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久微低頭坐著,手上抓著一塊糕點小口小口吃著,儘量表現得鎮定,卻是控制不住眼神裡的恍惚。
風月久眼神躲避的人自然是央憬華,身上一灘茶跡,目光又無奈又憤怒。
風月久不語,央憬華也沒有斥責,二人之間靜默冷戰。風月久知,央憬華一定認為自己是故意玩弄他。
容姑從裡屋抱著一套衣服焦急出來,送到央憬華跟前,風月久稍稍側望,不禁覺得,容姑待央憬華的此般急迫並非全是畏懼他皇帝之子的身份。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央憬華將溼得頗有韻味的外衣脫去,穿上容姑給他的衣服,竟是長短大小,全然貼身。風月久還在意的是,見容姑都是粗布麻衣,簡樸得不能再簡樸了,可這套衣裳,雖不是什麼上上等料子所制,卻也是光鮮亮麗。
風月久稍仰頭,央憬華穿好了衣服,她更察覺容姑的神情不同尋常,容姑的眼中飽含笑容,卻又夾雜著無奈,容姑替央憬華整理著衣襟,袖子,這情形,像極了一位母親對孩兒的關懷。
風月久不明白,但依舊不禁望得出了神,容姑卻回了神,央憬華也對這衣服是讚不絕口。
央憬華轉而看見風月久,略顯呆滯,央憬華驀地一推她稍稍揚起的腦袋,故作不滿說道:“你一個小奴婢居然敢潑本王茶水,活膩了嗎?”
風月久乍地清醒,她彷彿心裡知道也能看出央憬華是在她面前故作嚴厲又憤怒,可偏偏,她也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主兒。
“一杯茶而已,安和王居然是如此小心眼之人。”風月久瞥過頭去繼續無視央憬華。
二人之間,破了方才的冷局面,這會兒又是你一言我一語吵得熱火朝天。
“行了行了,時辰也不早了,安和王殿下何時回去呢?”風月久冷不丁地就轉移了話題。
“回去,本王不捨得容姑,要多陪她一會兒。”
央憬華回了風月久一個冷不丁的答案,更聽得一旁自個忙碌繡活的容姑茫然了。一剎,周遭冷靜十分,容姑小笑了出來,道:“奴婢知道,安和王殿下是捨不得離開小九。”
央憬華果然被猜中了心事,儘管他故作鎮定,可眼睛卻無法撒謊,他恍惚閃避風月久的目光,暴露了他的心。
但風月久並不慶幸央憬華會對自己依依不捨,相反的,這才是麻煩,災難。誠然而言,風月久對央憬華漸漸抹去了偏見和厭惡,但這並不代表,她會反向發展,去喜歡他,愛上他。
風月久送央憬華一小段,漆黑夜下,宮牆裡頭,二人相對而站。
“小九還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嗎?”央憬華當真不捨離去,即便只是短短些許時辰。
“沒有。”
風月久冷冷淡淡一句,這絕非她的真心話,雖然對央憬華她確實無言以對,可有很多話,她是有多想脫口而出卻閉嘴嚥下。
“沒有的話本王就走了。”央憬華說是這樣說,卻仍舊如有千斤鎖腿。
“走吧走吧。”風月久不耐得催促。
央憬華稍嘆一氣,一躍上牆簷,風月久轉身便要走,央憬華又著急留她。
“等一下。”
風月久低垂下頭轉身過來,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問道:“安和王殿下你還有什麼事啊?”
“那個,本王被你打溼的衣服,好好洗乾淨,後日,本王來取。”央憬華似命令一般說道。
“是,遵命,請安和王殿下放心,我一定給您洗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不留。”風月久故作萬般情願卻更顯得不心甘情願的模樣回道。
風月久說罷便欲轉身,央憬華卻是沒有得了便宜就離開,而是跳下攔住了風月久。
“安和王殿下,您還有什麼事情吩咐啊?”風月久恨得咬牙切齒。
“你為什麼不問,本王為何說是後日來取?”央憬華一副嚴肅樣問。
“我哪知道安和王殿下你是怎麼想的,你愛咋咋的,我一個小奴婢沒資格管吧?”風月久嘴上如此說,心裡卻想:我才懶得管你。
“那本王現在,命令你管。”
風月久實在搞不懂,央憬華兜兜轉轉地多此一舉究竟要幹嘛,既是如此,那自己還是順他個意思罷了,免得越拖越久。
“那敢問安和王殿下,您為何後日才來取衣服呢?”
風月久哀怨著一臉問罷,央憬華卻冷不丁地還擊冷冷一笑,彷彿有何陰謀一般。
“本王的事,用得著你一個小奴婢管嗎?”
