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紫禁城，御書房。
朱厚正躺在龍榻之上悠閒地吃著零食碎嘴，聽著魏彬與魏彬一左一右地接連念著奏摺。
這樣的生活才是皇帝正常工作的生活，既勵精圖治的同時又能保證不過度勞累，傷了龍體。
至於魏彬與黃錦二人非但不累，還覺得這是一種莫大的殊榮，精神狀態好得很！
基於聖天子的狠辣手段，及對其弄虛作假的尤其痛恨，二人還真不敢做出避輕就重、含糊其辭的事情。
這樣非但不能達到目的，還會平白觸怒龍顏，精明如黃錦與魏彬，自然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一小太監急匆匆地入內報道:“陛下，錦衣衛指揮使陸大人來了！”
“快宣！”
朱厚坐直了身子，急忙下令道。
因為黃錦這廝先前的自作主張，以至於陸炳也收斂了自我，在朱厚面前再無先前的親近之意，如若無事平日裡更是不會面聖。
當真疏遠到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地步。
今日陸炳突然進宮面聖，朱厚本能地感到一絲不安。
片刻之後，身形愈發高大魁梧的陸炳徑直跪倒拜地，失聲哭訴道:“陛下，王佐……沒了！”
“你說什麼？你給朕說清楚！”
朱厚聞言一愣，瞬間暴怒，起身直視著陸炳，不敢置信地怒吼道。
他希望自己方才聽錯了！
王佐，沒了？
怎麼可能？
他與朱宸不是受命前往北境馬市刺探敵情嗎？
為了全面瞭解韃靼瓦剌等蒙元各部的具體情況，及時警醒長城防線的守軍與百姓，為明年開春兵伐蒙元做好準備，朱厚兩年之前便將錦衣衛除京部外的骨幹悉數派去了北境前線，構築專門針對蒙元的諜報系統。
策部部長令狐錫、諜部部長胭脂、殺部部長影殺、戰部部長妙仁、刑部部長郝通等人率各部精英在朱宸與王佐的帶領下，於九邊重鎮各地馬市潛伏，行刺探敵情之事。
馬是戰爭與日常生活中的必備工具，而馬的數量更是國家強盛的象徵！
自大明立國以來，歷代諸帝十分重視馬政建設。
而與邊境各族交易牛馬的馬市應運而生。
大明最看重外蕃的馬，外蕃則最看重大明的茶！
如李唐之回鶻、兩宋之契丹、夏金之藏古，食肉飲酪之民，上至貴族，下至庶民，無不飲者！
這是因為茶可攻肉食之羶膩，滌通宵之昏寐，對以肉乳為主食的外蕃之人而言，乃是絕佳的預防疾病的寶貝。
正因如此，茶馬互市自唐代起便成為了歷朝歷代與外蕃各族通商貿易的主要形式，對雙方都極其有益，自然受到雙方的極其重視，馬市不動兵戈乃是預設的規則。
否則大明帝國一怒之下將其關閉，蒙元等蠻夷除了南下掠奪外，再無獲得大量茶葉的方法！
即便有不少嗜錢如命的奸商為謀取暴利兜售茶葉，但其數量對於外蕃之人而言無異於杯水車薪！
所以朱厚怎麼都不願相信，身處馬市之中的王佐，為何會突然傳來暴斃的訊息？
“究竟怎麼回事？你給朕講清楚！”
陸炳眼眶通紅，遞上了王佐先前寫好的兩年心血，這是他們這兩年多的成果。
“陛下親啟，錦衣衛副指揮使王佐臣拜上！”
“臣率錦衣衛精英潛伏各大馬市半載，所收穫的情報少之甚少，於我大明而言根本毫無用處！”
“大軍即將兵伐蒙元，若無準確的地形路線、敵軍情報，我大明必將大敗，屆時我錦衣衛就會淪為大明的罪人！”
“因此同朱宸、令狐錫商議之後，臣等斗膽違背了陛下的命令，控制了當地表面為商實則通敵的王氏一族，透過其渠道以私販茶葉為名，行走於蒙元各部之間，收集到的情報令臣等惶恐至極！”
“自達延中興以來，北元控制的地域大幅度擴張，包括鄂爾多斯、土默、兀良哈、科爾沁等部，勢力所及長城以北、東至女真、西抵哈密、北至葉尼塞河！”
“其孫博迪臺即位後，號位‘阿拉克汗’，此人驍勇善戰，頗有謀略，冊封了護衛汗庭的四大小汗，徹底鞏固了北元政權的統治，國力蒸蒸日上。”
“臣等認為陛下所憂慮之人，便是四小汗之一的阿勒坦，號‘索多汗’，此人野心勃勃，執掌右翼蒙古數萬鐵騎，屢屢寇邊侵擾，並不斷經略青海，企圖佔領以青海湖為中心的廣袤牧場，壯大己身。”
“而且此人與烏斯藏喇嘛素有來往，透過與其交易獲得了烏斯藏重凱及百鍊之兵，更加增長了其麾下大軍的實力！”
“阿勒坦之驍勇善戰比阿拉克更甚，並且賞罰分明，知人善任，詭計多端，頗有雄主之姿，假以時日，定會成為我大明的一大隱患！”
“因此影殺率殺部精英展開了多次針對阿勒坦的刺殺計劃，但都被狡詐如狐的阿勒坦躲過，並尾隨追擊，拔掉了我錦衣衛的數個據點，屠殺了數個商隊，錦衣衛損失慘重，影殺重傷垂死。”
“臣等不得不停止計劃，悉數蟄伏，以待時機。”
“臣祈請陛下萬不可輕舉妄動，北元之精騎訓練有素，嫻於弓馬，且暴虐好戰，戰力遠非我大明新軍能比！”
“且草原遼闊，我錦衣衛歷時兩年之久也在描繪好大半粗略地圖，若欲伐北元，需緩緩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臣等感陛下知遇之厚不忍負，荷陛下再生之恩不能忘，感激無他，故不避萬死，謹奏奉聖旨。”
朱厚仔仔細細地看完了每一個字，吐出了一口濁氣，看著眼前的陸炳厲聲喝道:“說！他們究竟遭遇了什麼？”
“阿勒坦已察覺北元有錦衣衛滲透，於是對所有入境走私的商隊嚴加審訊，影殺重傷急需救治，朱宸與王佐率戰部骨幹冒死潛入北元救出了影殺。”
“豈料這是阿勒坦的奸計，影殺早已被他派人盯上，一路尾隨至張家口馬市之外，阿勒坦親率精騎襲殺，影殺、王佐……戰死，朱宸折了一隻胳膊，僥倖逃生！”
“仍不解氣的阿勒坦率軍徑直衝入張家口馬市，將馬市洗劫一空，殺虜甚眾，駐守第三集團軍師長江桓以斬獲二級奏聞，冀掩其罪！”
陸炳咬牙切齒地講出了一番令朱厚怒火中燒的殘酷真相，他轉頭怒視著魏彬與黃錦，暴喝道:“可有這個江桓的摺子？”
魏彬與黃錦早已嚇得驚駭欲絕，聞言急忙翻找，果真找出了一封江桓的奏摺，並且還是請功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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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徑直從魏彬手中奪過奏摺，越看越怒，最後竟氣極反笑。
“好啊！當真是‘有功之臣’啊！”
“將這個江桓五馬分屍，誅其九族！”
“將第三集團軍軍長仇鸞革職審查，命張孚敬前去給朕查，將這些吃人血饅頭的狗東西悉數揪出來！”
“下發緊急軍令:五軍都督府總督抽調主力大軍，集結於太原重鎮，出兵蒙元，以雪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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