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睡下的朱厚被黃錦硬著頭皮強行叫了起來，冰冷至極地出言道:“何事？”
“陛下，會同館朝鮮與安南兩大使團醉酒打起來了，禮部尚書羅大人正在宮外求見！”
朝鮮與安南？
這兩個小弟當真是不安分啊！
相比於朝鮮暗中提防大明而言，安南近些年可算是根本未曾將大明放在眼中！
因安南出現了一個梟雄，莫登庸！
這個漁夫從宿衛到將軍，再到權傾安南的太傅，最終於嘉靖六年受禪稱帝，實現了把安南改朝換代的壯舉！
但於大明而言，此人無疑是個亂臣賊子！
如同老朱家在大明的正統地位，已經統治安南百年的黎氏便是正統，並且黎氏歷代國君均受大明朝廷冊封！
如今莫登庸已經成為了安南太傅，並將國君黎譓驅逐，隨即緊鑼密鼓地謀劃奪取國君寶座，而後便是取而代之，甚至還搞了一出“受禪稱帝”的戲碼，這不是亂臣賊子是什麼？
梟雄？兵臨城下、不戰而降也配稱為梟雄？
不過是一個機緣巧合、氣運驚人的聰明人罷了！
一想起安南與大明的惡劣關係，朱厚就忍不住一陣頭疼。
“安南？不是交趾嗎？”
“告訴羅欽順，先悉數羈押在會同館，明日上朝再議！”
朱厚幾句話吩咐完，便又進入了夢鄉。
但黃錦的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安南，永樂年間名交趾，乃是大明的疆土！
聖天子此話無疑表明了一個態度，亦是在傳達一個訊號！
黃錦的聰明終於派上了用場，來到宮外見到羅欽順後，便把聖天子的兩句話原封不動地告知了他，嚇得羅欽順驚駭欲絕。
“陛下怕是要起兵戈啊！”
羅欽順離開宮門後，心中始終迴盪著這句話，令他有些寢食難安。
誠然，如今新軍已成，戰力遠非先前可比。
但是如今國庫幾近空虛，恐怕難以支撐起大戰的靡費啊！
自古行軍打仗，打的便是錢糧！
無錢無糧，拿什麼打？
聖天子暴怒之下可不會在意國庫是否空虛，到時只怕如今欣欣向榮的大好局勢會頃刻間毀於一旦！
羅欽順愈發察覺到事態有些嚴重，今日兩大使團的醉酒鬥毆未曾想到竟會惹出如此滔天大禍！
不行，必須阻止聖天子妄動兵戈！
思慮至此，羅欽順不敢回府，轉道去了兵部尚書王瓊府中，如今能夠勸住聖天子的也只有這位四朝宿老了。
羅欽順的深夜造訪令王瓊十分意外，但他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否則這個腐儒決計不會邁入自己府邸一步！
會客大堂，心焦無比的羅欽順終於見到了王瓊，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便是:“陛下欲發兵安南，望王大人加以勸諫！”
王瓊聞言驚疑不定，此事雖然有些突兀，卻也是極其合理。
安南自宣德皇帝“棄置交趾”，黎利接受明朝冊封，便一直擾邊不絕，同北境蒙元一樣可恨！
如今新軍既成，聖天子想拿安南練練手、試試軍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為何羅欽順會得知訊息？而不是自己這個兵部尚書？
“到底出了何事？羅大人慢慢講來！”
羅欽順只得將今夜發生之事悉數告知了王瓊，尤其是聖天子的那兩句話更是原封不動地告訴了王瓊。
不過羅欽順萬萬沒想到的是，王瓊聽完竟然浮現出激動的神情。
這廝難道也想開戰？
羅欽順驚愕交加之下，急忙將自己心中的憂慮悉數告知，但王瓊卻不以為然。
國庫的確接近空虛，但是東華商會有錢啊！聖天子的內府有錢啊！
如若聖天子真想打仗，定然會想方設法地搜刮軍費！
王瓊笑呵呵地出言安撫道:“羅大人不用過於憂慮，誠如其所言，陛下別的本事沒有，賺錢的本事當屬一流！”
羅欽順瞠目結舌地看著王瓊，心中怒意頓生。
他今夜腦子抽了才會來找這個老匹夫，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羅欽順徑直起身離去，連一杯茶水都未喝上一口。
王瓊卻不以為忤，他還得感謝羅欽順為自己送來了這個重要的情報！
聖天子將安南放在了第一個攻擊的目標上，那首戰者定然吃香無比，此點毋庸置疑。
即便為了振奮士氣，想必聖天子也會拿出驚人的賞賜來！
長子王朝立一向習文，於文人士子中頗有賢名。
次子王朝需與三子王朝翰卻更愛舞刀弄棒，如今在定國公徐光祚執掌的中軍都督府中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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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想個辦法讓這個兩個小王八蛋參與此次首戰，撈取軍功！
王瓊深夜沉思，羅欽順輾轉難眠。
但帝都之內向來不平靜，“羅欽順深夜入宮求見聖天子，未成之後又前往王瓊府邸之中密議”這個爆炸性新聞第二日便傳遍了帝都，引得無數人追根究底。
翌日，乾清宮正殿。
聖天子還未駕臨，群臣已是議論紛紛。
所議論的話題自然是昨夜發生之事，而中心人物便是王瓊與羅欽順！
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攪和到一起去的？
王守仁及徐光祚等人皆神態莫名地看著王瓊，似乎在向他要一個解釋。
王瓊僅是點到為止:“諸位馬上便知了！”
而羅欽順面對費宏等人的詢問卻是一言不發，沉默不語。
群臣見狀也只能抑制住心中的好奇心，等待著聖天子的到來。
片刻之後，朱厚在群臣的翹首以待中走進了大殿，坐到了龍椅之上。
“想必諸位愛卿都想知道昨夜發生了何事吧？”
“羅愛卿，告訴他們！”
羅欽順聞言立即高聲答道:“昨夜安南與朝鮮兩國使團正副使數十人醉酒鬥毆，現已羈押在會同館！”
“什麼？竟敢在我大明帝都之內鬥毆生事？”
“當真是蠻夷之地，不懂禮數，丟盡了兩國的顏面！”
這等勁爆的訊息瞬間引得群臣低聲議論，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出言嘲諷。
但此事與王瓊何干啊？
難道……
費宏雙眼閃過一絲明亮，對於王瓊與羅欽順二人閉口不提之事有了個大致的猜測！
聖天子欲出兵安南！
雖然安南依舊朝貢，卻始終劫掠邊境百姓，如同蒙元一般，令人生厭！
而他們之所以朝貢的目的，恐怕並非是真正尊敬大明這個宗主國，而是為了大明朝廷豐厚的回贈！
這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不知禮法的蠻夷，的確應該出兵剿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