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如張孚敬、方獻夫、徐階等朝臣被聖天子的一番豪言壯語刺激地熱血沸騰,但夏言、費宏、席書等人卻是凝眉不語。
誠然,聖天子此話並未說錯,反而極有道理。
真正的天朝上國,根本就不需要透過羈縻牽制手段籠絡四方胡虜!
真正的天朝上國,依靠的只有手中的鋼刀利刃與體內的滾燙的熱血!
敢有稱兵犯我華夏者,必亡其國,滅其種,絕其苗裔,雖遠必誅之!
殺到其膽寒!
殺到其不敢窺伺社稷神器!
這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國!
費宏等經年老臣面露苦澀笑容,直到此刻他們才突然驚覺,聖天子根本就不是走的內聖外王之路,而是走的內聖外霸之路!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
藉助權勢和武力,卻打著仁義道德的口號施行政治主張,叫做霸道!
而想要實施霸道,則必須要擁有強大的國力。
王道則是真正以仁義道德為核心去實施的仁政,因此實施王道則無所謂國家的大小強弱。
王道懷柔,以仁治天下!
霸道威壓,以殺懾四方!
顯而易見,眼前這位聖天子走的是一條霸道的路子。
從其方才所言不難看出,所謂“厚往薄來”的朝貢體系,所謂禮儀之邦向外番蠻夷施恩,在聖天子的眼中都不過是虛偽與偽善之舉罷了!
他所想要的天朝上國,憑藉的是橫掃天下的強大軍力!
這位聖天子,殺心太重了啊!
朱厚緩緩坐回龍椅之上,淡然開口道:“此事無需再議,朕意已決,就這麼辦!”
“李承勳,說說北邊的情況吧,打還是不打,拿個章程出來!”
自不久前宣府大戰,蒙元韃子元氣大傷,不但大汗阿勒坦身死當場,就連都城和林也被常鳳與朱麒攻破,而後將其化為了一片絕地!
連同中央察哈爾萬戶重騎在內的五十餘萬鐵騎大軍,最終逃回去的不足二十餘萬。
那一戰,可謂是徹底敲碎了韃子的脊樑骨!
俗話說乘他病,要他命!
加之眼下國庫有史以來地充盈到了極致,朱厚自然不樂意白白錯過這個好機會!
兵部尚書李承勳出列奏道:“北元大汗身死,實力受到重創,此刻的確是我大明趁機北上,將其徹底剿滅的大好時機!”
話音剛落,軍機掌京費宏徑直出列反駁道:“萬萬不可!陛下三思!大戰方才結束,正應修生養息,恢復民生,豈可再次大舉出兵?”
大戰去年十二月才結束,五十萬將士剛剛回到家園,聖天子卻又想發起北伐之戰,這不是窮兵黷武的昏庸之舉嗎?
戶部尚書顧鼎臣亦面有憂色地開口道:“接連大規模地發動征戰,則必徵發民夫運糧,耕稼失時,耕地多荒蕪,加之近些年來各地天災不斷,糧食減產,這一系列連鎖反應將會極大地損耗大明的國力,亦極有可能造成百姓民不聊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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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對的理由很簡單,窮兵黷武勢必會導致糧食減產,國家動盪!
糧食減產,谷價踴貴,百姓食不果腹之下會做什麼?
反抗!
屆時各地都極有可能爆發亂民起義,聚眾作亂,攻陷城邑,反抗朝廷!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啊!
大元帝國之所以滅亡,還不是因為各地百姓農民起義蜂起,不可勝數,最終導致群雄逐鹿,共抗朝廷!
緊接著吏部尚書席書、工部尚書賈詠、禮部尚書謝正、刑部尚書張子麟、通政使夏言等六部九卿重臣依次出列反駁,場面蔚為壯觀。
聖天子逐漸有窮兵黷武之趨勢,他們絕對不能放任其發生!
窮兵黷武,過度征斂,不但會破壞了大明國內眼下一片大好的發展形勢,還會引起國內百姓對聖天子的強烈不滿!
更為致命的是,將會引起天下百姓對朝廷的不滿!
不滿積壓日久便會成為怨恨,朝廷的威信蕩然無存!
朱厚見狀臉色一片鐵青,他並未料到會出現眼前這一幕。
這些王八蛋當真會上綱上線啊,就差指著他朱厚的鼻子罵他窮兵黷武了!
六部九卿重臣皆以為他朱厚窮兵黷武,好大喜功,誰又能知道他內心的真正想法?
遊牧民族是一個有著堅韌傳承性的民族,宛如雜草般根本難以徹底剷除!
秦漢之時的匈奴,隋唐之時的突厥,宋明之時的蒙元……
興盛之期便大舉南下入侵劫掠,甚至竊取江山社稷!
衰敗之際則攜族撤離,逐水草而居,不見蹤影;或者對中原俯首稱臣,定期朝貢!
而中原傾舉國之力,南方的糧食,西北的馬匹,全國的將士,來抗衡消滅入侵北方遊牧,付出的代價則是改朝換代,而他們付出的代價不過是一個個民族的消失,幾百年後再次重生。
數次大戰以來,大明付出了觸目驚心的代價,才終於重創了蒙元韃子。
倘若此刻不趁機將其全部殲滅,或者將其向西驅逐,更待何時?
大殿之內氣氛逐漸壓抑,武安侯傅玉龍突然出列高聲奏道:“臣願率鐵騎北征蒙元,不需要軍糧輜重!”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
不要糧草輜重,這不是去送死嗎?
草原之上連找對方向都是問題,更何談找到食物飲水!
但更令文臣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
“臣亦願往!”
“陛下……還有臣!”
李大牛,張侖,馮子明,莫復山……
一名名陸軍大將在文臣難以理解的目光中站了出來,竟爭先恐後地上奏道。
彷彿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所料的那般前去送死,而是前去爭搶功勞一般!
只有龍椅之上的朱厚才明白二者之間的區別,欣慰地點了點頭。
北元與大明之間的血海深仇,將士們比這些舞文弄墨的文臣體會得更加深刻!
這種痛打落水狗,甚至燉了落水狗的大好機會,豈能就此放過!
民夫運糧會導致耕稼失時是吧?
那我可以不要軍糧輜重!
我只要一個機會!
一個率軍北上,深入草原,報仇雪恨的機會!
陸軍勳貴勢力集團首領英國公張侖看著滿臉輕蔑之色的朝臣,陡然暴喝道:“寇可往,我亦可往!”
“好!不愧是朕的冠軍侯!”
朱厚喜地拍案而起,仰天大笑道。
“但顧愛卿所言並無道理,農時為重,不可忽視。”
“既然如此出兵之日待到夏初之時,目標蕩平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