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英用感傷的眼光看向了街角的那片廢墟。
那裡曾經是他最喜歡的麵館，老闆人很好，廚師的手藝也很棒。
在他上學的時候，那裡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因為夠便宜，他能消費的起。
而且，那裡是他和陳荷初遇的地方。
然而在上次的異魔侵入中，這裡被強行突入天幕的異魔摧毀了。
他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感傷。
畢竟被摧毀的地方很多，而且因為提前就進行了人員疏散，倒也沒幾個普通人在此次事件中遇難。
只不過老闆的年紀大了，這次事件後他拿著豐厚的補償金回鄉了。所以，石中英再也不會見到那個麵館了……
他並不是為麵館感傷，他只是在無端的擔心著自己的那份回憶，會不會因為失去載體而漸漸褪色罷了。
明白了這一點後，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沒想到自己居然多愁善感起來了，這可不是當年在這裡眼巴巴的等著大碗寬面的自己能夠想象的到的。
搖了搖頭，石中英甩掉了這無聊的傷感，然後伸手從胸前的兜裡掏出一張硬紙片來。
“18:30開始，在金陽體育場。”
確認了一下票面上的資訊，他又將門票小心的收回了口袋裡。
抬頭看看天色，根據他的經驗，現在應該是下午五點左右。時間還算充裕，但他可不想讓陳荷久等。
約會的時候讓女士久候是重大的失分項，這一點就連經常被人稱作是石頭腦袋的他也是明白的，更別說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和陳荷約會了。
看看街頭的公交車，盤算了一下這個月的結餘，他還是咬咬牙，在路邊小跑了起來。
偶爾有人會對他投來驚異的目光，可他並不在乎。
早就習慣被人當傻子看了，再多幾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得益於經常戶外運動（偷偷打工），他跑到金陽體育場大門前時，也只是稍稍有些氣喘而已。
對著街邊的玻璃整理了一下衣裝，他滿意的對著自己的倒影點了點頭，然後就在約定的位置開始耐心等候起來。
“冬、冬……”
報時的鍾聲響了起來，石中英馬上開始用視線在周圍的人群中掃視了起來。根據他的經驗陳荷是極為守時的人，既然說是六點碰面，她除非遇到突**況，否則絕不會在六點零一分後出現。
陳荷果然來的很準時，不過石中英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那是因為她是直接空降下來的。
“冬！”
石中英驚愕的一轉頭，發現陳荷直接降落在了自己身後，他急忙抬頭，勉強看到了一個乘風駒正在快速遠去。
“不好意思，有個孩子的家長有些工作上的難處，我走得晚了，只好搭朋友的法寶過來了。沒嚇到你吧？”
石中英沒有直接回答陳荷的問話。他先偷偷瞄了一眼陳荷的下裝——是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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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了心裡的石頭，大聲回答：“沒問題，陳老師，我膽子可大了！”
“嗯？”
陳荷發出了危險的聲音。
石中英馬上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的話，立刻進行了糾正：“小荷姐，我沒問題！”
“這還差不多。”
陳荷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啦，我們趕緊進去吧，找座位還得花不少時間呢！”
石中英像小雞啄米一樣連忙點頭，然後偷偷向陳荷那邊探出了左手……
