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縣長與電機
“林主任，什麼事情？”王照傑依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聲音。
“啊，王秘書啊。”林遠方心中說道劉宏偉架子也太大了吧，他連打三個傳呼，劉宏偉竟然跑是讓王照傑回的電話，“我有緊急情況要向縣長彙報，你能讓縣長接一下接電話嗎？”
“什麼緊急情況？我不是告訴你說了，縣長現在沒有空，在陪馬來西亞的大投資商。全縣的部委辦局、還有鄉鎮場的正職副職加在一起有兩三百號，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打傳呼給縣長，縣長即使不吃飯不睡覺，這傳呼能回的過來嗎？”王照傑冷冰冰地說道。他心中也是有氣，這個林遠方，不就是仗著洪顯國的一點垂青，鼻孔都快抬到天上去了。有什麼急事非要選這個是時候向縣長彙報？再說了，真是急事，難道非要見縣長才能彙報不成？就不能向我說一下情況，讓我向縣長轉告嗎？
林遠方眉毛蹙了一蹙，他沒有想到王照傑說話這麼難聽。還縣長的秘書呢，什麼素質！
“王秘書！”林遠方面色平和，語氣平淡地說道：“我這裡可是有緊急情況要向縣長彙報，這事情如果要耽誤了，你負得起這個責任麼？”
王照傑神情一滯，沒有想到林遠方說話這麼硬氣，不就是一個管委會的副主任嗎？他真的想把電話扣下，可是心中卻又沒有底，萬一林遠方真的有什麼重要事情呢？想到這裡，他的氣勢不由得就挫低了不少。
“中！既然林主任一定要向縣長彙報，那我這就去向縣長請示，看看縣長能不能抽出時間來聽一聽林主任的大事。”說著結束通話了電話，轉身回到房間，向劉宏偉彙報。
劉宏偉正陪著馬來西亞投資商在邙南林場考察，林場後面是的山體蘊藏著豐富的石灰岩，是燒製水泥的上佳原料。在距離林場十公里遠的地方，還有一座煤礦。這些條件結合起來，這裡無疑是建造水泥廠的最佳地理位置。
這個時候劉宏偉和馬來西亞投資商已經考察完了，正坐在林場場部裡品茶小憩，探討著一些投資合作的細節。因為談性正濃，林遠方來了兩個傳呼他都沒有回，都是把大哥大交給秘絡，還需要邙南縣這方面投入兩百萬資金，說句實話，劉宏偉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不是為了將林遠方一軍，看看林遠方怎麼樣在幾個月之後上繳六百萬元，劉宏偉肯定不會同意這個合資專案的。
哼，什麼香港創格集團，我看就是國際騙子，想來我們內地搞這個空手套白狼的勾當。林遠方不是跳的高嗎？好，就給你這個機會，動靜鬧得越大越好，我看看到最後你怎麼收場。
沒有想到林遠方卻是不屈不撓，又打過來第三個傳呼。劉宏偉看了傳呼之後，依舊是採取老策略，把大哥大交給王照傑，讓他到外面給林遠方回傳呼。可是沒有想到王照傑出來幾分鐘之後，又拿著大哥大進來了，輕聲在他耳邊說道：“縣長，林主任說他有緊急情況，必須親自向您彙報。”
“哦？”劉宏偉心中說道，這個林遠方，也太不知道進退了吧？他接過大哥大，抱歉地對馬來西亞商人笑了笑，說道：“你先喝茶，我去回個電話。”
劉宏偉拿著大哥大匆匆忙忙走到隔壁房間，撥通了林遠方的電話，劈頭就問：“林主任，你有什麼緊急情況？”
“縣長，香港創格集團董事局吳主席親自帶隊過來了，他帶了一千五百萬元港幣的銀行本票過來，說如果對我們縣的投資環境滿意的話，這銀行本票就留在我們邙南了。”林遠方輕描淡寫地說道。
“一千五百萬港幣？”劉宏偉叫了一聲，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連忙調整了一下語氣，平緩地說道：“怎麼會呢？林主任，你前面不是說他們以銷售網路和專利技術合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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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售網路和專利技術合資只是香港創格集團試探我們地方政府合作的誠意。”林遠方半真半假地彙報道：“他們真實的目的，是準備投入巨資發展體育器材和健身器材產業，把這個產業做大做強，成為全國健身和體育器材的巨頭。在這一方面，目前國內還是一個空白領域，並沒有一個很專業的廠家。”
“好啊，太好了！”劉宏偉再次興奮起來。一千五百萬元港幣的鉅額投資，如果能留下來，今年全年的引進外資的計劃就完成了一半，他再也不用擔心卡在他頭上的免職的硬指標了。如果早一段時間知道香港創格集團有這麼一個投資計劃，這個馬來西亞商人投資小水泥廠的專案劉宏偉還真是不會感興趣的。畢竟他也知道，水泥廠是個高耗能高汙染的專案，是以犧牲環境發展為代價的。這個小水泥廠專案又是建在林場旁邊，將來在環境保護評審方面，也是一個很棘手的難題啊。
