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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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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郡城,清河邊,土場上!

太陽漸漸的收起了它那金黃之光。

河流邊上有楊柳依依,不過此刻也是烏桕了,乾巴巴的毫無生氣。

就像那躺在地面之上的屍體,生機全無,獨留一個蘇凰戰戰兢兢又心懷怨恨。

恍恍惚惚間他似看見了大道之行路斷於足,慕然間,他似有明悟,不是他的劍弱了,而是其心錯了,妄讀百年聖賢書,拘泥於規矩而不知新意。

他輸了,也勝了!

蘇凰目光迷離的轉頭看向那江中流水,潺潺流水間,他看見之前他所追尋的大道,一切皆如水中倒影,稍縱即逝。

他的記憶停留在那長街之上,那年少輕狂的無知,那曾經與他嬉笑玩鬧的玩伴,不知在何時已經被自己丟棄,而今拾起,卻早已是物是人非。

成為山上神仙,原來心中也會念舊啊!

蘇凰就一直這樣,很安靜,安靜的看著,凝望著天邊逐漸淡去的落日絢光,不安,怨恨,在此刻盡數消散。

胡楠靜默的望著蘇凰,祿聞亦是沉默,陸家兄弟平靜,終是沒有出聲,亦未出手。

幾人安靜的離去了,胡楠得到了自家先生所說的彩頭,報的大仇,這場處於他們這些弟子之中的算計也算是告一段落。

蘇凰沒有回頭,喃喃自語道:“江湖紅塵一遭,浮華一世轉頭空!”

影散,夢醒,起身!

“原來這才是真實,千百年來,我們都悟錯了先賢的道路,孟先生其實是對的呢!”

恍惚間,時光倒流,歲月靜好,宛若重生如少年!

————

文秀峰。

夜色微涼,幾縷山風拂面。

撩動眾人衣衫,掀起佳人面紗!

天穹上,唯有一盤天地棋局依舊。

孟玉澤與封奈兩人靜靜的看著棋盤,寂靜無聲。

天地間,萬籟寂靜,天地棋盤之上,黑子呈龍,騰飛橫掃六合,白子卻兵敗如山倒,縱使封奈也無法挽回頹勢與敗局。

封奈苦笑著搖頭,大袖一揮,道:“師侄心中所藏之道,本座已然知曉,此間之局,師侄勝了!”

清風拂山崗,封奈的話語之中,有酸澀也有解脫,看向下方那紫金白髮的少年,微微頷首。

少年點頭致意,幻雲紓疑惑的看著兩人,目光在其間流轉,不知其意。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不解,不知道兩人之間是何關係?而封奈作為其中一方執棋者,為何會與一顆棋子打上交道?

浪仙人則是心中大駭,心中萬千驚濤拍案,在耳畔隆隆作響,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中浮現。

念想自此處,心中不免有些悲哀,幾家聯手算計之局,竟是全然掌握與一人之手。

原本是想借眼前少年破除孟玉澤大道心境,可他們卻一直疑惑為何在其中,少年似乎並未按照他們既定的局線行走,反而就像是一個局外人。

浪仙人明悟,不是他們算計有問題,有問題的是眼前這不過十六歲的少年,早早便已經察覺到了一切,且將一切都以勘破。

浪仙人的眸光看向周圍的幾人,不由的覺得有些好笑,這些人似乎仍然覺得此間之事還盡在掌握。

卻不知他們才是局中人,就似那天地棋盤上的棋子,被一人盡握於手。

八月的夜晚,八月的下旬月,八月的空氣,帶著絲絲寒意,淨月沉璧,笑問這江湖紅塵幾許,不過虛幻而已。

就像孟玉澤的大道在他們的眼中,就是那鏡花水月,稍縱即逝,先前的他們還在笑話孟玉澤冥頑不靈,之後嘛......浪仙人已經不敢想之後了。

孟玉澤看向李墨與宦覆海,天地棋局他全勝,但這些人會就此罷休嗎?

