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如孩童般興奮不已地圍著駿馬轉了一圈又一圈，看了一遍又一遍，足足看了大半個時辰。
心滿意足的江淮一路小跑到黃錦身前，興奮不已地詢問道:“黃公公，陛下是想將這個東西的製作秘方賜給我東華商會嗎？”
“美得你！你也不想想這等寶物若是落入外邦之人手中，那對我大明簡直就是一場大難！”
黃錦沒好氣地白了江淮一眼，打消了他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江淮訕笑了兩聲，不敢反駁。
只要稍微動腦一想也知道，這等寶物乃是修築房屋道路及橋樑的利器，也只能被掌握在聖天子手中！
若外人得到，必定會流傳至外邦之人手中，這點身為商賈的江淮自然清楚！
在絕對的暴利面前，沒有誰會畏懼所謂的《大明律法》！
自古以來，從不缺少見利忘義、鋌而走險之輩！
“那這……”
江淮搓了搓手，指了指地面，一臉諂媚地追問道。
黃錦笑開了花，卻是不敢再戲耍這位江董事長，直言道:“陛下雖不能直接賞賜給你們秘方，卻是可以派遣皇家工程隊，也就是負責修建這等房屋道路的工匠為你們服務！”
江淮聞言有些遺憾，卻還是十分高興，這相當於他們擁有了調動指揮皇家工程隊的權力！
這看似小小的權力，卻能夠帶給他們無數的財富！
有了這堅不可摧，並且完全可以塗抹上色的房屋在，誰還願意住石條房甚至是磚頭房、木頭房？
要知道帝都之內最多的便是達官顯貴，他們最不缺的便是銀子！
而他們最在乎的，便是臉面！
只要有一家顯貴之府用此物修建了府邸，其餘權貴還會做的住嗎？
江淮甚至能夠看到無數雪花花的白銀向他砸來！
“此物名叫‘水泥’，而築基之物名‘混凝土’，所需原料雖然便宜，卻需要你東華商會提供，並且要給皇家工程隊發放僱傭費！”
見江淮想入非非，黃錦忍不住潑了一盆冷水！
有些東西，還是要提前講清楚比較好，否則若事後爆發了矛盾，可就極大地破壞了二人的情誼。
“額，陛下不是說賞賜嗎？為何還要我東華商會出……”
江淮瞠目結舌地看著黃錦，滿臉的難以置信！
聖天子這未免也太……吝嗇了吧？
合著搞半天就給了他們東華商會一個調動皇家工程隊的權力？
其餘的費用盡皆需要他們自己掏腰包？
黃錦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江淮，上前耳語了片刻後，江淮原本的不高興悉數拋之腦後，雙眼迸射出驚人的亮光，最後誠心實意地跪在地上向著乾清宮的方向喝道:“臣江淮定不負聖意！”
黃錦親自扶起了江淮，低聲囑咐道:“別高興得太早，聖天子交代了，所有收益你東華商會佔三成，聖天子佔兩成，剩餘的五成上繳國庫，為民謀利！”
“可有怨言？”
江淮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急忙答道:“黃公公說笑了，江淮感激涕零都來不及，自是毫無怨言！”
江淮此話雖說的漂亮，卻是誠心實意！
聖天子這樣的做法更令他欽佩不已。
別看他們辛辛苦苦地出人出力，還要出錢，最後卻被聖天子與朝廷拿走了整整七成收益，他們最終只能得到三成收益！
但這三成收益可是實打實地屬於他們東華商會，屬於他們十大商幫，聖天子與朝廷都不會也不好意思再出手“割韭菜”的財富！
他們從被圈養的“下蛋金雞”變為了皇室的奴僕，雖然地位同樣低下，但他們自此不必再擔憂哪天就被朝廷給盯上，順手“割韭菜”了！
況且比起不斷地積累財富，緊跟聖天子的步伐才是如今最為重要之事！
財富太多甚至還可能招來禍患！
當年“資產鉅萬、田產逾吳下”的江南第一富豪沈萬三，就因受到太祖皇帝猜忌，以至於落了個家產悉數充公、充軍發配雲南的悽慘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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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富不仁，這是所有豪商鉅富最怕聽到的聲音！
一個時辰之後，江淮滿臉洋溢著微笑，帶著聖天子親自書寫的匾額以及三十人的皇家工程隊一隊離開了皇宮。
直到江淮離開，黃錦才尋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急不可耐地從袖子裡掏出了那枚翡翠扳指。
看著眼前的稀世珍寶，黃錦忍不住親吻了一口，又急忙揣進了內衣之中，準備當成他老黃家的傳家之寶！
江淮之所以下如此之大的血本，不過是為了能夠探知日後聖天子對他東華商會的看法，即便自己向他傳遞了聖天子的喜怒，也並不能影響大局。
何況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江淮是與他黃錦一般的天子近臣，互相扶持是應該的嘛！
基於這樣的想法，黃錦並不覺得他承諾此事有何問題。
但黃錦偏偏忘記了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為君者，最痛恨朝臣勾結內侍！
尤其是即位稱帝之初便被內侍嚼了舌根的朱厚，更是對於此事難以容忍！
而黃錦已經數次踩在了朱厚的底線之上，即便他命魏彬出言提點黃錦，效果卻是不大。
從黃錦敢在朱厚未曾開口之前，呵斥朝堂重臣這一點便可以看出，這個曾經的忠奴已經失去了警惕之心！
黃錦已經在無數的阿諛奉承、諂媚巴結之中淪陷了，自入宮後面對各種賄賂皆是來之不拒！
即便朱厚念及舊情，一再容忍，甚至命魏彬出言提點，卻還是難以喚起黃錦的警惕之心！
直到今日江淮送給了黃錦那枚翡翠扳指，以換取聖天子的訊息，而黃錦在扳指的誘惑下竟然同意了，這徹底讓朱厚暴怒！
“暗衛！”
“臣在！”
“將黃錦……”
一旁侍立的魏彬目睹了整個過程，自然清楚聖天子暴怒的原因，急忙跪地求情道:“陛下，黃錦他對陛下忠心耿耿啊陛下！”
“望陛下三思啊！”
魏彬甚至低聲啜泣了起來，聞者無不動容。
這令朱厚忍不住想起熜哥記憶之中那個乖巧伶俐、卻始終維護自己的小太監，心中不由一軟，改口道:“將黃錦發配浣衣局受杖二十，以後就呆在浣衣局吧！”
魏彬當即止住了哭聲，急忙跪地謝恩道:“老奴代黃錦謝陛下隆恩！”
雖然魏彬心中清楚黃錦暫時是難以翻身了，但是一個人的習慣是最難改變的，而聖天子已經熟悉了黃錦在他身邊伺候！
所以黃錦必定不會在浣衣局久留！
讓他吃吃苦頭也是好的，忠言逆耳利於行，光是告誡是無用的，只有讓他碰個頭破血流，才知道後悔，才知道改過！
心情大好的黃錦正準備回御書房復旨，卻突然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直到被一陣劇烈的疼痛感驚醒，黃錦才發現自己正在被杖責，而且是在浣衣局！
而他視若珍寶的翡翠扳指正掉落在一人的腳下，黃錦嚎叫著抬頭發現，那人正是魏彬！
魏彬恨鐵不成鋼地出言解釋道:“聖天子有令，黃錦受杖二十，發配浣衣局！”
“你終究還是犯錯了，咱家先前告誡過你，你沒有犯錯的機會！”
“一旦犯錯，便是絕路！”
“為了這個小小的翡翠扳指，你徹底惹怒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