“遠方同志，你一定要做好吳主席的工作，把這筆投資留在咱們邙南1”劉宏偉毫不猶豫地指示道。
“縣長，我就是來向您彙報這個情況的。吳主席到了邙南之後，顯然非常失望。我剛才聽賓館的服務員說，創格集團的袁總去詢問返回南江的飛機航班呢！”林遠方說道。
“啊？那怎麼能行！那怎麼能行！遠方同志，我給你下個死命令，必須把香港創格集團的客人給我留下來。我這就往縣裡趕，大約半個小時就能趕到。到時候如果如果香港創格集團的客人離開了，我唯你是問！”
掛了電話，劉宏偉急匆匆地從隔壁房間走出來。王照傑正在外面等著，見劉宏偉出來，臉上似乎很不高興，就湊上前去彙報道：“老闆，我剛才已經再三向林遠方解釋了，您非常忙，沒有空和他說話，可是他非要……”
“你給我閉嘴1”劉宏偉怒不可遏地喝道：“事情就壞到你們這些人身上了。林主任那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及時向我彙報？”
“我……我……”王照傑囁嚅了兩聲，低頭閉上了嘴巴。明明是劉宏偉這樣交代的，但是最後板子卻要打到他的屁股上，變成他的錯誤。那個見鬼的林遠方，究竟施展了什麼鬼把戲，難道說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麼？
劉宏偉匆匆忙忙回到房間，衝還在那裡喝茶的馬來西亞投資商說道：“張先生，真抱歉，非常抱歉，縣裡出了一點緊急情況，需要我馬上處理。這邊只有讓謝主任先陪你了。”說著劉宏偉就對政府辦主任謝天來吩咐道：“老謝，張先生這邊我就交給你了。張先生這邊有什麼要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滿足！”
交代完一切，劉宏偉這才匆匆忙忙出了農場場部，跳上他那輛藍鳥王專車，往山外開去。
林遠方放下電話，心中暗笑。袁連滿是在總檯詢問返回南江市的機票了，不過是問的幾天後的機票。他只是漏掉幾個關鍵字，就能夠把劉宏偉急得不輕。沒辦法，縣長大人架子大，不給製造點緊張空氣，還不知道縣長大人什麼時候才能過來呢！
正想著，“叮咚！”房間的門鈴忽然響了起來，林遠方就覺得奇怪，他住進邙園賓館，幾乎沒人知道，誰會跑到這裡來找他呢？
拉開房門一看，發現一個穿著灰褐色防寒服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恭敬地問他：“請問您就是林主任吧？”
林遠方驚訝地點了點頭，說：“你是？”
“哎呀，林主任，可算是見著您了！”中年男子激動地朝他伸出雙手，林遠方給鬧了個一頭霧水，心想，這是哪來的冒失鬼？有這麼幹的麼？
他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的中年的熱情，皺緊了眉頭，問他：“你是哪位？”
中年男子猛一拍腦門子，自責道：“你看看我，心裡一高興，就把這事給忘了，林主任，實在不好意思啊，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宋曉隆，在咱們縣裡的紅星電機廠的副廠長，禹寺鄉副鄉長朱躍進是我表兄……”
聽他這麼一說，林遠方就全明白了，前兩天朱躍進聽說了管委會這邊要合資建一個保健器材生產按摩椅的訊息，就推薦了在紅星電機廠當副廠長的表兄宋曉隆，說他表兄搞技術那絕對是一流人才，只是因為紅星電機廠破產了，他表兄宋曉隆到南方海州市去打工了。
“哦，朱鄉長性格豪爽，很夠意思。我和他第一次和他見面就一見如故，象老朋友一樣了！”林遠方客氣地說。
宋曉隆聽了這話，馬上眉花眼笑起來，點頭哈腰地說：“承蒙您林主任的誇獎，我替我表哥謝謝您了！”
“進來坐吧！”林遠方看了看四周，抬手把宋曉隆讓進了房間。
宋曉隆欠著半邊身子坐到了張曉文的對面，從兜裡掏出一包良友，熟練地磕出一支，恭敬地雙手遞到林遠方的手邊。
“外菸啊？”張曉文搖了搖頭，說：“太沖，我抽不慣那個，還是這個好！”摸過茶几上的一盒散花，含在嘴裡。
宋曉隆象是渾身長滿了機關一般，上半身前趨，“砰”點燃精緻的黃銅打火機，雙手捧到林遠方的面前。
就著幽藍的火苗，林遠方燃著菸捲，仰面靠在沙發上，右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邊，手指很有節奏的彈動著。
宋曉隆給自己點上煙後，堆著笑說道：“林主任，我表哥給您說過了吧。”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曉文的嘴唇，神情十分緊張，好像生怕林遠方說出什麼不知道之類的推辭話。
