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動手的時候，大師兄並沒有想象般的那樣解氣，痛快。反倒開始噁心，作嘔。他空蕩蕩的胃往上翻出一股鹹腥之氣，他強行嚥下，放下刀往後退出數米，大口大口地喘息。
“我不行了，就這樣吧。”
大師兄只劃了幾道用來迷惑的新的傷口。
孫慶喜點了點頭，“現下這群太監倒像是被亂刀砍死的，真正的致命傷口成了殺罷的洩憤。”孫慶喜先行帶路，“走吧，帶上他們的血液和玉佩，我們往山上去。”
也沒有別的好辦法了，若想在山上繼續尋人，驚了這群太監則是一件麻煩的事。
幾人帶著搜來的財物，包裹了好幾層才往身上裝。太監的東西他們嫌髒嫌噁心，強忍著才取了一些血，沾在布上，一路邊走邊往地上撒去。
“快！” 唐天明隱約聽到了動靜，即刻往山下望，“又有太監快趕來了，速度快點！若叫他們看見我們，一切就都白忙活了！”
幾人匆匆跑去，血跡也撒的有些雜亂。這邊剛失去那些屍體的視野，便聽見後趕來的太監的動靜。
這一隊，只有五人，身材卻各個健碩得很，面容無比沉肅。行動幹練速度也奇快，像一陣風，五道黑影唰唰落至屍體旁出。
他們沒有驚訝，無人發聲，第一刻只觀察屍體、巡視四周。馬上就有一個太監從懷裡掏出一隻黑色的鳥，望向一個身材高大，半頭白髮的太監，“大哥這次恐怕來者不善，叫人吧？”
被喚作大哥的白髮太監蹲在地上，正在翻弄觀察著一具屍體，“身上的玉佩和財物已被搜走，三處致命刀傷，一處致命劍傷，兩處不大嚴重的刀傷。”說著他站了起來，後退幾步，把屍體盡放在眼中，“他們死得過於密集了，看站位應在對少數人進行圍殺，可雙方功夫差距太大，導致他們還沒拉開戰線便被殺光。”說完他忖了忖，“三弟，叫人吧！”
“好。” 被喚作三弟的太監領命，扔出手中的飛鳥。
他們五人以兄弟相稱，聲線粗獷，中氣十足。仔細看喉嚨上還有喉結，這般樣子，便是成年後才淨身當太監的。
“大哥，你看那邊” ——另一人走到白髮太監身旁，指著上山的路，“山上有血跡，應是負傷的人往山上去了。我猜兇手可能是這座山的山匪，殺人搶了財物，已往山上逃去了。”
“山匪？” 白髮太監冷冷笑道：“我們上山那日，並未有動山匪的打算，他們便直接扔了五百兩白銀相送，往後更是閉門不出，他們今個又怎麼敢出來殺人了？”
“想必是餓了吧！我們上山幾日，他們賦閒幾日。”
太監也找不到別的兇手了，“再者講，能來這山上的人，除了山匪和山民，便是聽到訊息來此處尋人的江湖人了。且先不說那些江湖人是否屑於拿了他們的財，單說他們能既能從礦場來到山上，又怎會疏忽到被這群廢物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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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們的傷口。”白髮太監蹲下身，指著一具屍體，“很奇怪，這些傷口中致命傷有四處，每一處殺過去便鐵定要了他的命。如此一擊便罷了，何必砍那麼多刀？”
“許是補殺，或者洩憤。”
“不大應該，所有死者的身上都統一有一處劍傷，多出刀傷。每一處劍傷都可精準地要了命，而刀傷則顯得有些雜亂了。”白髮太監如何都不信是山匪幹的，“我懷疑有一個拿劍的高手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刀傷都是人死後補上的，連血跡也未留多少。且看人數，兇手並不太多，山匪哪裡有那個膽子，為了錢去找十五個太監兵動手？”