“快走吧！”
沒等他摸到陳荷的手，陳荷就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快步走了起來。
這樣走了一路，等他們找到自己座位的時候，石中英的臉已經紅的發亮了。
“怎麼？很熱麼？”
陳荷有些納悶的看了看周圍，確實人很多，氣氛很熱烈，可這畢竟已經是秋末了啊？
“不是……我沒事。”
石中英感受了一下左手的觸感，然後有些戀戀不捨的將手抽了出來。
“我包裡有水，你要喝口水麼？”
他解下了自己的揹包，拿出了兩瓶飲料，遞給了身旁的陳荷一瓶。
“好啊！”
陳荷一點沒客氣，接過來就開啟喝了一口。
“先潤潤嗓子就好，你可別喝多了，要是等會兒不得不跑去上廁所可就虧大了！”
陳荷隨手將飲料瓶塞進了自己的百寶袋，同時順便提醒了一下石中英。
“好！好。”
石中英慌忙的將目光從陳荷的臉上撤了回來，又有些羨慕的看了看她腰間的百寶袋。
一陣激昂的鼓聲響了起來，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體育場中間的舞臺之上。
石中英一邊好奇的看著舞臺，一邊問陳荷：“小荷姐，接下來就是玉還君在那裡唱歌，然後唱一個半時辰？”
“怎麼可能啊？也就你這個第一次聽演唱會的人會這麼想了。”
陳荷目不轉睛的盯著舞臺，同時也不忘繼續給石中英解釋。
“開場先是幾個邀請的嘉賓做些暖場的表演，等氣氛熱烈起來了正主才會出場呢。”
石中英一邊看舞臺一邊頻頻點頭，時不時還偷瞄旁邊的陳荷一眼。
“這個舞蹈有些意思。韻雅那邊還是有些特別的東西啊。”
“嗯，小荷姐懂的真多！”
陳荷在饒有興致的欣賞節目，石中英則大半時間在欣賞她。對於陳荷的評論，石中英只有點頭同意的份。
幾個小節目之後，場內的氣氛漸漸熱烈了起來。
“玉姐姐要來了！”
陳荷很肯定的做出了判斷。
石中英不清楚陳荷的判斷標準是什麼，他聚精會神的在舞臺上尋找，卻沒有看到任何跡象。
下一刻，場內的燈光突然都關閉了，周圍一片黑暗。而幾乎是同時，柔和的月光從天而降。
石中英很快擺脫了眼睛的不適感。他驚奇的看到一位仙子駕著月光從天而降——字面意思上的描述。
“玉姐姐真厲害，這麼快就恢復到元嬰期了。”
陳荷的話語聲中帶著喜悅，但此刻的石中英無暇探究她和玉還君的關係，他現在滿眼都是那皎潔的月光。
“人又像天邊的一彎月，呆呆地於空中高掛……”
玉還君的歌聲響了起來，石中英的魂飄了起來——這真的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麼？
“……可否抹去心中的惆悵。”
一曲終了，巨大的掌聲轟鳴了起來，玉還君開始向觀眾行禮致謝。
到了這時候，石中英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他失落的向後一靠，然後被自己的包頂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人在哪裡，又是在做什麼。
他勐然一陣後怕，急忙轉過頭看向了陳荷。
陳荷正在笑吟吟的看著他。
“怎麼樣？玉姐姐的歌聲很好聽吧？”
“嗯……真不錯，不過比小荷姐還差了一點點……”
石中英努力的回想著自己損友們的指點，暗自祈禱自己說出的是正確答桉。
“額，雖然我覺得自己唱的還不錯，不過跟玉姐姐那可是完全不能比啦……你該不會是音痴吧？”
看著陳荷用擔憂的眼光看向了自己，石中英先是心一沉——馬屁拍到馬腳上了，然後又是一喜——至少陳荷沒生氣。
“我，我是不太懂啦。就覺得好聽，也不知道好在哪裡……”
“啊，也是呢，你以前也沒什麼機會接觸這些。”
陳荷瞭然的點點頭。
“我和你說啊，玉姐姐可是被稱作千年間最強的歌喉呢。當年星隕之日後，她可是被特意請到天上給仙人們演唱過……”
“最近幾十年我們遇到的災難太多了，她是不忍心之下才出來公開演唱來撫慰民眾的。”
陳荷介紹了一下玉還君在過往得到的各種讚譽，然後用自豪的語氣自誇了一下。
“這些很多都是獨家秘聞哦。也就是你小荷姐消息靈通，換個人可不會知道這麼多。”
