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奉天殿。
或許是為了彌補海軍將士多年以來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朝廷在奉天殿內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授封儀式，令一眾陸軍將領紅了眼眶。
江淮、汪直、申屠懷與徐海四名水師大將盡皆加封世襲侯爵，其後便是二十名有功將佐獲得不世襲郡侯爵位，而後更有整整三百餘名水師將佐獲得郡伯、縣伯、縣子、縣男爵位!
而曾經的水師提督汪鋐因歿於海上，無法得到賞賜，聖天子只能追贈其為“太子太保”，進勳柱國，諡“忠肅”!
在一眾朝臣瞠目結舌地注視下，聖天子一口氣授封了幾乎三百五十餘個新興勳貴!
三百五十人啊！
並且全都是出自大明水師，受四位海軍大將轄制!
一日之間，大明帝國突然多出來了一股全新且強大的勢力集團————水師勳貴!
相比於同為新興軍功勢力集團的陸軍而言，他們更加令人感到膽戰心驚!
這是因為，聖天子的態度!
當年聖天子不過剛剛即位，就曾有意廢除海禁國策，被內閣諸位相爺拼死抵制，這才打消了念頭。
而四年之前，已經大權在握的聖天子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了楊廷和、楊一清、夏言等一眾朝堂巨頭，硬生生地廢除了海禁國策，開啟了大明東方海岸門戶!
沉寂多年的大明水師率師遠徵，不但一舉蕩平了肆虐在沿海地區的海匪倭寇，還趁勢踏平了倭寇的老巢日本，將其徹底納入大明的疆域之內!
就在眾人以為水師即將回京受封之時，他們卻做出了一個野心勃勃的舉動。
以倭寇勢力為炮灰，三位水師大將率主力艦隊瘋狂進攻滿剌加國，將盤踞在此地的佛朗機艦隊剿滅一空，順帶收服了佔城國，之後更是馬不停蹄地攜浩蕩天威出海遠征!
這一走，便是整整四年!
自廢除海禁、出海剿匪開始，大明陸軍在北境與蠻夷展開了數次大戰，吸引了整個天下的注意。
但沒有人注意到，大明水師也不甘寂寞，硬生生地在海外為大明打下了一大片疆域!
直到此刻眾人才猛然驚醒，原來大明水師並非是一個只會伸手要錢的無底洞!
看看戶部尚書顧鼎臣就知道了，當水師艦隊即將返航抵達的訊息傳來，這位戶部尚書不但親赴寧波一路相迎，還鉚足了勁兒提前準備了數以萬計的車輛馬匹。
隨著一車車的奇珍異寶、香料鯨油拉入京師，所有對水師的質疑與不滿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這便是財富的魅力!
而聖天子，最善於操控這種魅力!
冊封儀式結束，滿朝文武老老實實地站在位置上，等待著一場重要議會的開始。
沒有人是傻子，聖天子今日如此大張旗鼓地在奉天殿冊封有功將士，目的絕對不會僅在於此。
北境蒙元韃子與西邊的烏斯藏蠻子應該如何處理？
趁其虛弱，一鼓作氣將其徹底剿滅，亡族滅種？
南邊占城剛剛內附，從廣西經交趾到佔城的狹長疆土完全可以作為水師基地，但是應該如何建設？派出哪位大臣前去佈施朝政，安撫軍民？
還有日本疆域、滿剌加疆域的諸多問題需要解決。
不少政治嗅覺敏銳的朝臣隱隱有一種感覺，今日之朝議將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甚至將會改變大明帝國的國運!
“首先，大明能有今日盛世之像，全賴諸位愛卿之功，諸位愛卿辛苦了!”
一道威嚴的聲音驟然響徹耳畔，令眾人急忙收斂心中萬千思緒，自覺地跪伏在地答道:“聖明無過陛下!”
即便是禮部尚書謝正等人，此刻講出這句話時也是誠心實意。
現在不過嘉靖十一年，聖天子即位稱帝不過十一載，大明卻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北境蒙元蠻夷的萬世之患，西邊烏斯藏的心腹之患，東邊沿海倭寇的疥癩之疾，南邊諸蠻的肘腋之患，不知不覺間皆已灰飛煙滅!
大明，正在以一種蠻橫粗暴地方式向天下證明:何為天朝上國!
生而為聖，大明之福!
“諸位愛卿，平身吧!”
“顧愛卿，此次我水師兒郎帶回之寶物價值幾何？”
朱厚笑意吟吟地轉頭望著顧鼎臣，雙眸之中充滿了戲謔之色。
一眾朝臣聞言臉色通紅，急忙低下了頭來。
聖天子英明神武，仁厚無雙，堪稱聖明君主。
但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心眼兒太小，這不又開始當朝打群臣臉了!
不知多少忠良賢臣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寫下華美篇章上疏勸諫聖天子裁撤水師，減少其所耗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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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水師這幾年花錢如流水，還根本見不到成效與收益，那些“為民著想”的忠良們豈能坐視聖天子糊塗到底？
奏疏上呈了，卻如同石沉大海，盡皆留中不發，被扔進了垃圾桶。
這樣卻更加激發了群臣抓住聖天子犯錯的機會勸諫他的熱情，因為這樣的好機會可是為數不多了啊！
如雪花般的奏摺上呈了御書房，整個四年之間從未斷過。
好機會啊！
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不過是他們被聖天子按在地上摩擦的大好機會!
顧鼎臣的一張老臉紅得發紫，紫的發黑，哼哼唧唧地半天才高聲答道:“堪比大明五年賦稅!”
他可以說是滿朝文武之中勸諫次數最多之人，一天一封彈劾水師將士尸位素餐的摺子，而今無疑也是被打臉打得最慘的那個人。
但他的這句話卻是宛如一枚核彈炸響，引發了陣陣驚呼!
“多少？”
“顧大人，切莫戲言!”
“五年賦稅!五年!!!”
一眾朝臣驚駭欲絕地看著紅光滿臉的顧鼎臣，滿臉的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
五年賦稅!
那將會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天文數字!
只怕保守估計都得有數千萬兩雪花白銀!
似乎是覺得十三還沒裝夠，顧鼎臣摸著雪白鬍鬚，慢悠悠地開口道:“五年，或許還有些保守，滿打滿算地話應該差不多六年!這需要考慮到供求失衡對香料價格的影響……”
他後面那些專業講解已經沒有人關心了，所有人此刻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海上暴利!
夏言雙手顫抖著搓了搓有些發麻的面孔，聲音沙啞地吐出了兩個字:“六年!”
嚴嵩雙眼放光地看著江淮等一眾水師勳貴，下定決心要和他們交好關係，即便不惜一切代價。
張孚敬興奮地滿臉漲紅，他清楚這多出來的六年賦稅對大明而言意味著什麼，至少不會再有流民因饑荒餓死了!
謝正、席書、費宏、賈詠、李承勳……一位位朝堂重臣沉浸在了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