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第孤
孤四獨
獨幕者
者使
使命
命
Ⅷ
「對不起。」
「現在知道說對不起啦?我警告你別過來哦,要是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把你下面剪掉。」
「……」
不大的樹洞裡,黑若斯和銀的一唱一和不停重複著。
兩人間,受到最大震撼的自然是黑若斯無疑。
少女裹著銀硬塞給她的那件大衣,將兩隻小腳也縮在僅存的溫暖一點溫暖之中,抱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銀則蜷縮在黑若斯一旁,渾身溼漉漉的衣物早已被黑若斯扒下丟進了大雨裡,因此只能畏畏縮縮地抱著一圈繃帶,躲在樹洞最深處的旮旯裡瑟瑟發抖。
「我說你真是出息!好好地突然發一通火嚷嚷著要去救人,結果人沒救著還把自己弄成這幅蠢樣。你難道是白痴嗎?
「腦子給那些八爪怪抓壞了不成?不,不能僅僅將你以白痴來定義,因為白痴是不可能在大雨天這麼準確地找到其他人的。」
「你就是只豬也是比較聰明的豬,讓人在想抽你兩鞭子的時候突然喂你糖吃。」
黑若斯一見銀那頹廢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在狠狠得罵了他一通後,她便把那件大衣嚴實地鋪在了銀的身上。
接著自己抓起了一團繃帶,倚靠著冰冷的樹皮搓著腳丫。
「是……對不起,我就是白痴,我比豬都不如……咳咳咳咳……所以,我現在能求你和我契約,然後想想怎麼去救香格拉蒂的對策嗎……咳咳咳咳。」
銀陰沉著一張臉將大衣抱在胸口,同時嘴角不甘心地齜起,訴說著自己的決心。
「大少爺!您還惦記著這個啊?我——哼!要我說幾次,就算你契約了也沒法和聖騎士鬥啊!你燒糊塗了嗎……」
「也算是香格拉蒂對你一片忠心的回報吧,真是的,為什麼我活了八輩子也沒遇見像你這樣的主人呢?」
黑若斯被“契約”一詞一嗆,氣得她抬腳就對著樹洞的外殼一踹,最後因為用力過猛只好忍著疼將責任全部丟到了銀的身上。
“為什麼都這種時候了,你在心裡還掛念著其他人呢?”
「因為,因為我現在只有你了,黑如斯……」
似乎沒有注意到黑若斯的自討苦吃,銀耷拉著雙眸沒精打采地吐出了一句話,看來發燒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嗚嗚嗚,痛死了,該死(小聲)。蛤?請問你這個‘我現在只有你了’是告白一類的東西嗎?很抱歉啊,我黑若斯可不吃這一套。」
「你現在要做的是老老實實得給我休息!不要再動任何‘拯救香格拉蒂’一類中二病少年為了奪回摯愛的妄想了。」
然而即便銀已經如此潸然淚下地懇求,但黑若斯卻仍然沒有消氣。
少女抱著胸一臉嫌棄地用眼角的餘光看向銀,而嘴上卻又說著“關心”他的話,讓銀只能啞口無言地縮成一團,然後聆聽著黑若斯的“辱罵”。
「我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對,我是比豬還笨的白痴……但是和你分開後我就明白了。」
「我這樣一個廢物根本救不了香格拉蒂,就連一道水溝也跳不過去……所以我才想求助你的力量,黑若斯……咳咳咳咳咳。」
銀艱難地轉了個身子衝著黑若斯哀求道。
「我求求你,以後無論什麼事我都聽你的!求求你和我契約吧,這樣我們就能有力量應付十亞的通緝了!」
他真的太絕望了,絕望到就算黑若斯讓他立刻衝出樹洞,裸奔一圈再回來也是可以立即去做的。
香格拉蒂對他太重要了,重要到哪怕分開一秒,銀都覺得現在呼吸困難。
“只要和契約就好,只要給我力量就好……我太弱了,我太蠢了,我連手掌心的東西都握不禁,只能讓它像水一樣流掉。”
