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尹令區，約翰斯大街。
噠...噠...噠...
堅硬的鞋跟踩踏石磚，發出鏗鏘有力的迴響，朦朧的霧靄之中，兩名腰間別著警棍與轉輪手槍的巡警路過芙蕾雅的別墅，四處掃視，連最微小的角落也沒放過。
巡警前腳剛走，馬維後腳就從黑暗中出現，確認地址無誤後，拿出一個泡了水的木頭玩偶塞進街邊郵箱，旋即澆上火油點燃。
呼！
火焰升騰而起，驅散了黑暗，將馬維臉龐對映的通紅，滾滾濃煙湧上天際，很快便引起了巡警的注意，警哨聲吹響，在安靜的夜幕下快速傳播。
做完這一切，馬維重新發動泥影魔法，離開了約翰斯大街，趕往情報組織在倫敦設立的緊急聯絡地點——地下賭場。
地下賭場位於治安混亂的倫敦東區，這裡巡警稀少，很少有人去管交了保護費的賭場，只要鬧出亂子，警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街道昏暗，不見一絲燈光，馬維帶著尤妮亞來到一座鐵門前，輕輕扣響門扉，很快鐵門格柵開啟，一雙棕色眼睛露了出來。
“什麼事？”
“69540。”
聽到馬維報出的一串數字，門後的眼睛微微收縮，只聽‘卡噠’一聲，鐵門開啟，兩名壯漢出現，朝馬維幾人扭了下頭：“跟我來。”
鐵門關閉，跟在其中一名壯漢身後，來到一間暗室門前，壯漢示意馬維和尤妮亞稍候，自己推門進去，很快，一名蓄著八字鬍的中年紳士出來了，上下打量著馬維和尤妮亞，疑惑道：“是誰告訴的你這串數字？”
“卡捷琳娜·羅曼諾夫。”
“大膽....”
中年紳士剛要發怒，忽然想起敢在倫敦直呼卡捷琳娜大名，還如此澹定的，帶著一個小女孩的男人....
“神...神父？”
“是我。”
中年紳士神情一邊，連忙邀請馬維進入房間，奉上熱茶，忐忑不安的問道：“神父，這裡是博德利諾夫長官設立的緊急聯絡處，不負責平日接頭和傳遞情報，您特意來此....”
“你聽過斯蒂文森這個名字嗎？”
“沒聽過...”
馬維頷首點頭，看來卡捷琳娜說的沒錯，情報機構的上下級只透過暗號接頭，互相並不認識，一旦被抓，這條線也就斷了。
“過一會兒，會有一位名叫斯蒂文森的間諜找你，你接待他，例行巡視，然後以誤會的名義，讓他回去。”
“明白。”
中年紳士重重點頭，心中雖然不解，但不敢多問，眼神不停瞟向坐在旁邊左顧右盼的尤妮亞，緊張的手心都在冒汗。
坐在他面前的可是真理教會的教皇！
誰都知道教皇和女神形影不離，女神更是把教皇當做自己的父親，再加上馬維在羅曼諾夫王國的聲望....
中年紳士怎能不緊張呢？
卡噠。
“老闆，外面有人求見。”壯漢走進房間，沉聲說道：“對方使用了聯絡暗語。”
“嗯。”
中年紳士看向馬維，試探著問道：“神父，您看...”
“這裡有暗室嗎？”
“有。”
中年紳士擰動牆上的掛燈，書櫃向後翻轉，露出其後的秘密房間，馬維端起桌上的茶杯，帶著尤妮亞躲了進去。
“爸爸，咱們要怎麼測試斯蒂文森有沒有被惡魔佔據身體呀？”
透過縫隙，尤妮亞觀察著房間內的動靜，有些好奇。
惡魔是很難發現的，被它們佔據身體的人類，外表看不出一絲異樣，就連記憶也會被剝奪，愛德華就是最好的例子。
擁有了身體、記憶的惡魔，想偽裝成某個人實在太簡單了，目前沒有太好的方式可以辨別一個人是否被惡魔侵佔，哪怕是尤妮亞也無法分辨，但....