“有理……” 他的手下很快被說服，“那…兇手不是山匪，而是來了此地的江湖人？可他們為何會被這群廢物捉到，我們搜尋這麼久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資訊太少，還不確定。”白髮太監挺著高大的身軀，昂首望向上山的路，被黎明初升的霞光刺痛了眼，伸手遮擋，“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往山上去了。無論他們是故意把我們往山上山匪那兒引，還是出於別的目的，或者他們根本就是山匪，他們都死定了！”
一旁的太監都熱血沸騰，“十五條人命，若是能捉到兇手，這偌大的功勞便足夠我們再升一個官職了！”
“嗯，小心行事，這次的對手怕不是尋常的小嘍嘍。”白髮太監頗為謹慎，“我們兩波人巡邏的間隔不足半刻鐘，他們卻能如此迅速地將人殺光並進行搜身補刀，實力和反應都不可小覷。”
相比於山賊行兇這個答案，白髮太監更偏於相信江湖人是兇手。
“好的大哥，那我們現在……”
“四弟，你輕功好，你先上山去探路。”白髮太監命令道：“剩下的和我在這裡等其他人趕到。”
被喚作四弟的太監“嗖”得一聲竄出，如一道疾行的黑影，轉瞬消失在漫天的霞光之中。
方才那三弟扔出去的黑鳥是集結兵力的訊號，四弟離去不久，三十個太監便火速趕到支援。這些傢伙大多油光粉面，甚至有的塗了胭脂，生出一股鬼魅之氣。
新來那群太監的頭頭見支援的人是那白髮太監，臉上的神色立馬換作不屑和輕蔑，“怎麼是你們這群傢伙？呵！滿地的屍體，幾個意思？”
白髮太監不急不惱，認真彙報道：“我們來到這裡之後，地上已經擺滿了屍體。初步判斷行兇者是一個劍術極好的高手，同行的還有幾個拿刀的傢伙，但人數不多，往山上跑了！”
“往山上跑了？！”看見地上躺了那麼多同僚屍體，有幾個還與自己相熟，太監頭子氣得聲音又尖又亮，“還有呢？！就查到這麼點？！既然知道人往哪兒去了還不快追？！虧你們來之前還當了三年多的捕快，怎麼辦案還需要我教你們？”太監頭子走到白髮太監跟前，一邊呵斥一邊狠狠點他的腦袋，唾沫星子直接噴到了他的臉上！
“過份！”白髮太監身旁的三弟實在看不下去，身體前傾要去理論，卻被白髮太監緊緊擋在身後。
“保主莫急，聽我說完。”白髮太監弓著身子賠笑，如此大個這番做派實在是窩囊，“我們還查到，死去的兄弟身上財物都被偷走了，上山的路又通往山匪的窩，兇手很可能就是山上的山匪。”
“山匪？那還不快去查？等著我給你帶路呢？”
“很可能是山匪做的，但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來尋鏢局活口的江湖人做的，故意把我們往山匪身上引。”
“到底是什麼，你還要我猜？”為首的太監侮辱般拍打白髮太監的臉，“我要你們幹什麼吃的？”
白髮太監將緊緊握住的拳頭背在身後，依然是恭敬地回話，“就是因為不確定，特來等保主拿個主意。我已派輕功最好的四弟去追人了，想著保主過來，咱們兵分兩路，你們去山賊寨裡查，我們去搜搜有沒有什麼行蹤可疑的江湖人。”
保主哼了一聲，“你們怎麼不去山寨裡查？”
“全聽保主的，我們這就去山寨！”
行前，保主突然叫住他們，“等等！你們從前是捕快，尋人自然比我們拿手，便讓我們去山寨吧！”管那山賊是不是兇手，去一趟無論怎說，死去兄弟們的安家費是少不了的。
辭了別的白髮太監帶著兄弟三人即刻上山，順著四弟留下的記號奮力追趕。
路上三弟滿臉的不忿：“他不過一個保主而已，比我們之高一級，憑什麼如此囂張？明明功夫差勁得很，大哥你方才若不攔著我，我非要殺光他們，屎盆子隨便找人一扣，這功勞便又大了幾倍！”
“無需如此冒險，三弟也不必生氣。畢竟咱們來得晚，和他們派系不同，又勢單力薄。”方才被侮辱的白髮太監此時最為冷靜，“只有努力地往上爬，把他們踩在腳下才能不受這份窩囊氣。而我幾乎可以斷定那山賊不是兇手，等咱們找到真正的兇手了，官升一級，自然可以和那保主平起平坐了。”
說到這兒，白髮太監的眸子裡才生出一股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