“所以,求求你。和我契約吧,讓我能用力緊握住手中的事物吧。”
「不要。」
「……」
“怎麼會。”
然而讓銀更加絕望的是。
在他面前的那個少女,神情十分冷漠地說出了拒絕的話:
「看著我幹什麼?要是一直盯著我看就能契約的話,我這八百年來是不是只要去當脫衣舞娘就能找人契約?」
黑若斯的綠眸注視著銀的灰瞳,然後不屑地說道:
「你以為自己的尊嚴很值錢?你以為只要哭哭啼啼的就能博取別人的同情?你以為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要下跪就能撿到?」
「少自以為是了!」
黑若斯將裹腳的繃帶甩在了銀的臉上,然後駝著身子指著他的鼻樑怒吼道。
「這就是你長這麼大做人的底線?卑微,下賤,沒有骨氣!」
「你敢不敢抬起頭跟我說話?敢不敢不要躲躲閃閃的?銀不是個少爺麼?」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和我當朋友的嗎!既然我們是朋友,那你為什麼要這麼低人一等地求我,好好跟我說‘我需要你的幫助’不就結了嗎!」
少女一把拽起了銀溼透的衣領,將自己的額頭抵著他的眉間。
與此同時,在樹林外的高空中,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隨著一聲悶雷在兩人的頭頂處炸響。
將黑若斯如此激昂的演說襯托得淋漓盡致。
而事實上,黑若斯說的這些和銀這二十年來的生活,幾乎完全吻合了。
卑微?
“是啊,我天生就是個不會魔法的白痴。就算是家族的長子,也不過是為了‘笑柄’一詞錦上添花罷了。”
下賤,沒有骨氣?
“很中肯的評價,在姐姐注意到我之前,逆來順受就是對我童年最完美的概括了吧。”
你不是個少爺嗎?"
“少爺?哈哈哈哈哈,你看我哪一點像少爺了,就連早餐都得自己做,還得照顧著那個女僕不要犯懶癌意外死掉。”
“明明就是個廢物,哪敢自稱少爺呢?”
回想起凡此種種,銀的眼眶再次不爭氣地流下了兩行淚來。
緊接著,就在銀被黑若斯的這聲吶喊刺激得即將奔潰的時候,少女再次開口了:
「你以為我不想和你契約嗎,銀?我當然想啊,甚至對和你契約的那一刻產生過美好的憧憬啊。」
「所以我不希望和這樣狼狽的你契約,這只會摧毀你的夢想,將你絆倒進更深的深淵裡。」
「更何況,現在的我根本沒有力量和你契約了。」
似乎對兩眼無神的銀失去了興趣,黑若斯將失神的銀丟回了原位再補了一腳。
少女還拿起那圈凌亂的繃帶裹住了腳丫,坐在一旁不停地唉聲嘆氣。
不過,就在銀的意識即將跌入谷底那一刻。
他一直牽掛著的“契約”資訊使他終於清醒了過來,在聽見阿麗兒那無奈的語氣之後,銀馬上無視了自己的病傷竄了起來:
「等等,等等!咳咳咳咳……黑若斯!你剛才說沒有力量契約了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意思!」
「喂喂,你怎麼突然這麼有精神了?沒有力量契約這句話還不好懂嗎?」
「還不都是怪你們,剛才突然把聖武士騙到我的面前!」
「難不成你覺得我這個沒有契約者的代靈,做出那種攻擊是隨隨便便的事情嗎!」
黑若斯被銀的質問嚇了一跳,鬆開了抱著膝蓋的雙手把他推到了一旁:
「我——黑若斯!現在就像電池一樣沒電了!在你只顧著香格拉蒂的時候。」
「我可能在下一秒就要消失,真正如你所願離開這幅身體沉睡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少女瞪起了那雙瑩綠的眼睛,寶石色的湖水中隱匿著憤怒。
「我……」
銀被黑若斯一推,腦袋也不偏不倚地磕到了一塊樹疙瘩上。原本就昏昏沉沉的思維此刻更是雪上加霜,讓銀頭疼欲裂:
