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沿著機械臂朝天井中間一路摸爬，然後便隱沒在了巨人身軀中。
危情在即，時間寶貴，落塵二人廊下幹等，不免心焦。
聯動裝置繁瑣龐雜，又兼不懂其間運作原理，等了老半天似乎不見有何變化，著實有些搞不清公輸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喚了幾聲，偏偏周圍轟鳴陣陣，估計對方根本就沒聽見。
就在落塵二人疑心公輸是不是一時失足掉進了齒輪夾縫被絞死時，對方終於滿臉油汙地冒了頭。
落塵急切問道："如何？可是扭轉了去勢？"
"不曾。"公輸聲無表情地回了一句，撿著落腳點朝走廊上折返。最後一段上去容易回來難，眼見抬了胳膊無人搭理，撩起眼皮嗤道，"你們當我公輸家的名聲都是白撿的不成？"
落塵回神，將他撈了上來。
紅泥見他前言不搭後語，又練起了白眼神功："一會兒這個'不';，一會兒那個'不';，你到底幾個意思？"
公輸也不接茬，只管鼻子裡冒冷氣般哼了一聲，然後將兩人趕蒼蠅似地朝邊上一陣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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攆開了人，兀自彎腰俯首，揭起廊下一塊活板，露出了幾排樞紐，然後在樞紐上一陣搗鼓。
落塵兩個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忙活，也不知該不該再開口。
未幾，忽聞天井中傳來一陣濃重的鼻息聲。
勾頭一看，卻見井底佈置發生了變化。
原本以為已然墊底的蓄水池脫去了奇花造型，讓出了離宮位置，顯出一塊別有洞天的大型暗格，裡頭井然有序地排布著許多腸型氣囊和雷管。
中心位置，巨人底座下，似乎也多出了一些熱氣騰騰類似蒸鍋的玩意兒，和兩溜機弩裝置，分別接了氣囊一端、壓了火捻。
公輸見二人面上露出了不解和驚詫之色，這才擦擦手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方才下去那一趟，只是出於行事嚴謹，複查了一遍之前的排布。至於能不能成，待會兒你們自己看吧。"
說完，從兜裡掏出幾團裹著棉花的塞子，分了兩副遞了過去。
落塵和紅泥帶著疑惑接過在手，然後學他堵了耳朵。
耳朵塞好不過彈指工夫，便見那些氣囊極速膨脹，很快變得透薄起來。及至恐將爆裂狀態時，暗格頂端刷地跳開了擋板，露出一排微型烽火臺似的隘口。
有些隘口正被氣囊另一端堵著，有些則如射擊孔般留給了火器行走。
擋板彈起不過瞬間，也就默數幾個數字的工夫，鼓脹的氣囊一陣抖動，似乎正在迅速洩氣。但因源頭充填不止，並未出現乾癟勢頭。
隨之，帶來了明顯顛簸和晃動，以及猝不及防下的身體失衡。
零碎之物貼著地面卡啦亂滾，落塵和紅泥也下意識四肢亂舞，在誤抓了同伴兩下後，終於就近撈住欄杆和廊柱穩住了身形。
堪堪找回平衡，機弩已動，連帶著點火、推射，一氣呵成，眨眼之際便將那幾排雷管之物給送了出去。然後，隔著耳塞，在艙外炸出了春雷動靜。
晃動未止，又起一陣更為波動的震顫。
公輸拍了拍落塵，又敲了一下附近的窺視管，示意他和紅泥自己查驗成效。
落塵依言挪步，搖搖晃晃去了窺視管前。
火器在艙外炸出了煙雲，來不及飄散，便已被幾股氣旋吹得變了形。
黑色籠罩的遠方仍在視線中，未知究竟有沒有拉開更多距離。但見近一些的地表出現了倒退跡象，層層疊疊的色塊正在依次揮別。
井臺下的機弩進入迴圈操作，蒸汽聯動還在向艙外持續排氣，但是落塵知道，飛梭逆行已見成效。欣喜之餘，朝公輸打了讚賞和感謝的手勢。
公輸不以為然，一如之前遭人質疑時的態度，完全不屑他人評價。
這波常規外的操作，不光化解了飛行危機，顯然也一併解決掉了操縱室裡的內訌。
魖怪尋蹤找了過來。
面無憤懣。
同落塵打了個招呼後，直接找上了公輸："你趕緊回去看看吧，那些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叫他給折騰壞了，一陣亂彈亂動。"
公輸波瀾不驚地哦了一聲，看看井臺下方，又朝窺鏡中看了看，然後蹲下身子一陣鼓搗，結束了附加作業。
幾人復又轉往操縱室。
玉虛黑著臉杵在操作臺前，盯著那些無從下手的操縱桿和按鈕，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未知他與魖怪之間的一場爭執究竟誰輸誰贏，反正最後肯定是敗給了無可奈何。
看見落塵歸來，冷聲質問道："出發前我便三令五申說盡了廢話，緣何到了這裡，忽然放棄前行？"
落塵何嘗不知道玉虛的心情？
經歷了無數次折戟沉沙，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重新踏上征程，於他而言，那是沒有回頭路可走的。
況，今次所行、所達，已然超出往昔，安能甘心再被人拖拽著被迫轉身？
但是——
落塵將所遇險情以及能夠預見的後果解釋了一番，又道："化解眼下危機，是為接下來更好地前行。真人若是果然一心旨在前途，又何必做那中途夭折的選擇？"
玉虛聽了解釋，也知自己方才情急衝動了些。只是嘴上依舊不肯承認："話倒是說得漂亮...前路便是有險，試都未試，焉知不敵？都是臨陣退縮的藉口！"
又問，"你既選擇了遠避前方，我且問你，又有何路可以通達？"
"..."
落塵還未想好怎麼回覆，周遭忽然一陣猛烈震顫。
不由心起疑惑。
常規操作已然結束，這個動靜——不應該啊？
下意識看向公輸。
卻見忙於修復操作檯的人朝窺鏡中逡巡了艙外一番，也正眼帶疑惑地朝他看來。
落塵猶自不大肯定，朝公輸言語求證道："不是機樞出了狀況？"
公輸看看那一堆旁人看不懂的玩意兒，搖頭："應該不是。"
落塵預感不妙，和紅泥對視一眼，拔腿就跑。
一口氣跑至頂層，果見棚頂就著舊傷又被掀開了更大了一塊破洞。
只是，這次的罪魁禍首並非狡獸和勝遇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