林遠方根本沒有理睬他的這個話題，只是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房間來的？”
宋曉隆一愣，馬上明白過來了，他連忙解釋道：“我知道林主任今天要接香港的客人過來，就帶著東西在賓館的大廳等候。剛才您去前臺拿鑰匙的時候，我正好聽到了，所以就壯著膽子過來了。”
“胡鬧臺！”林遠方心中說了一句。這個朱躍進的表弟怎麼是這樣一個人，一點規矩都不講？再看他趨炎附勢的樣子，很難相信這個人如朱躍進所說，在電機技術上有獨樹一幟的建樹。
不過當初朱躍進幫過他大姐林遠麗，雖然事後林遠方也幫回了朱躍進，但是在林遠方心目中感覺總是欠了一些朱躍進的人情。畢竟當時他只是規劃局的一個小幹部，朱躍進已經是禹寺鄉的副鄉長。現在雖然說地位已經不能和當初那樣相比，但是林遠方是個非常念舊的人，絕對不會說因為自己一闊就翻臉不認人。
想了一想，林遠方又隨口問道：“朱鄉長和你是……”
宋曉隆連忙說道：“朱鄉長的母親和我母親是親姐妹，朱鄉長是我的親表兄。”
“嗯，這麼說來，關係是挺近的。”林遠方點了點頭。
“是啊，非常近，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比親兄弟還要好呢1”宋曉隆連忙說到。
“嗯，我聽朱鄉長說過，你對電機方面……”林遠方一邊說著，一邊望著宋曉隆。
“對對對，我對電機方面非常有研究。”宋曉隆連聲說道：“原來在紅星機械廠，我就是主管技術的副廠長，我們紅星機械廠生產出來的電機質量在全國來說也是首屈一指，可惜我們一把手老劉不懂得市場不懂技術瞎指揮，好好的工廠硬是被他弄倒閉了。”
林遠方靠在沙發上聽著，卻不言語。
宋曉隆望了望林遠方，繼續說道：“林主任，老實跟你說，我目前在海州市那邊發展的也不錯，只是我不甘心紅星電機廠就這麼垮了，也放心不下紅星電機廠那一幫弟兄們，所以聽我表哥打電話給我說，說你們管委會準備和香港一個公司合資生產按摩椅，急需技術性管理人才，所以我就趕了回來向林主任自我推薦一下，看林主任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你對按摩椅有瞭解？”林遠方沉吟了一陣，眉毛抬了一抬。他實在有點不太相信，目前渾身都帶著訊息機關的中年人在電機技術方面能有什麼造詣。如果不是之前朱躍進給他打過電話，他很可能直接就把這個宋曉隆轟了出去。
“對，我見過按摩椅。”宋曉隆說道：“我在海州那邊的老闆是臺灣人，他從臺灣帶過來一臺高檔按摩椅，上次按摩椅壞了，沒有人能修，運到臺灣又大費周章，就讓我過去拆開看看能不能修理，我鼓搗了幾個小時，給他修好了。所以對按摩椅裡面的結構還是瞭解的。”
“嗯，繼續。”林遠方點了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按摩椅的結構非常簡單，即使就是高檔沙發，加一個晶片，還有壓縮氣杆，再加幾個振動電機和按摩球杆。”宋曉隆眉飛色舞地講解起來，剛進門的猥瑣感覺竟然不翼而飛，“其實最要害的部分就屬振動電機。如果長時間使用，振動電機就會因為過熱而損壞。所以振動電機的好壞，往往決定按摩椅的質量的好壞。”
說道這裡，宋曉隆從手邊的黑色塑料袋裡拿出一個報紙包的黑乎乎的東西，當著林遠方的面打了開來，林遠方看到裡面是一個圓滾滾的金屬物體。
“林主任，這就是震動電機，是我們紅星電機廠的庫存產品，雖然外表看著很簡陋很粗糙，可是按照使用壽命來講，我們紅星電機廠生產的震動電機質量絕對比日本德國的質量還過硬，使用壽命至少是他們的同類產品的四五倍，而且價格更是不到他們產品的十分之一。”宋曉隆拿著振動電機向林遠方介紹說。
“什麼？你說這個產品質量比日本和德國同類產品還好？”林遠方眉頭蹙了蹙，把這個外表顯得很粗糙的電機拿到手裡反覆看了看，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很特別的地方。
“對，當初我們紅星電機廠曾經把日本和德國的同類產品拿過來進行過對比，我們電機的質量在相同的條件下，使用壽命確實超過德國和日本同類產品的四五倍。”宋曉隆看著林遠方手中的電機，目光裡充滿愛憐，彷彿是看著自己的孩子，“這個震動電機是我設計定型的，它的技術參數我當然很清楚。”
“既然質量這麼好，為什麼你們紅星電機廠還會倒閉呢？”林遠方輕輕地把震動電機放在了桌子上。
宋曉隆嘆了一口氣，說道：“廠子都毀在我們一把手老劉身上，他小舅子進了一批劣質原材料，硬是用在震動電機上，產品質量自然直線下降。最後雖然廠子倒閉了，但是我們的一把手的生活卻比原來當廠長的時候過得還滋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