遠處的清河郡早已是萬家燈會,可在清河城上空,大陣聚集的氣運之力如神龍咆哮,似乎要就此騰空而去,衝進那萬千雲海之中,攪動九天風雲。

這一切,在文秀峰之上的眾人皆是可見,以至於宦覆海等人想要滅殺孟玉澤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之前幾人於天地棋盤之上對弈,宦覆海,李墨,封奈三人便已經汲取了清河郡城一小部分氣運之力。

所以縱然是輸了棋局,但多自身卻並無大礙,反觀孟玉澤卻是面色蒼白,渾身氣息紊亂不堪。

那棋局雖是棋局,卻亦是幾人之間的大道神通碰撞,孟玉澤險勝一籌,自身的損耗亦是嚴重,畢竟他以一己之力力抗三大執教者,本就是危機重重,如履薄冰。

孟玉澤也不加理會幾人,並落在在文秀峰上,淡然的看著幾人,道:“如今天地棋局已破,這文秀峰可是我聽訶......孟玉澤之所屬?”

李墨面色驟然一變,眸光冷冽的望著一襲儒衫的孟玉澤,在月華之下的孟玉澤竟然有了一方聖賢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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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侄,此處當是聽訶觀之屬,怎就變成了你私人之物?”

“莫不成,你要叛出聽訶觀,叛出儒家不成?”李墨聲音幽幽,殺意瀰漫。

縱使他要殺孟玉澤,但也是以儒家之名,而後冠上一個離經叛道之名,可不是由孟玉澤脫離儒家,脫離聽訶觀

莫說是李墨了,此刻,就連宦覆海等人皆是不可置信的望著那負手而立的孟玉澤,這時候孟玉澤不再是單手持書,而是.....身形如劍,欲要斬破九天雲霄,得見天地大道。

孟玉澤抬頭望去,道:“為什麼不呢?”

“我的道理在你們看來就是錯的,你們容不下我的存在,又想要保持這高傲的姿態,保持著眾生眼中的美好形象,試問,這天下間,哪有這等好事?”

“即使是我的道理是對的,你們依舊會從根本推翻,我留在聽訶觀還有何意義?我自可開宗立派,向天下眾生講講我的道理!”

“你們看見了嗎?那城中萬家燈火,是何等之美好,可爾等欲行之事,就是將他們葬送,我不允!”

淡淡的陳詞,卻若是那皓月當空,在黑暗之中有一縷明光劃過,這便是孟玉澤的道理。

現在,他書上的道理道盡,接下來,就是拳頭上的道理了。

宦覆海仰頭狂笑,望著文秀峰上的孟玉澤,譏諷道:“不知所謂,今夜便讓你知道,何為大道?”

“何為百宗意志下的大道,你的道與之相比,不過是螢火與之皓月,微不足道!”

孟玉澤看向李墨,又看向文秀峰上的幾人,道:“你們皆是如此嗎?”

李墨,宦覆海,公修周,李誠安,皆是不語,但是那神情已然表明了心跡,唯一字道‘殺’!

孟玉澤並不覺得奇怪,看向夏子羽,夏子羽微笑著頷首,並未言語。

見到夏子羽的笑意,孟玉澤笑了,三分苦澀與悲涼,三分釋然與無奈,還有三分希冀與期許。

山風起,面容不顯驚色,憶往昔,新詞不過同螢火!

轟!

宦覆海手捏印決,只見那清河郡城之上的氣運翻湧,就要向文秀峰而來。

李墨漫步在虛空之中,眸光冷漠的看著孟玉澤,譏笑道:“師侄,你說當城中百姓得知他們的劫難因你而起,他們會怎麼樣詬病你呢?”

孟玉澤微微搖頭,笑道:“我早已不在意,當我有朝一日與世人之前證明我的道理沒有錯時,他們便會明白,誰對誰錯!”

人,自有劣性根,許多是畏懼於強權者,畏懼於山上神仙,他們不敢遞劍向強者,只能說空話,只能隨大流,甚至是連自己也不知道說的是怎樣的違心之論。

孟玉澤覺得很不舒服,這種道理讓他感到悲哀,替眾生悲哀,黨同伐異,學著大流言語,來言語重傷那些真心實意為他們好的人。

也正是如此,在漫長歲月以來,都少有孟玉澤這樣敢為天下先之人。

公修周與李誠安也在此刻踏出,兩位廟堂之上的佼佼者,要對孟玉澤這位讀書人出手。

孟玉澤淡然的看著四人,隨後又看向了封奈,道:“封大宗主,不想出手嗎?”

