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目瞪口呆地看著龍椅上的聖天子，恨不得一口唾沫吐他臉上！
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你鴨叫大家推舉兵部尚書的人選，當滿朝文武激烈討論後，你卻直接指定了大明軍神楊一清，他還能說什麼？
這滿朝文武誰還能比得過楊一清的功績？
加之羅欽順等人的“珠玉在前”，誰敢出言攻訐楊一清？
夏言臉紅脖子粗地看著聖天子，心中泛過陣陣的無力感。
“諸位愛卿，大軍即將班師回朝，準備一下有功將士的封賞吧！”
此言一出，代表著兵部尚書一職已經確定了人選，而楊一清無疑就是那位新任兵部尚書！
即便是夏言也對此無可奈何，因為楊一清之功績足以令人絕望！
換而言之，若不是因為此戰大明全獲大勝，只怕這位“大明軍神”頃刻之間將會身死族滅！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黃錦尖著嗓子喊了一聲，隨後簇擁著聖天子緩緩離去。
與兵部尚書一事相比，例行公事的朝會就是例行公事，所談論的無非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戶部“一條鞭法”、吏部“考成法”等事務，或者因為此次北伐六部百司官員因為種種職權上的相互覆蓋所導致的矛盾，而相互扯皮罵架！
總而言之，朝議基本之上幾乎沒有什麼要緊事。
畢竟真正的要緊事，七部百司早已經自行處理完畢了，否則若是都等著由朱厚這位聖天子來親自裁決，只怕整個大明早就亂了。
待聖天子離去之後，吳一鵬看著陷入深思的夏言，不由嗤笑一聲，隨即轉身離去。
雖然他們這些朝臣今日都被聖天子耍了，但夏言無疑是那個被玩得最慘的人！
任你如何縱橫辯駁，最終卻被陛下一言定之，實在是可笑至極！
御書房中，朱厚回想起朝會之時群臣如市井潑婦般互相攻訐的可笑模樣，不由嘴角泛起了笑意。
黃錦急匆匆地走到近前稟報道：“陛下，剛得到訊息，將士們的屍骨要送到了！”
朱厚聞言瞳孔驟縮，沉吟片刻後下令道：“詔令群臣隨朕前去迎接我大明英烈！”
黃錦身子一顫，急忙應聲而去。
與此同時，距離帝都不遠處的驛路之上，一支蜿蜒數十裡的大軍，正緩慢且堅定的前行著。
這支大軍是從北境先行撤退的受傷將士，以及運送陣亡英烈的屍骨，比如成國公朱輔！
沐紹勳拍馬來到朱輔靈柩之前，苦口婆心地勸道：“朱麟，歇會吧！”
他是真的快要看不下去了。
朱麟這個混賬玩意兒死活不肯用馬車運用朱輔的靈柩，與親衛朱鵬天等人硬生生地抬著靈柩前進！
親衛換了一茬又一茶，但朱麟卻始終咬著牙堅持到了現在，他的肩膀早已經血肉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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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扶靈，他原本肥胖的身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瘦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結實壯碩的肌肉。
但人畢竟不是鋼鐵做的，張侖看得出來，朱麟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奈何無論張侖怎麼勸，朱麟始終一言不發，只管悶頭前進。
帝都北城門，眼尖的黃錦遠遠望見了天際之處出現了人影，頓時喝道：“來了！來了！”
坐於天子車輦上的朱厚當即下令道：“奏樂！”
一時間，數百位錦衣衛大漢將軍齊聲唱起了《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蒼涼悲壯的戰歌很快便傳到了傷軍之中，沐紹勳疑惑地眺望了城門口一眼，差點驚得掉落下馬！
什麼時候天子率滿朝文武親迎成為常態了？
此時北城門口天子車輦立於最前，其後是老老實實的滿朝文武，兩側站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
沐紹勳不由坐直了身體，收起了痞態，低喝道：“傳令全軍，排班列隊，聖天子率滿朝文武親迎，萬不可丟了新軍氣勢！”
即便傷軍之中大多數將士身受重傷，但聞訊之後他們卻一個個站的筆直，堅定有力地向著北城門口緩緩走去。
距離越來越近，戰歌之聲也愈發響亮。
不少受傷將佐下意識地低聲吟唱了起來，很快便如同瘟疫般迅速傳遍了全軍。
朱厚早已下了馬車，立於車輦之前。
映入眼簾的是一支全員掛彩卻氣勢恢宏的虎狼之師，此刻他們正高聲吟唱著《無衣》，互相攙扶著以極其緩慢卻堅定有力的步伐向著自己走來！
朱厚不由紅了眼眶。
待大軍行進至距離朱厚不過十丈之時，沐紹勳急忙下馬小跑，單膝跪地，仰天高喝道：“末將沐紹勳，幸不辱命，已蕩平河套諸部，成功收復河套，全殲蒙古右翼十萬大軍！”
“為大明賀！為陛下賀！”
朱厚急忙上前扶起了沐紹勳，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嚴肅地詢問道：“我大軍傷亡幾何？”
“回稟陛下，我軍陣亡兩萬五千四百二十一人，傷者四萬餘人，朝鮮三萬大軍皆不幸陣亡！”
雖然朱厚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卻還是被這個觸目驚心的數字嚇到了！
整整兩萬五千多名將士陣亡！
他們可能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親，老人的兒子……
如今，他們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大明英烈！
沐紹勳頓了頓，小聲出言道：“成國公朱輔病逝于帥帳之內！”
朱厚聞言身形一陣搖晃，抬腳向著朱輔靈柩走去。
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之中，朱厚強行讓一名親衛讓出了位置，用自己瘦弱的肩膀頂了上去！
天子扶棺！
黃錦急忙跪地哭嚎道：“陛下不可啊陛下！這不符合禮法啊！你是千金之軀不可如此啊！”
這聲淒厲哭嚎瞬間喚醒了愣神的群臣，他們爭先恐後地跪倒在地，哭勸朱厚不能如此。
“不可啊陛下！您是天子怎可為臣子扶棺？”
“這不合禮制啊陛下!”
"祈請陛下自重！”
宗法？禮制？
朱厚聞言氣極反笑，怒道：“成國公朱輔，本就臥病在床，受朕之命以殘老之軀任前軍都督府總督，日夜操練新軍，遠赴萬里作戰！”
“即便朱輔並非戰死，他也是我大明不折不扣的英烈！”
“我大明英烈，陽剛之精血鑄其義勇！陰柔之乳汁育其忠誠！民族之使命孕其英烈！歷史之內涵昭其深沉！”
“當流芳百世，受世人敬仰！”
話畢，朱厚徑直堅定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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