“辦法是有的。”
馬維從懷裡掏出真實懷錶：“巴吉留下的聖物，能夠幫助我們辨別人類與惡魔。”
“真實懷錶？”尤妮亞歪著頭，有些想不明白：“真實懷錶不是無法推測古神勢力嗎？和古神勢力有關的人也會受到干擾呀！”
“沒錯，這就是方法。”
馬維點了點頭：“雖然我無法用真實懷錶推測斯蒂文森的身份，但我可以用它來推演中年紳士，他在倫敦開了家地下賭場，與古神勢力沒有任何關聯，真實懷錶沒有受到干擾。”
“啊！”尤妮亞一下子反應過來了：“爸爸你的意思是，如果中年紳士與斯蒂文森接觸後無法再用真實懷錶對他進行推演，就證明斯蒂文森被惡魔佔據了身體對嗎？”
“聰明。”馬維笑著說：“凡事都有兩面性，有時，好事能變成壞事，壞事也能變成好事，只看我們如何使用了。”
真實懷錶絕對是馬維見過的，最強大的神明聖物之一，它繼承了巴吉的神力，知曉一切真實發生的事情，可隨著巴吉力量的衰弱，真實懷錶無法探測與古神勢力有關的事物，這本來是一件壞事，可放在眼下....
竟然變成了推測惡魔身份的絕佳方法！
斯蒂文森在壯漢的帶領下進入房間，先觀察了房間內的環境，旋即坐在了中年紳士對面，沉默著，等待中年紳士開口。
“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中年紳士問道。
“我發現了緊急撤退訊號。”斯蒂文森說：“有人在我家門前的郵箱裡塞了只胡桃夾子玩偶，還放了把火，這是身份暴露的提示，我要立刻撤離。”
中年紳士‘哦’了一聲，心想果然和馬維神父說的一樣，略作思考，開口回答道：“你的身份沒有暴露，這是一次誤會。”
“誤會？”斯蒂文森皺起眉頭：“我確確實實看到了實現定好的暗語，怎麼就是誤會了？”
“因為身份暴露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位間諜。”中年紳士說：“我們搞錯了目標，十分抱歉。”
“.......”
“趁其他人還沒發現，你趕緊回去吧，有什麼訊息，我們會第一時間和你聯絡。”
“...好。”
斯蒂文森沒有追問，起身便走，動作乾脆毫不拖泥帶水，等他走後，中年紳士立刻開啟暗室，緊張的問道：“神父，您看這樣行嗎？”
“你做的很好。”
馬維拿著真實懷錶，隨口問了個問題：“你今天吃飯了嗎？”
“啊....吃了，您如果肚子餓的話，我可以讓人給您準備宵夜。”
望著真實懷錶飛速旋轉的指標，馬維深吸口氣：“不用了，我不餓。”
.........................................
花街。
“大哥，情況怎麼樣？斯蒂文森是人還是惡魔？”
剛進雜貨鋪，來文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
“惡魔。”
“這麼說，前天晚上真的是芙蕾雅自導自演了？”
“大機率是了，刺殺國王不過是藉口，將禍水引到羅曼諾夫王國身上，只要情報組織展開調查，古神勢力就能順利打入情報組織內部....”
卡捷琳娜成立的情報部門雖然隸屬於王國，是獨立機構，直接聽命於國王，但他們和貓貓軍團有合作，而且每一位諜報人員的出身、底細都要經過細緻調查，只有絕對忠誠於王國、國王的人才能入選。
羅曼諾夫王國剛剛結束革命，上下官員被徹底清洗了一遍，古神勢力只能從頭安插眼線，負責監視芙蕾雅的斯蒂文森就是其中一位。
“我們可以利用斯蒂文森，給芙蕾雅、古神勢力傳遞虛假情報。”馬維說：“這已經是最好的方法了。”
“大哥，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哪裡奇怪？”
“卡捷琳娜陛下，她為何要在芙蕾雅身邊安插眼線？我是說，她先前又不知道芙蕾雅的真實身份，對待一位公爵，至於大費周章嗎？”
來文若有所思的說：“卡捷琳娜陛下是非常冷靜的性格，按照我以往的經驗，會讓一個冷靜的女人做出不冷靜舉動的....只能是情感問題。”
“大哥，卡捷琳娜陛下不會是對你有什麼想法吧？”
“哎，我覺得菲利克斯說的有道理！”坐在一旁的丹尼爾立刻贊同道：“大哥你想啊，卡捷琳娜完全沒必要派人盯著芙蕾雅，除非她在擔心什麼，可芙蕾雅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絕對跟大哥你有關！卡捷琳娜怕你被芙蕾雅迷得神魂顛倒呢！”
“直呼其名，一點禮貌都沒有。”馬維瞥了丹尼爾一眼：“再怎麼說，卡捷琳娜也是你父親姐姐的女兒，於情於理，你都該叫她一聲表姐。”
“大家都是平輩，搞這些幹嘛！”丹尼爾不以為然道：“大哥你別轉移話題！咱們討論的可不是稱呼問題！”
馬維眉梢一挑：“你怎麼看起來躍躍欲試的？”
“當然啊！”丹尼爾興奮的說：“如果大哥你娶了卡捷琳娜，那咱們就是真正的親戚了！等等...”
