊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注視著面前的紅龍，一字一頓的說道：“因為...我上一世可能是你母親的討伐者。”
紅龍的豎瞳微微眯起。
精靈族的文化中，有將死亡的精靈埋在母樹樹根下的傳統，他們認為亡者的魂靈會經由母樹吸收轉化，輪迴轉生成新生的精靈幼體，將某些東西傳承下去。
程斌本以為這只是某種寄託思念的傳統文化，但看萊西這表現...這裡面還真有從輪迴中繼承什麼的情況？
閉目沉默的萊西並沒有等到紅龍憤怒的龍息，他微微睜開眼，發現紅龍依舊趴在那，從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的情緒，只是示意他繼續述說。
在複雜情緒推動下莽出去的話語，卻沒有得到與覺悟匹配的結果，萊西一時間感到有些心境起伏，但咽了口口水後還是緩緩將自己身上的龍族氣息來源清楚的說了出來。
原來在萊西誕生的那段時間前，再一次遭遇紅龍災害，失去了大片森林與大量同族的精靈們湊出一隊精銳，將一條肆虐後在冰雪山脈附近徘徊的雌性紅龍給宰了。
成年巨龍是非常危險的生物，其力量與機動性都異常強大，為了殺死這條紅龍，精靈族的強者們付出了很大的犧牲，其中有一個精靈族戰士在戰鬥中沐浴龍血、又被巨龍瀕死的怨恨所詛咒，本就受到沉重創傷的他在返回精靈王國後不久就不治身亡。
為了驅散巨龍纏繞靈魂的詛咒，精靈們按照傳統將這名戰士埋在最初的精靈母樹下，隨後在這母樹的下一批果實中，繼承了這名戰士一些特性的萊西就誕生了。
在傳奇物種中，巨龍的血脈侵蝕力令很多智慧生命感到驚異，被龍血侵蝕而獲得肉體強化與部分龍類能力的戰士在歷史上經常出現，但萊西這樣經歷了母樹輪迴的精靈還保留了龍血侵蝕的痕跡倒是比較少見。
不過萊西身上的龍脈稀薄無比，還稱不上是正經的龍血戰士，現在精靈族內一些從討伐巨龍戰役中倖存下來的戰士倒是有此稱謂。
“龍血...戰士？”紅龍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似曾相識的詞彙與在火山洞窟中成長期內發現的一些龍體奧秘相互印證，讓他瞬間聯想到了很多很多東西...
“是的，”已經做好觸怒巨龍被殺死的準備，但卻遲遲等不來巨龍怒火的萊西頗有點在脆弱懸崖邊沿徘徊的感覺，“仔細分辨的話，我和你之間確實存在直接的血脈聯絡，而且從時間和地點來推算的話...”
因為往常的教訓，精靈族對於靠近王國的那些傳奇物種都保持著關注，對巨龍的習性與生長週期也有著很深的研究，從時間地點上推算少年紅龍在其對應的龍族譜系上佔據的位置，從而確定他與過去被討伐的紅龍之間的關係並不困難。
說完相關的資訊後，萊西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紅龍，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其實拋開物種與立場上的問題，他心底其實對相處了一段時間的紅龍帶著一定的好感，他覺得以紅龍表現出的平和與好奇心，或許和艾維那些喜歡研究法術的精靈有著不少的共同語言...
嗯，質樸單純的精靈萊西，看上去並不知道斯德哥爾摩效應之類的現象。
而現在紅龍腦子裡正在思考的事情，其實和心緒複雜的精靈萊西猜想的完全不搭調——他在回憶永無止境世界裡的那些經歷，琢磨名為龍神的高維生命是不是有在這邊留下痕跡。
精靈族記載中的上古跨界戰爭中，侵蝕製造了龍族的外來者到底是從位面之外還是世界之外來的，可不一定說的準啊...
程斌關注的都是一些高大上的東西，至於仇恨什麼的...控制這龍族軀體的他是一個純粹的外來者，紅龍卡薩的血脈夙怨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不過抽空翻了翻卡薩記憶的程斌發現，未來紅龍卡薩成年後襲擊精靈王國的原因和其被討伐的母親也有一定的關係，雖然天性涼薄的巨龍更多的是將這當做藉口就是了。
上下兩代龍都在精靈王國內肆虐，導致下場都是被宰掉後剝皮抽筋充作稀有素材，這不過是紅龍們自己作死罷了，程斌沒興趣理會這點因果。
——不過這種情況多少還是有點麻煩的，從萊西的描述中可以看出，精靈族本來就很敵視紅龍了，現在還要添一份宿仇，這不是給他製造交流難度麼？
本來打算做好準備後去精靈王國找法師協會交流一下的程斌，心底不由得暗歎了一聲。
隨後他收回到處曼延的思緒，對面前的精靈問道：“萊西，龍脈生命的龍血濃度如果一直提高下去的話，有可能化身成為真正的巨龍嗎？”
“唉？”等待人生結局的萊西在巨龍突然的話語中微微一驚，隨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們精靈就算被某種血脈侵蝕了，也會努力去抵消外來血脈帶來的影響，怎麼可能知道將血脈濃度提升後的結果？”
“這倒也是...”紅龍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流，隨後在萊西抬手按住自己頭髮的時候突然道，“那你有興趣試一試麼？用我的血來提升你的龍脈強度，看看你能有多接近巨龍。”
雖然觀測精度沒有達到細胞尺度以下，但過往針對自己龍軀的研究工作已經間接證實了很多東西，程斌能以少年紅龍的狀態擁有在某些方面遠遠超越成年巨龍的力量，永無止境世界裡那種科幻巨龍身軀架構的知識是功不可沒的。
兩個世界的巨龍身軀結構相似相通之處，已經不僅僅是巧合能夠形容的了，如果再研究一下其他物種被龍血侵蝕的變化過程，證實了程斌心底的一些猜想的話，他在這個世界的工作計劃就必須得做出調整了。
龍血侵蝕其他物種的實驗隨便找點實驗體就能進行，只是隨口一言的紅龍本以為精靈會毫不猶豫的拒絕，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萊西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後居然開口答應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