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是不可能的。
大木將袍子拉得老高了，露出他那腫呼呼，滿是血痂的腚。
觸目驚心！
“你……你怎麼沒有上藥？”
“你不是斥候麼？怎麼就……怎麼就傷到了這裡？”腚上一條條的傷痕很明顯是挨板子捱得。
“不是說立功了麼？”鄧氏的聲音逐漸哽咽起來，畢竟是這麼多年的夫妻，看見自己男人遭罪她心裡也不能夠毫無波瀾。
上次大木被徐氏打了腦袋她是害怕，而這一次她……有點點心疼。
“是立功了，可是我發現密室之後怕人知道分了我的功勞，就沒敢張揚，然後就獨自跑去找郭大人。
可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郭大人，然後才知道郭大人已經上船了。
等我追上去的時候郭大人的船都開了，我一著急就跳了海……這是違反紀律的行為，所以我被撈起來之後就被打了板子懲戒。”
“你還跳了海？”鄧氏的聲音拔高了些：“你瘋了麼？這幾天的海水多涼啊？萬一得了風寒咋整？風寒可是能要人命的！”
“不會得風寒的。”大木嘿嘿笑道，“我在雪地裡趴一宿都沒事兒，而且訓練的時候沒少被扔進海里。
你不知道，扔進海里還不算，他們還會用血肉引來鯊魚……”
鄧氏聽得臉色發白，嘴唇發抖。
她沒想到，沒想到當兵竟然……竟然嚴酷到這種地步了。
大木瞧見鄧氏的臉色不對了就立刻把褲子拉起來，他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這張嘴……咋就一下子全禿嚕出來了呢？
脫褲子是他故意的，但是這番話真是……真是無心的。
或者是……他太想得到鄧氏的誇讚，所以忍不住炫耀，沒想到會嚇著鄧氏。
“我這不是好好的麼，你別哭了！”大木抬手去擦鄧氏的眼誰，但是眼淚卻越擦越多。
大木慌得不行，他又給了自己兩個耳刮子：“我都是瞎說的，我就是……我就是想你心疼我所以瞎編的。”
“你別信，沒這麼辛苦。”
“但是挨板子是真的，我那也是著急，怕被人分了或者是搶了功勞。”
“別哭，成麼？”
“我去煮面。”鄧氏垂著頭，抬著袖子抹淚。“你別跟著。”
大木只好停住腳步。
“你去找大夫看看。”鄧氏又道。
大木去扯她的袖子：“沒瞧，但是郭大人給了傷藥。”
“那你為啥不去找大夫把藥給你抹了？”鄧氏轉頭看他，大木憨笑道：“我……我不想讓別人碰我的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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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娘……一會兒……一會兒只能勞煩你了。”這人一旦是豁出去了不要臉面，其實什麼事兒都感覺簡單多了。
尹大木這會兒就是在心裡這麼感嘆的。果然還是大水跟大森說得對，只是這兩個小子挺不要臉的，咋就是找不著媳婦呢？
“嗯。”鄧氏紅著臉快步走了出去，她的臉燙極了，被寒風一吹腦子便清醒了些。
她暗自懊惱自己答應得太快了，這個尹大木就是故意的！
很快，鄧氏就煮好了面，她招呼大木進灶房吃麵，灶房燒著柴，暖和一些。
“你有炭麼？”吃碗麵大木問鄧氏，這裡的冬天感覺比槐樹村冷，他倒是不怕，但怕凍著鄧氏。
鄧氏點頭：“有的，桃兒怎麼能虧著我？而且你不是也送了炭來麼？只是煙有些嗆人，我便沒怎麼在屋裡用，晚會都是用湯婆子。”
大木傻笑：“我給忘了。”
鄧氏看了他一眼，眼裡到底是有了點兒溫度，大木心裡高興極了。
“我……我來洗碗。”大木主動幫鄧氏收拾，換成以前他是不會沾這些事兒的，但是沈嘯是怎麼寵著桃兒的他看在眼中。
那麼有能耐的人都能在自己的老婆面前放**段，他怎麼就不行？
可以說，沈嘯是給尹家的老爺們兒們樹立了一個極為怕老婆……呸！疼愛老婆的榜樣！
鄧氏看著大木在灶房裡忙活，就兩個碗，洗乾淨收拾好了他又給鄧氏打洗臉水漱口水，十分的殷勤。
鄧氏有些恍惚，眼前的大木變化很大，非常大。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搭理過大木，對大木的忽略以至讓她現在重新再審視這個男人的時候就覺得很陌生。
明明是很熟悉的一個人，偏偏他做的事情，說的話……
“怎麼又哭了？”
“是我哪兒沒做好麼？”
“珍娘要不你打我吧，打我出出氣。”
鄧氏抬手撫上大木的臉，摸他的眉眼：“孩子爹，是你嗎？”
這真的是她的男人麼？
一句話，如同一柄大錘悶生生地敲擊在大木的心口，他一把抱住了鄧氏，把臉埋在她的頸窩：“珍娘，誰我，是我尹大木。”
“我以前是混蛋。”
“我以前不知道珍惜你，我以前覺得家家戶戶的日子都是這麼過來的，為啥我們不能那麼過。”
“村裡磋磨兒媳婦的老婆婆多了去了，當晚輩的忍著點兒，讓著點兒就過了，一個孝字大過天……”
“我那個時候腦子打結兒，就不明白你為啥會那樣跟我鬧彆扭，別的男人打老婆，我不打老婆，別的男人賣老婆，我不賣老婆。
別的男人沒能耐給老婆吃飽穿暖，我能給老婆吃飽穿暖。
我怨你不知足，怨你不知好歹，怨你不替我想……”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出了村子，見過了事兒……我真的就明白了。”
“兄弟們問我，若是我有了女兒，若是我的女兒在婆家過的是你的日子，我會怎麼樣……”
“我會抄了扁擔去揍人。”
“珍娘，我混蛋！你對我好，你忍著讓著，時間長了，我就覺得那是應當應分的。”
“我……我知道我該死，我也不敢讓你原諒我，以前我什麼也不懂，不懂珍惜你，不懂你的苦，不懂其實我是離不開你的。
現在我懂了，我明白了，珍娘，你信我一回……可好？”
鄧氏淚流滿面。
“我信你一回。”鄧氏說。“可是尹大木，你也要答應我。”
大木鬆開了些，夫妻兩個這會兒都是滿臉的淚，兩人淚眼相對。
“答應，你說啥我都答應。”
鄧氏：“我不想當寡婦。孩子們也不能沒有爹。”
“我不稀罕你立功，我只想一家人整整齊齊，平平安安的。”
“大木，榮華富貴看命，咱們不強求，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