說著說著，丹尼爾又皺起了眉頭，感覺哪裡不對：“如果大哥你娶了卡捷琳娜，真理教會和羅曼諾夫王國就徹底繫結到了一起，這一碗水可就端不平了，再說...大哥你跟卡捷琳娜的孩子，也會成為新一任教皇，這不就政教合一了嗎？”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丹尼爾話鋒一轉，神情凝重道：“大哥你絕對不能娶卡捷琳娜！雖然現在主張婚姻自由，可你跟她身份特殊，你們兩個結合的後果太可怕了！不如把我妹妹介紹給你，怎麼樣？”
“你妹妹....”馬維回憶了一下，好像丹尼爾是有一個妹妹：“你妹妹好像跟尤妮亞差不多大吧？”
“對啊，有問題嗎？”
不等馬維說話，來文就搶先一步說道：“我看你小子是上學上湖塗了！怎麼光學習上流貴族那一套骯髒的思想呢？大哥要娶也應該娶同齡人！你妹妹算怎麼回事兒？再說，大哥和你妹妹生孩子就不算政教合一了嗎？我看你不是害怕政教合一，是怕政教合一的受益者不是腓特烈王國！”
二人的對話聽得馬維直皺眉頭，氣得他一拍桌子，讓他們安靜下來：“你們在胡扯什麼？後天就要上船前往巴黎，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生什麼氣嘛....說的都是實話，不愛聽就算咯....”
在馬維的注視下，丹尼爾和來文一熘兒煙跑出了客廳，蹬蹬蹬跑上了樓。
出發之日。
“繆爾，我們出去一段時間，看家就交給你了，有價值的貨物我們都已經收好了，如果有入侵者，你不需要阻攔，讓他們儘管偷，記下他們的長相就好了，總之不要暴露自己，明白嗎？”
纏繞身體的無形觸手傳來繆爾不舍的波動，馬維拿出下個月的青瓜子交給它，認真叮囑了一番，才走出雜貨鋪，回身鎖上店門。
“放心吧神父，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咱們出去的這段時間裡，有人會幫忙看守店鋪，保證跟你離開時一樣！”
在馬車上等候多時的二王子拍著胸脯保證道：“誰敢偷咱們的東西，絕對是活得不耐煩了！”
溫莎王國派出的代表團浩浩蕩蕩，光是馬車就擠滿了花街，馬維幾人是最後上車的，二王子則提前接上了斯圖爾特和史密斯，布蘭登大主教和聖女坐在最前方的車廂，獵魔人、隨行主教在最後面，一前一後，保護馬維幾人的安全。
這次的談判非同小可，教會十分重視，不僅派出了主教、聖女，還命令一支皇家海軍艦隊護送，車隊搖搖晃晃出了城，一直到泰晤士河下游的軍艦港才停了下來。
嚴陣以待的軍艦上，一位上校軍銜的海軍長官在船舷處立正等待，神情嚴肅不苟言笑，右臉有一塊從嘴角到耳根的傷疤，猙獰可怖，右耳也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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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負責此行護送我們的皇家海軍上校，喬舒亞·埃裡克森，他也是這支艦隊的總指揮官，航行經驗豐富，是下一批晉升將官的有力人選！”
目光與總指揮官喬舒亞·埃裡克森對視，馬維忍不住感慨道：“聽說喬舒亞指揮官是佩雷亞海戰的倖存者？一顆子彈撕下了你半張臉皮，險些喪命？”
聽到佩雷亞海戰，喬舒亞眼皮微微一跳，冷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各位，請上船。”
“他就是這副性格。”二王子怕馬維心中不悅，小聲解釋道：“很多人都懷疑他精神有問題，要不是軍功卓著，王國早就要他退役了。”
“沒關係，我喜歡有性格的人。”馬維澹澹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