「怎麼會這樣?總,總會有辦法充電的對吧!黑若斯,黑若斯,我錯了,剛才的事情都怪我。一定有辦法解決的才對!」
「是你順著願望找到我的,也是你把我從霍恩手下救走的。現在,你不可能就這樣撒手不管,我現在要你不要阿麗兒!」
銀不顧一切地按著頭爬起,然後一把抓住了黑若斯的腳丫死死不放。
在他看來,黑若斯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了,所以他決不想接受黑若斯離開的事實。
於傳說中不可知存在中衍生的“代靈”。
從黑若斯表現出強大的“不可視能力”操控度來看,如果真如少女所說。
契約後力量可以獲得質變,那麼她就是銀現在最管用的一張王牌。
可以救回香格拉蒂的王牌。
為此,銀可以付出一切與黑若斯進行“契約”,哪怕契約的代價是犧牲香格拉蒂或者自己的性命。
姐姐阿麗兒曾經說過,“只要有光還在照耀,那麼我能做的,就是伸出手去捕捉它。”
可黑若斯卻說,“我可能在一秒消失,真正如你所願離開這幅身體沉睡了”。
“才沒有!我才沒有想要你離開阿麗兒的身體……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
「你是變態嗎?說了多少次!不要再露出這種眼神了,你的尊嚴都給狗吃啦?」
或許是銀的表情太過悲慟,抑或是黑若斯覺得再這樣蹂躪銀的意志也無濟於事。
少女放棄了想要一腳護在銀臉上的舉動,轉而長嘆一聲,伸手小心地回握住銀的雙手。
「放手啦!你想要抓到什麼時候?我真懷疑我兩百年前是不是和你的家族有過恩怨。」
「看著一個美少女在一邊一絲不掛也不想著湊過去取暖,你該不會連第一性徵的功能也燒壞了吧?」
「哼,現在能請你別苦著一張臉,好好地聽我分析嗎?坐過去點!」
黑若斯將銀的手從腳上掰開,接著和他並肩坐下把大衣也蓋在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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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能保證不會消失嗎?我什麼都聽你的……所以,求你不要拋下我。」
神志不清的銀照著黑若斯所說,兩人挨在一起披著那件黑色外套凝視外面的雨幕。
只不過在黑若斯眼中,樹洞外的是下的是雨,而在銀的眼裡,樹洞外陰森得就像是地獄。
讓少女沒有想到的是,銀燒的實在是太嚴重了。
以至於黑若斯在靠著銀的身體取暖的同時,也不由擔心他會不會因為發燒而掛掉,所以說話的語氣也溫和了很多:
「才不會咧,我要是消失了誰來保證你對這具身體沒有非分之想啊。」
「你……你別亂動啊。總之你燒這麼重長話短說吧,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還有今後的動向。」
大衣裡很溫暖,不過黑若斯知道,這些溫暖絕大部分都是銀那暴高體溫的功勞。
她嘴上雖然說著打擊銀的話,但身體卻很老實地摟著銀的手臂取暖,同時在心裡默默祈禱著銀的燒能夠快點降下來。
所幸銀這個時候腦袋也糊里糊塗的,不然一男一女赤身裸體地縮在一團,指不定讓兩人多尷尬。
「首先是關於處境的問題,如果誰要搞一個最慘遭遇競技的話,我覺得我可以直接摘下第一名。」
「因為我們現在的處境實在是糟糕透頂,我活了八百年也沒經歷過比現在更身陷囹圄的事情!」
「而單論契約過程的刺激程度,在往屆的主人中,你也可以算是翹楚,被聖騎士圍剿什麼的令人不抱期待啊。」
黑若斯把頭靠在銀的肩膀,一邊罵罵咧咧地說話一邊希望最近能靠這種方式讓銀“冷”靜下來。
遭遇十亞聖武士親自逮捕,並且在‘重傷’他後安全逃離。
光是這些就足以讓十亞高層定義為誓僅次於魔人族入侵的嚴重失態了吧?