封奈搖頭笑道:“師侄,我們之間的博弈只在棋盤,不在拳腳的!”

宦覆海等人愕然的看著封奈,不知道封奈是如何想的,封奈對此視若無睹,現在他心中只有一念,就是那山峰之上平靜的少年如何掌控棋局。

天穹之上,頓時仙光乍現,三柄飛劍在雲海之中盤旋,還有一柄狹刀寒光簌簌。

孟玉澤不以為意,一抹笑容出現在他的面龐之上,雙袖之中有清風縈繞,有仙光在崩裂,彷彿在天穹之中的飛劍與狹刀對準的不是他。

四人雙手捏印,沒有任何話語,只是那眸光之中有萬千殺意在噴吐瀰漫,只有天穹之上雲海沸騰,

還有那清河郡城之上凝聚而來的氣運之力,浪仙人此刻是激動的,他巴不得這些人都死光,鬥一個你死我活,他也想要看看這孟玉澤到底是有幾分能耐。

只是在他興奮激動之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在其耳邊炸響開來。

“起劍!”

聲音是自他身前這位背對著他的紫金少年,一聲輕喝,卻是恍若那九天驚雷。

浪仙人驚駭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卻並未看見少年有什麼動作,只是當他再次將眸光看向天穹之上時,李墨、宦覆海、公修周、李誠安四人卻是滿面呆滯,臉色漲紅。

“誰!”

四人的眸光盡皆看向清河郡城的方向,只見在那清河郡城的大陣之上,一柄散發出滔天劍氣的黑金神劍垂落在那大陣之上。

那滿是銘文的大陣竟然被神劍之上的氣息壓得近乎奔潰了,先前被大陣凝聚而出氣運之力也消散於無形之中。

宦覆海等人目眥欲裂,怒火中燒,渾身上下的氣機在虛空之中交織,哧哧作響,周圍的雲層都被轟的潰散開去,連那天穹之上的皓月似乎已被他們的氣機震懾,卻是沒有雲層給它躲避。

浪仙人回過神來,丘壑則是徹底的傻眼了,這是何等神兵,他們猶未可知,但那神劍之上的散發出的凌厲劍氣,卻是連虛空都近乎承受不住。

“找死!”宦覆海怒喝,飛劍盤旋一番便衝殺向清河郡的方向而去。

宦覆海也在此時動了,直接放棄了對孟玉澤出手的想法,而是選擇向那柄黑金的神劍出手,那是一柄神劍,誰都知道,宦覆海是想要將那柄神劍懾服。

“切,就憑一個準皇,想要收取龍吟,也真是可笑!”夏子羽

嗤笑一聲。

浪仙人此刻說是五雷轟頂也不為過,只覺得站在眼前的這名少年就是一尊下凡的神祗,如是千萬丈神山,唯有仰望,縱是他們這等山上神仙,極盡目力也難以看透那神山之上的場景。

“殺!”

淡淡的聲音自夏子羽口中傳出,卻是連頭都沒有轉過去望一眼,只是目光看向山峰之外,那再次浮現的雲層。

而另一邊,李墨與公修周以及李誠安已經向孟玉澤出手了,李墨與公修周兩人的飛劍破空而至,李誠安手持狹刀劈殺而下。

兩位上五境的賢者,一位渡神境的陸地神仙,圍殺讀書人。

孟玉澤這位淡然的讀書人,面帶微笑,如是清風拂過,五指握拳,一道拳破碎雲海,在其中放大,將飛劍斬來劍氣破碎。

“孟師侄,倒是隱藏的極好,竟然已經是上五境的仙人,難怪有膽叛出儒家,做那離經叛道之人!”李墨冷厲的說道,眸光之中的殺意更加濃烈了。

他震驚,嫉妒,憤恨,不甘......

他自問憑什麼?孟玉澤憑什麼比他出色,為何千年歲月便已經是上五境的仙人,這種存在就算是上宗也要重視的存在,有很大的機會進入上宗去修煉,享受更好的資源,去見識先賢的大道。

自己勤勤勉勉,而今依舊還是停留在賢者之境,數千年來不曾踏出一步,曾經的師弟比他出色,現在師弟的弟子也是達到了他的高度,為什麼自己不行?

