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坦聽見身後殺聲大作,心中無比憂慮昆都力哈的安危,但他卻無可奈何。
因為此刻他正在中軍大帳內,受到射鵰手的嚴密監視。
效仿當年偉大的成吉思汗,歷任大汗皆常設中軍大帳,載於巨車,便於議事,決斷千里。
即便他們處於撤退的路上,也絲毫不影響中軍大帳的平穩前行。
而暮氣沉沉的庫蔑裡正在用一種怨毒無比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即便他阿勒坦心中有萬千言語,此時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做出任何動作,否則便會被歇斯底里地處決!
巴爾思,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阿勒坦只能對身後的慘叫聲充耳不聞,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閉目深思。
直到大軍行進地越發急促,身後的喊殺聲越發衰微,顯然是庫蔑裡加快了行軍速度。
但這讓阿勒坦心中升起了極度不安之感!
因為他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先前明軍明明能夠趁機直搗黃龍,進攻營地。
為何他們選擇按兵不動,漠視蒙軍後撤?
直到蒙軍後撤之時,才發動進攻,迫使蒙軍不得不放棄大量糧草與軍備!
經過白日裡的一場攻城鏖戰,阿勒坦清楚指揮此次大戰的明軍將領絕非常人,從他冷酷地下令射殺那些明人俘虜便可見一斑。
他很有可能是那位久負盛名的大明軍神,楊一清!
所以他絕對不會有任何失誤,白白錯過任何能夠一舉殲滅蒙軍的機會!
除非……
除非他是故意如此!
他想要一步步蠶食掉這支蒙古右翼的六萬大軍,以一個己軍傷亡極小的代價!
蠶食!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阿勒坦推翻了!
因為蒙軍的鐵騎機動性相當之高,只要他們拋棄糧草物資,便可以如同疾風一般迅速遠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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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清憑藉什麼能夠追上蒙軍數萬鐵騎?
追不上,那他的“蠶食”就是一句笑話!
只要明軍敢繼續追擊,深入草原腹地,那到時候就是他們的末路!
但身後的喊殺聲卻明明白白地告訴著阿勒坦,明軍的確在繼續追擊!
楊一清哪裡來的底氣?
他憑什麼?
阿勒坦苦思良久,腦海中飛速思考著近日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關鍵!
從明軍在蒙元鐵騎眼皮子底下大張旗鼓地鑄城開始,可以發現他們是有備而來,兀良哈部的五千精騎全軍覆沒便是最好的證明!
想要得知明軍的想法,就要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
明軍鑄城的意圖很明顯,那便是收復河套地區,並以此為跳板,逐步驅逐蒙元諸部!
而首當其衝者便是兀良哈部,這個屢屢侵擾明軍邊境的名義上的貢臣!
兀良哈部首領花當悍勇無雙,陰險狡詐,但明軍仍然毫不猶豫地全殲了五千精騎,便說明他們根本不怕花當盡起大軍,前來攻城!
甚至……他們樂得如此!
想要憑藉鋼鐵巨獸,一舉殲滅這個令人尤其痛恨的反骨仔部落!
自己的遠見迫使蒙古右翼的到來,明廷見狀並未有任何驚慌不安之像,而是氣定神閒地繼續鑄城,彷彿先前早已預料到自己會來!
而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座鋼鐵之城!
這個明人僅僅十日便鑄造而成的鋼鐵巨獸!
等等……
鑄造鋼鐵巨獸的工匠們去了何處?
阿勒坦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渾身顫抖,低聲喃喃道:“這是一個圈套!”
時刻注視著阿勒坦的庫蔑裡厲聲呵斥道:“阿勒坦,你在嘀咕什麼?”
若不是這個自己視為肱骨臂膀的親兄弟,他庫蔑裡也不會淪落於此!
被驚醒的阿勒坦急忙哭訴道:“阿哈!不能再前進了!快派出斥候輕騎像四周散開打探敵情!”
“哼!對啊!的確不能再前進了!若是回到了敕勒川,這副汗之位哪裡還有你的份兒!”
庫蔑裡聞言卻是極盡嘲諷,用怨毒無比的語氣講出了他認為阿勒坦的“真正目的”!
阿勒坦聞言為之一頓,苦笑著解釋道:“阿哈!我們中了圈套了!”
“的確中圈套了,從你一開始命海東青前來傳信,我就步入了你這個狼崽子的圈套!”
庫蔑裡憤怒地舉起牛角杯向著阿勒坦砸去,奈何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潰敗,牛角杯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掉落在阿勒坦的腳下!
阿勒坦見狀,如豺狼般的雙眸不斷閃爍著兇光。
他明白現在庫蔑裡已經聽不進去任何好話,他一門心思地認為自己勾結了巴爾思準備害死他,然後謀奪副汗之位!
無論自己講出什麼,在庫蔑裡的眼中都是在挑釁他地位的找死之舉!
但如若是自己猜測正確的話,那蒙古右翼數萬鐵騎稍有不慎便會葬身於此!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極力促使此次攻城之戰的阿勒坦自己!
他不願見到六萬鐵騎的喪生,也不願見到自己幾兄弟打拼十年的基業就此付諸東流!
阿勒坦堅決地做了一個決定,即便這會讓他與庫蔑裡反目成仇,徹底坐實庫蔑裡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
但阿勒坦別無選擇!
既然巴爾思說他阿勒坦會是未來的草原之主,那現在他就要承擔起草原之主的責任!
阿勒坦起身撿起了地上的牛角杯,恭敬地將他送回到了庫蔑裡的案桌上。
隨後在庫蔑裡驚怒交加的目光中,徑直向外走去。
“阿勒坦!站住!你想要做什麼!”
“阿勒坦!你這個該死的畜生!攔下他!”
但阿勒坦置若罔聞,面對數百射鵰手手中的利刃,阿勒坦雙眸中射出無盡的兇光,暴怒道:“滾開!”
基於先前祭祀儀式上的神蹟,與從薩滿巫師巴爾思口中的那句“未來草原之主”,一眾蒙元士兵對阿勒坦的態度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加之其先前的功績並不少於庫蔑裡,可以說是蒙古右翼公認的領袖之一。
種種因素考量之下,射鵰手們面面相覷,選擇放其離去。
中軍大帳之內還充斥著庫蔑裡淒厲至極的咆哮聲:“殺了他!殺了這個混賬!殺了這個狼崽子!”
阿勒坦行至帳外,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阿哈,放心,我一定送你回敕勒川!”
隨即阿勒坦以副汗的名義召集所有萬戶千戶,命他們的斥候衛隊向四面八方輻射散出,不得錯過任何可能潛伏敵軍的地方。
“大軍徐徐前進,鐵騎於兩翼掩護!”
“明軍可能會衝側翼進攻,務必時刻保衛副汗安危!”
【作者題外話】:兄弟們阿勒坦呀,俺答汗呀,看在他的面子上投投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