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得知西郊學府的山長並不是太僕寺卿羅欽順後,楊廷和心中不知為何突然升起了極度不安之感,並且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他不由踱步來到李夢陽身前,一把拉住後者,低喝道:“獻吉,告訴我,這學府山長是何人?”
楊廷和於李夢陽有著活命之恩,當年寧王朱宸濠謀反被誅,原銜恨之人趁機揭發誣陷李夢陽是其同黨,朝廷又將李夢陽逮捕入獄,多虧了楊廷和與刑部尚書林俊等人上書力陳李夢陽無罪,才使他得以獲釋!
他不相信李夢陽是一個背信棄義、枉顧恩情的小人!
但李夢陽讓他失望了!
只見;李夢陽滿臉為難地低聲道:“介夫,何必糾結於山長是誰?再說馬上開山大典即將開始,到時你就知道了!”
“李夢陽你……”
楊廷和伸手怒視著李夢陽,滿臉的痛心疾首!
堂堂文壇領袖,七子魁首,竟然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但楊廷和終究沒有罵出口來,大庭廣眾之下不合適,並且也沒有意義!
他怒極反笑道:“罷了!罷了!李夢陽,你只需告訴我你是不是山長便可,你我往日情誼一刀兩斷!”
李夢陽未曾想到楊廷和竟然如此決絕,驚駭之下只能木然開口道:“不是老夫,老夫也沒有那個資格!介夫,你就不要再問了!算老夫求你了!”
楊廷和聞言如草雷擊,身形搖搖欲墜,幾乎站立不穩!
氣學大儒、太僕寺卿羅欽順沒有資格!
復古大儒、文壇領袖李夢陽亦沒有資格!
那這普天之下,何人還有資格出任這西郊學府山長之位?
有!
且只有一人!
費宏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楊廷和,將後者攙扶到了偏僻之地後,才敢開口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介夫?你發現了什麼?何以至此啊?”
楊廷和是何人?
宦海沉浮幾十載的官場巨擘!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對他而言早已經是基本素養!
但他方才那副架勢可當真是嚇壞了費宏等人,急忙上前將他扶了過來,以防當眾出醜!
楊廷和雙目無神地慘然笑道:“羅欽順沒有資格!李夢陽沒有資格!那誰還有資格!你還想不明白嗎?”
費宏才能不輸於楊廷和,卻少了一些見識,經楊廷和出言提點,費宏當即便想通了一切!
他禁不住渾身顫抖著開口道:“不!這絕對不可能!不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會是在這樣?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他難道想要與天下為敵嗎?”
但楊廷和卻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唯有報以苦笑。
因為,他也不知道!
費宏癱軟在地,與楊廷和相對無言。
二人的異狀被時刻注意他們的王守仁盡數收歸眼底,令他驚懼莫名!
到底發生了什麼?
竟然將楊廷和嚇成這般模樣!
那可是賢相楊廷和啊!
他一舉誅殺上千人時眉頭都未皺過一下!
王守仁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腦海中思緒萬千!
從開始出言嘲諷羅欽順,得知其不是山長,楊廷和便面色大變!
而後他又前去詢問李夢陽,應該是與後者相談不快,以致於滿臉的憤慨!
但楊廷和不甘心地問了李夢陽一個問題,李夢陽的回答讓其大驚失色,險些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到底是什麼問題?
李夢陽又給了他什麼答案?
不知為何,即便王守仁不清楚二者的談話內容,但見到楊廷和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的一顆心也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西郊學府的水,只怕深得很啊!
眼看吉時已到,開山大典也準備完畢。
不少碩儒名士開口催促羅欽順與李夢陽二人,趕緊開始大典,畢竟大家可都還等著前去遊覽這錯落有致的樓館竹林,秀峰異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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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羅欽順一臉為難地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格物工業院的山長還沒有來!煩請諸位再等候片刻!”
“什麼?”
“不是你羅欽順嗎?”
“不是李夢陽嗎?”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失聲高喊道。
這西郊學府的山長竟然不是羅欽順,也不是李夢陽!
這怎麼可能!
那是何人?
並且到了此刻還未前來!
此人當真是傲慢至極啊!
毫不誇張的說,眼下整個大明天下的碩儒名流悉數聚集於此,連當代衍聖公孔聞禮都趕了過來,羅欽順卻告訴他們學府山長竟然還未到!
眾人心中或多或少地升騰起了一絲怒氣,不少脾氣古怪的碩儒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了!
即便如此,羅欽順與李夢陽卻始終拖延著開山大典的開始,彷彿與為了等到來人相比,得罪在場一眾碩儒名士也無關痛癢!
羅欽順等人的這種做法,如同一支催化劑,瞬間點燃了眾人心中的怒火!
這顯然就是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陵四大家”之一的顧璘當即放下茶杯,起身便欲離去。
他本身性子就極其偏激古怪,否則也不至於滿腹經綸卻在南京這清閒之地為官十餘載!
此次本是應好友朱應登的邀請趕來帝都西郊參與盛會,未曾想到竟然受到這般冷落!
心高氣傲的顧璘徑直起身離去,他的舉動無異於狠狠的給了羅欽順等人一巴掌!
正在此時,一聲尖銳嘹亮的聲音突然傳來!
“陛下駕到!”
什麼?
陛下怎麼來了?
眾人還來不及多做思考,便老老實實地跪倒在地。
“恭迎陛下!”
王守仁卻是臉色煞白,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竟然是他!
怎麼會是他!
他可是堂堂聖天子,怎麼能出任西郊學府的山長!
這不公平!
王守仁雙拳死死地攥緊,指甲刺入了手心也渾然未覺!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為何楊廷和先前會那般失態!
“顧愛卿,開山大典還未開始呢?你這是想去哪兒啊?”
天子車輦上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令顧璘渾身直打顫,急忙答道:“啟稟陛下,臣……茶水喝多了,想要出恭!”
“憋著!”
朱厚身穿天子冕服,施施然地下了天子車輦,隨即在眾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中登上了高臺,淡然開口道:“人都到齊了,那便開始吧!”
宛如平地起驚雷,轟隆一聲巨響,震蒙了在場眾人!
人都到齊了!
西郊學府的山長……竟然是……聖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