李墨心中長久堆積的怨恨爆發出來,握住飛劍,劍指輕抹劍身,一劍斬落,要將孟玉澤斬殺。

“師伯,你依舊是如此,千年前是這樣,千年後.....不曾有半點改變!”孟玉澤一步踏出,身影衝向天穹。

強烈的音爆聲轟隆作響,如萬千雷霆在炸響,文秀峰之上罡風四起,文秀峰都在搖晃,似乎都要被孟玉澤這一腳他碎。

一拳出,天地轟鳴,迅疾的砸在李墨的胸口,將之砸飛,緊接著身軀扭轉,躲過公修周的飛劍,同時鞭腿橫掃而出,砸在了公修周的飛劍之上。

李誠安根本就不敢靠近,只能是操縱著狹刀攻擊孟玉澤,狹刀連連在虛空之中揮舞,夾雜著寒光簌簌,要斬破孟玉澤的護體靈罡。

文秀峰之上的夏子羽只覺得意興闌珊,輕聲道:“真是無趣呢!”

他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右手微微一揚,誰知剛好觸碰到幻雲紓,頓時間兩者面色通紅,夏子羽訕笑道:“那個,幻仙子,抱歉啊!”

驟然,夏子羽眸光之中神瀅流轉,一股玄之又玄的的氣息自夏子羽的身軀之中散發出來,劍指一併,做立斬之勢。

幻雲紓眼眸微微一震,顫聲道:“夏公子,你......”

她雖然知道夏子羽現在已經在逐步恢復,但也止不住的擔憂,夏子羽現在可沒有靈力能親自操控龍吟。

“無妨,看好便是!”夏子羽轉頭對著她咧嘴一笑。

這一笑,深深的烙印在幻雲紓的心間,在幻雲紓的記憶中,這是夏子羽第一次這麼對她笑,陽光而又純淨,那雙眸子是那般迷人深邃。

夏子羽沒有注意幻雲紓的神態,而是劍指一揮,遠在天邊的龍吟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念,一道紫金劍光轟然間斬破了天穹。

一劍便將宦覆海斬落下虛空,砸落在清河郡城之外的荒野之中,至於其生死夏子羽又豈會多看一眼,夏子羽觀他便如他觀眾生,入眼皆螻蟻!

夏子羽已經看到孟玉澤的道理,以及決心,還有那份敢於出拳的勇氣,這便足夠了。

接下來,交給他便是,他說過要將這盤棋局盡握於手,他夏子羽豈曾失言過?

孟玉澤堅持自己的道理,以一敵四,哦不,是以一敵三,但也不輕鬆,長久下去,落敗是必然的結局。

所以,夏子羽出手了!

手臂一揮,劍指一揚,龍吟瞬息間劃破了空間,出現在公修周身前,一劍落下,劍光如瀑,如星河倒灌一般。

公修周此刻被濃烈的生死危機籠罩,驚懼的大吼著,一把握住自己的飛劍,衝著那瀑布般的劍光斬去,企圖破開那劍光。

可,一切都是徒勞,劍光所過之處,皆化虛無!

天穹上,正與孟玉澤廝殺的如火如荼的李墨,驚駭又恐懼的看著公修周在劍光之中湮滅,連手中的飛劍都不曾留下。

“師伯,怎可分神?”

孟玉澤淡淡的開口道,一拳轟在李墨的太陽穴之上,音爆聲震耳欲聾,李墨應聲橫飛了出去。

沒有了公修周的威脅,現在孟玉澤完全放開了手腳,將李墨擊飛之後,一步踏出,宛若神明一般,出現在李誠安面前。

孟玉澤俯瞰著李誠安,淡漠的說道:“侍郎大人,你,不該來此的!”

李誠安戰慄著身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不想死,但現在已經由不得他了。

他悽然一笑,看向清河郡城的方向,雲霄蒼茫一片,城中萬家燈火,牽住心中繁華與哀傷。

彎眉間,似看透這世間,命中註定此行必然身死,一切功過皆成過往!

李誠安看著孟玉澤,輕聲道:“孟先生,祝你之願可成!”

千秋功名,一世盡葬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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