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軍木然地接過了盤纏及一袋熱乎乎的饅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一切。
甚至不少士兵惡意揣測，明軍會不會在饅頭裡面下了毒。
但隨後這個想法又被迅速推翻了。
稍微有點智商都能想得明白，他們已經是俘虜了，明軍想要殺他們辦法多的是，何必再多此一舉？
但明軍的這波操作實在令他們滿心疑惑。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本能地立馬轉身而逃，直奔清化城而去。
只要回到了自家地盤，再慢慢想這些事情也不急。
千餘士兵動作出奇一致，稍顯茫然後便轉頭就跑，生怕明軍反悔又將他們抓了回去。
整整跑的看不見山南縣城，不少士兵才坐下稍作休息，看著袋中熱乎乎的饅頭，腹中飢餓的他們終究忍受不住誘惑，探手取出了一個，嘗試性地咬了一口。
“真香啊！”
不知從哪個士兵口中傳出，其餘士兵也不再猶豫，取出饅頭狼吞虎嚥了起來。
甚至不少士兵邊吃邊哭，他們本是貧民，原本只想著當兵能夠吃飽，卻未想到差點連命都搭上！
眼前熱乎乎的饅頭令不少士兵紅了眼眶，即便這饅頭是明軍所給！
眾人吃飽喝足之後，陣陣睏意襲來。
昨夜大戰了一整夜，加之倉皇逃命，被俘之後又提心吊膽，直到此刻他們才有了休息的時間。
但正當此時，一名身穿鎧甲的將領起身喝道:“不可休息，全軍集合，趕回清化，我們要把戰況彙報給阮大帥！”
不少軍士聞言撇了撇嘴，甚至有人側過了身子，顯然並不買這個將領的賬！
武蒙見狀怒道:“我乃山南縣校尉武蒙，山南士兵跟我走！”
“就讓他們在這兒休息吧！指不定明軍又打過來了！”
眾人聞聽此言，急忙起身跟上。
明軍的恐怖他們昨夜便已經親身經歷過，尤其是那個形同惡鬼般的可怕將領，他們這輩子都不願再見到他！
武蒙見狀嘴角泛起笑意，一馬當先地向著清化城而去，不知不覺間，他已成為了這支降軍的首領。
待眾人好不容易回到清化，清化城守將見狀，卻如臨大敵，非但未曾讓他們進城，還放箭予以警告。
武蒙見狀暴怒道:“山南縣城已失，阮將軍戰死，我們好不容易逃回來，你們竟然不開城門？”
“對啊！趕快開啟城門！”
“快開門！”
“開門！我們並非逃兵！”
守將聞聽“阮將軍戰死”，嚇得肝膽俱裂，山南縣城可是有三位阮將軍，而且都是阮大帥的子侄！
出大事了！
守將對武蒙等人的憤怒置若罔聞，急忙趕赴帥府稟報此事。
阮淦期間甦醒過一次，草草交代了幾句，又昏迷了過去。
阮宗泰聞言如遭雷擊，驚怒交加之下吐出了一口老血，隨後勒令將這批降軍分別關押，他要親自審問！
武蒙等人完全未曾想到，他們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地逃回清化城報信，竟然被關押了起來，而且還被審問！
憑什麼？
憑什麼如此對待自己？
回想起明軍即便俘虜了他們，也從未有過苛責之舉，而且不但讓他們放歸他們，還給予了錢兩與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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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阮氏的態度實在令人作嘔，令人寒心！
一種異樣的情緒逐漸在武蒙等人心中蔓延，逐漸蔓延至阮軍之中。
畢竟誰都不是傻子！
將心比心而言，他們肯為阮氏效力，不僅僅是因為阮氏尊奉黎朝，更為關鍵的是能夠領取俸祿養家餬口！
小命都快沒了，還養什麼家？糊什麼口？
阮氏這等做法，實在是……寒心！
阮宗泰親自逐一盤問，得出的結果卻是出奇的一致，甚至他不惜將其中幾個“刺頭”嚴刑拷打，但即便如此，結果始終未變！
阮子平戰死，阮潢戰死，阮汪被擒！
阮氏這一代的三名傑出子弟悉數喪生！
而一萬大軍加上三千山南守軍，僅剩下了這千餘殘兵流勇！
並且其中還有不少被明軍嚇破了膽，口中只喃喃著“惡鬼”、“厲鬼”等詞，顯然已經廢了！
阮宗泰看著這殘酷無比的結果，又是一口老血噴出，隨後強裝鎮定，急忙趕回了帥府。
他心中清楚，如今能夠挽救阮氏一族的人只有昏迷不醒的阮淦！
帥府，阮氏領袖盡皆匯聚於此。
阮宗泰強行喚醒了昏迷的阮淦，指望他能夠拿出個主意。
阮淦甦醒之後，驚怒交加地看著阮宗泰審訊得出的結果，暴怒道:“阮宗泰，你簡直就是個蠢貨！”
與此同時，戚景通等人率領主力大軍勢如破竹地攻到清化城下，隨後傅玉龍與李大牛分率三千鐵騎，將清化城團團圍住。
而降軍在得知阮宗泰嚴刑拷打逃亡而回的士兵後群情激憤，一片譁然。
武蒙嘴角溢血地狂吼道:“兄弟們！阮氏根本就未曾把我們當人！”
“我們在前線替他阮氏浴血奮戰，殺敵無數！”
“因其自家子弟無能，導致大軍潰敗，九死一生地趕回清化報信，但阮氏竟然如此對待我們！”
“我們不是阮氏的奴僕，阮氏也不是我們的皇帝！”
“反了！劫了阮氏財物落草為寇去！”
“反了！”
“反了！”
“反了！”
武蒙見狀神情一振，率眾人衝出營帳，奪過衛士手中的兵刃，舉刀便砍。
其餘降軍士兵有樣學樣，頃刻間阮氏大軍亂作一團。
武蒙一邊殺人，一邊放火，嘴裡還始終高喊“阮氏不把士兵當人”、“劫其財物落草為寇”等誅心之語，一時之間從之者甚眾。
戚景通見狀，心中大喜，高喝道:“城中內應已起事，全軍攻城！”
“殺！”
主力大軍如洪流般衝向巍峨的清化城牆，悍不畏死地順著雲梯向上爬去。
殺了敵人，割下耳朵，便是軍功！便是財富！便是前途！
帥府之內，阮宗泰面對弟弟的呵斥正欲反駁，一偏將驚駭欲絕地衝入府中稟報道:“報！軍士譁變！降軍正向帥府殺來！從之者甚多！”
話音剛落，又一校尉衝入府中稟報道:“報！明軍開始攻城了！東城已經失守！”
阮淦雙目無神地轉頭直視著面色慘白的阮宗泰，嘲諷出言道:“現在明白了吧？”
“此計若我無恙，必不可能出現這等狀況！”
“時也？命也？我大黎，亡了啊！”
阮淦悲呼一聲，隨即口吐鮮血，驀然低頭，氣絕身亡。
“大帥！”
“大帥！”
“二弟！”
帥府之內，哭聲四起！
帥府之外，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