果不其然,風月久妥協了,央憬華仍舊沒完沒了,風月久一剎怒難自己,猛地一抬手,卻沒有向央憬華無情擊去。
“安和王殿下,您這是耍我啊,慢走不送。”風月久強顏歡笑道。
“本王就喜歡看小九拿我沒辦法的樣子,但是本王也不會讓你不開心,告訴你吧,明日本王要陪太后她老人家去祈福,就委屈你一日了。”
央憬華的自以為是程度絕對超出風月久所能想象的,她只能付之一笑,一手搭在央憬華肩頭,笑道:“多謝安和王殿下成全我一日自由,您一路走好。”
風月久說罷便繞過央憬華而走,央憬華可是急了,又衝她喊道:“小九,你可要想我啊,本王會想你的!”
風月久對央憬華早已是死心一片,他的心他的嘴,反正自己是管不住。漸漸地,在不經意之間,風月久甚至習慣了央憬華如此,從開始的絕對排斥,現在正一步一步淡然處之。
風月久不停步也不回頭,只是抬手揮揮,消失在央憬華眼中。
風月久為了離開央憬華好讓他趕緊滾蛋,便又走著回到了容姑所住的小院,同時,風月久也是想跟容姑當面道謝,謝她今日為自己打掩護。
風月久進了屋,卻是見不大的廳內空蕩無人,燭火獨亮著,風月久一喚,卻也未聽見有回應之聲。
“奇怪了,容姑不在嗎?”
風月久不自主地步進裡屋,終於看見容姑面對著衣櫃站立,風月久疑惑,自己在外邊叫容姑,她居然沒有聽見。
風月久本想靠近去說話,卻見容姑開啟前方的衣櫃,風月久驚見,容姑將手上抱著的,摺疊著整整齊齊又一塵不染的衣物放進衣櫃,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櫃子滿是衣裳,擺放得整十分齊
,而那些衣物,著實不像宮女的衣裳。
風月久一剎驚惑,方才她就疑惑,容姑她一個獨居冷宮的宮女,怎麼會藏有男子的衣物,現在看來,事情當真是越發複雜了。
風月久還來不及如何,容姑卻合上櫃門轉身,她眼中,盡然流露出絲絲悲切,痛徹心扉的切實悲意,灼幹了眼淚。
“小九!”
“容姑,我……”
搖曳燭火微光之下,風月久和容姑相對而坐,容姑滿目凝重,向風月久道來她的心事。據容姑所言,在她入宮之前,曾有一個兒子,如今已有二十多年未見過面。容姑每年都會用分發來的優質布匹給那個與自己分隔兩地的兒子做親手製衣,儘管這些衣物永遠不能到他手中,就算它們只能被存在櫃中毫無用處,她也未有一次想過省去這個麻煩。
風月久親眼所見,容姑講到為她兒子製衣時,表情是十分幸福的,但這樣的幸福,卻更加映照出她心底思之念之卻難以見之的心酸。
風月久無法跟容姑完全感同身受,她沒有兒子,但她又著實懂得思念的滋味,無論是隱隱作痛,還是來勢洶洶,那感覺都叫人不好受。
“原來如此,可容姑為何會跟您兒子分離呢,您當時又為何沒有出宮呢?”
風月久悲傷而好奇,但容姑的回答卻僅僅是一言難盡。風月久不再追問,世上總有很多身不由己,她也同樣身陷囹圄,她不願繼續將容姑的心事牽出,讓她更加感傷。
風月久帶著感傷的心回到東宮,東宮向來冷清,今夜卻更加冷寂,風月久走在揚風小道上,遠遠見沒有央君臨正殿,莊重嚴厲依舊,燭光卻慘淡。
風月久駐足久久,漫天星河,星光灑落世間,落在風月久眼中,成了點點思念。風月久嘗得了思念的滋味,又酸又甜。
風月久在夜下逗留許久才回了芙笙殿,一切竟是如此寂然無聲。風月久關上那扇自己進出的窗戶,點起一盞微弱的蠟燭,便輾轉到天亮。
清晨,風月久清醒得毫無睡意,牆角的鸚鵡也是醒著,扇扇翅膀,扭扭脖子。
風月久無法忍受在床上閒著全身發軟,便想著起床出門去活動。
“太子妃,太子妃!”鸚鵡忽地一喊,給了風月久小小一驚。
“大早上的叫魂啊,給我安靜點!”風月久只要跟這鸚鵡有關的事,就能隨隨便便燃起怒火一飛沖天。
清晨還不見陽光,風月久提著鸚鵡便在花園子裡小遊一番。到了石亭,風月久便將鸚鵡放在桌上,她便在亭前開始大幅度地活動筋骨。
“這日子也太無趣了。”風月久不禁感嘆。
“無趣,無趣!”鸚鵡一如既往學嘴道。
“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風月久深深嘆了一口氣。
“頭啊頭……”
風月久滿心愁緒揮之不散,對鸚鵡的學嘴也是置若罔聞,她心裡彷彿知道,這日子為何無趣?而這條路的盡頭,她卻不知該不該去往。
“盡頭嗎,我們又沒有開始,又何來盡頭一說?”
風月久不自主呢喃,木然一臉毫無生氣,空洞雙目恍若失魂,她緩緩轉過身去,卻聽鸚鵡驀地喊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