在感受到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後,黑若斯索性把腿也搭在了銀的身上繼續說道:
「就像之前我說的那樣,十亞的聖騎士是象徵著‘不敗’神話的存在。」
「他們一旦進行任務失敗,那麼那項任務就會被十亞列為堪比天災的緊急事態。」
「所以今後,我們要面臨的,可能就不僅僅是一個聖騎士,而是一整個安德亞教廷。」
「你甚至還有我的畫像,在那個霍恩被擊敗的時候,也許已經被所有十亞在萊恩之域的教徒獲取。」
「第一個事態,我們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只能在荒野中遊蕩苟且。」
少女的聲音非常沉重,她語氣中壓抑的感覺甚至讓懵懵懂懂的銀也感到了一絲壓迫,強打起精神說了句:
“然後?”
「然後?哼,也得託你重病的福吧,要是你意識還清醒的話就不會說出這麼風輕雲淡的話了。」
黑若斯噗嗤一笑,將右手掌心撫在了銀的胸膛:
「然後啊,我們可能連撐到這場雨結束做不到,說不定在下一秒就有十亞的教徒來款待我們了。」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能獲得乾淨制服一套,還有溫暖家居一廳,沒準還包三餐,附送全套sm服務一份。」
「十亞的人……會這麼好心嗎?」
沒聽懂其中含義的銀渾渾噩噩地說道。
「呆子說白了就是送你監獄終身遊啊。當然以你被聖騎士通緝來看,我們會面對的多半是就地正法,而不是嚴刑逼供。」
少女似笑非笑地揪起了銀的耳朵,接著神情凝重地說道:
「而我們要面臨的第二個事態,實際上已經發生了。」
「嗯?」
「你還嗯,說的就是你,現在發燒了我到哪給你找醫生治去?本來我還想趁剛才雨還不大的時候…」
「和你試著走出這片森林,看看這裡是萊恩之域的什麼地方。現在倒好了,老天爺都被你這白痴蠢哭了…」
「雨下得沒玩沒了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我……我沒關係的。只是區區發燒而已,比當年靈災的時候,我全身粉碎性骨折差遠了。就是,有點暈罷了。」
「靈災?我記得靈災每隔三百三十三年才會爆發啊?算了,反正這塊大陸從來沒有太平過的時候,現在也沒有閒功夫糾結這些東西。」
察覺到銀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黑若斯卻只能無奈地抱著銀的身體心如刀絞。
所謂代靈,在契約之前的能力其實十分弱小。
而少女在不久前,因為被霍恩全力緝拿的緣故。在那陣毀天滅地的炮火之中,她透支了維持自己存在於世界大陸的力量。
現在的黑若斯,身體狀態其實比發燒的銀也好不到哪去。
四肢無力,頭腦暈厥,彷彿在一秒她就會閉上雙眼陷入永恆的沉睡之中。
“但我……現在還不能離開。”
少女在心中暗自想到,接著她將身體貼緊了銀的手臂,試圖將自己所能給予的最後一點溫暖將其覆蓋。
「啪嗒。」
「嗯,什麼啊,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毛手毛腳的!要不要臉啊你!」
「嗯——?蛤?你在……咳咳咳咳,說什麼啊。」
可突然間,就在黑若斯枕著洞外的雨聲快要睡著的時候。
她突然感覺到胸口被什麼東西給捂著,觸感非常地溼潤,像極了人的手掌。
「你還裝蒜!你看看這是什麼——誒?這是?」
黑若斯的臉蹭一下就變得紅潤了起來,緊接著她一把掀開好不容易才被兩人體溫給捂暖的外套。
將自己的胸脯敞開在了銀的面前。
「這是啥?」
「不……不知道。嗚,看起來好像是珏天的文字呢?」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黑若斯的胸口,只不過注意力卻都沒有停留在那傲人的雙峰。
銀和黑若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被雨浸透,呈完美弧形貼在“脂肪”之上的卡片。
那是墨祾在餐館,義無反顧塞給銀的一張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