石中英愣愣的點了點頭，然後品味了一下剛剛小荷話語中的巨大資訊。
“小荷姐，你是說上面真的有仙人在幫我們戰鬥？”
“當然啊？雖然新聞裡說的很少，可也從來沒有隱瞞過啊？”
陳荷有些不滿的看著石中英：“你也別光忙著讀書找工作啊，好歹看看新聞吧。”
“不是。我看到過那些新聞。就是總覺得，那些仙人離著我們很遠很遠……想不到真的有人能到上面去。”
石中英笨嘴拙舌的解釋了一番，陳荷臉上這才重新出現了笑容。
“要不是玉姐姐為了幫助莫大哥主動犧牲了自己，她現在恐怕已經能夠飛昇了。”
看著再次開始獻唱的玉還君，陳荷不無惋惜的感慨了一句。
不過此時的石中英已經聽不見這句話了。玉還君的歌聲一想起，他就又是整個人渾渾噩噩了起來。
等他再恢復神智，就看到陳荷有些玩味的看著自己的臉。
“額，怎麼了？”
石中英趕忙用袖子蹭了下自己的嘴角，又偷偷看了一眼袖子。沒有水痕，還好。
“玉姐姐的歌是很好聽啦，不過像你這樣一聽就把魂丟了的，也不多。”
“我又表現的很傻，對麼？”
石中英偷偷咽了口口水。
“還好吧，總比那些失態的瞎蹦躂的人好多了。”
陳荷拍了拍石中英的大腿，又說：“以後我會多帶你見見世面的。你呀，就是需要多練練。”
她看到石中英在偷瞄她的手，索性就直接抓住了石中英的手。
“害羞啥，我不是已經答應你了嗎？不就是手嘛，想握著就握著唄。”
感受著手掌上傳來的觸感和溫度，石中英莫名的覺得安心了起來。
玉還君的歌聲再次響起，但這次，石中英沒有失去自己的意識。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風暴中的小帆船，被海風吹的東倒西歪，可始終沒有被颳走。
因為纜繩還牢牢的系在碼頭上。
“啊，真好。可惜這是最後一首了。”
陳荷的感慨將石中英從自己的幻想中拉了出來。
他看到了玉還君在謝幕之後翩然走向了後臺，看到有些人開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趕忙拿出包裡的小盒子。
“這個，是送給你的，希望你能喜歡。”
這個臺詞他背了很多遍，這次很順利的一口氣說出來了。
陳荷大方的接過了盒子，開啟看了看，笑了起來。
“哈，還是最新款的啊。”
裡面是現在最流行的移動式生活助理，是石中英將工作三個月以來全部能夠省出來的工資一口氣拿出來才勉強買得起的。
“你這個月只能吃饅頭喝水了吧？”
陳荷似笑非笑的看著石中英。
“我，我沒問題的！”
石中英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板，就好像之前幾年在陳荷補課時指出他的錯誤時那樣。
“好啦，我收下就是了，謝謝你啊。不過你也要收下我的禮物。”
陳荷從自己的百寶袋中拿出了一樣東西，塞到了石中英手中。
石中英急忙低頭一看——居然是個百寶袋！
“我，我還不能……”
“下個月你不就要參加初級修士考試了麼？就當我祝你成功吧。”
陳荷笑著解釋了一下。
“你肯定能透過的。我對你有信心。”
“我，我一定會努力的！”
石中英將手緊緊握了起來。
“好啦，你已經很努力了，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陳荷鼓勵的拍了拍石中英的肩膀，又說：“我可是指望你能追上我的腳步的。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希望你不要太早的覺得我煩啊。”
“不會的。”
石中英想說些什麼，但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那以後還請你多多關照咯？”
“嗯！”
石中英跟著陳荷離開了體育場，他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心中忍不住想：
生命的旅程，總是會不知不覺留下很多印記，大可不必沉緬與過去，未來，總是會有更好的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