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辰旗莫名丟失,太常上下全力追繳。
那對躲在壇壝外雜室中的師兄妹,還沒商量好如何攜物離開,忽聞屋外腳步聲雜沓頻繁。
盜旗的師妹跑去窗前向外窺視,眼見之前相對靜謐的地方此刻人頭攢動,似乎正在大肆搜捕,不由質疑:"師兄,你確定尾隨之人已被關押?"
這三辰旗並非常用之物,一直供奉在閒人少至的地方,她又是頂著令丞的臉悄悄弄出來的,按說不該這麼快被發現...是師兄露了馬腳,還是另有知情者尾隨而至,鬧出了動靜?
師兄卻顧不得討論閒話,感覺情勢不妙,當即將袖籠緊了緊,對她道:"師妹,此物要緊,只怕你我二人同行帶它不走。不如你先行,為兄稍後與師妹外間匯合。"
窗前的身影微微一頓,垂眉掩著情緒朝身後問道:"師兄的意思——讓我去引開這些人的注意力,幫你脫身?"
師兄聽那音色不對,訕笑道:"師妹莫想岔了,我的意思,東西好不容易才到手,倘若不能帶走,豈非白忙一場?"
窗前的人轉過身來抬起手臂笑道:"師兄所言極是。好不容易才到手,不能白忙一場。"
對方看不出那黑蒼的漢子皮囊遮住的嫵媚風情,卻能看出眼底譏諷意味分明,見她有心索要三辰旗,下意識將袖籠又緊了緊:"罷了,既有身份掩飾,莫如還作一處吧,省得走散了也是麻煩。"
說完,聽見腳步聲已至近前,當即稍事整理,先一步走向門口。
師妹看著那背影暗暗一嗤,跟了出去。
二人揣著僥倖,到了室外,裝模作樣朝那跑動的衛戍喝道:"狼奔豕突,成何體統!"然後盤算找個什麼藉口,反過來利用這些衛戍掩護,遁出太常之地去。
未知,盜旗之事已經敗露,並那冒充身份之舉,也已被落塵在本尊跟前捅破。一聲震懾下,衛戍不過乍見上司面孔稍有怔愣,隨即竟"以下犯上",合眾圍剿而來。
師兄見狀暗道不妙,下意識又思"丟卒保車":"師妹,這等情形,只怕是東窗事發了。為了門中大業,勞你拖滯片刻,為兄先行一步!"
才剛挪步,未及飛縱,卻被他師妹一把拽住了胳膊:"師兄莫慌,小妹自有應對。"
"..."師兄有心駁她,見那眼中有物,恐她不甘之下魚死網破,只得放棄僵持,問道,"如何應對?"
對方卻懶怠解釋,轉頭朝圍剿的衛戍喝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對秩宗無禮,這是要公然造反麼?!"
"又是誰給爾等膽子,竟敢假充他人?!"一道呵斥遠處傳來,替了衛戍的回應。
卻是公信與公達本尊駕臨。
師兄妹這頭露了面,衛戍圍剿的同時,已遣人上報於內。
被人當面戳穿,又恐到手之物得而復失,那做師兄的難免心虛。思量如何使計脫身,眼底隱隱又露猥瑣之色。
師妹卻似早有盤算,不避不讓,朝公信、公達哼笑道:"我道眾人奔忙是為何事,竟是有人賊喊捉賊鬧起來的。"又朝衛戍喝道,"還不速速拿下!"
自然無人肯聽。
但因兩邊皆是理直氣壯,儀容本又真假難辨,圍剿之勢也變得遲疑起來。
太常親信見眾衛戍行動滯緩,似對真神亦有疑心,不免急道:"糊塗了不是?哪裡得的令,又哪裡遇的賊子?有什麼好猶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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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剿的槍戟聞言又起。
"你還有臉罵人糊塗?"師妹指向人群朝對方道,"哪裡得的令?哪裡遇的賊子?問問你自家!生人闖入,不思警醒,竟叫人三言兩語誆得敵我不分,真個枉費秩宗素日厚愛!"
旁邊那位師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嗚呼哀哉。
落塵身形尚不夠高大,跟在公信、公達一列身後,淹沒在了人堆裡,先沒看見。此刻見了那張臉,料到必是因他橫生枝節,十分懊惱。只恨路上被尾隨時,不曾早些結果了他。
眼下卻顧不得了。
掂量師妹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勢,這廂心有會意,收斂心神端起架勢上前一步,抽出三辰旗高舉於頂,朝對面兩位本尊及落塵質問道:"爾等可是為此而來?"
三辰旗一出,師妹當即戲精附體,率先跪拜於地,高呼"煌煌赫赫"。眾衛戍見狀,也是立刻紛紛放下兵刃,跟著跪地山呼。竟連公信、公達並左右,也都斂衽拜了下去。
只剩了不明所以的落塵還站著,看那師兄接著做戲:"混淆視聽,無非是想引出這三辰旗,意圖不軌。焉知,此旗乃我太常上下誓死捍衛之物,豈能輕易易手?如今旗已現身,我看究竟誰敢染指?!"
一席顛倒黑白的話,竟將人說得心有動搖,近乎當了真。
落塵見眾衛戍左右為難,太常一幹要職若有所思,似也對公信、公達起了質疑,暗道壞事。
心中掂量一番,朝對面道:"你所言有理,既是要緊東西,自然輕易失它不得。但,事怕有心算無心,既然有人衝著此物而來,又怎敢保證一定不會失盜?又如何肯定,握其在手的,必定就是太常執柄之人?"
"說得不錯。"對方早已恨得牙根癢癢,礙於眼下冒充的身份卻不便妄動,只能繼續裝腔作勢道,"我等孰真孰假有待定奪,倒是你,一介無關閒人,緣何擅闖太常?該當何罪?!"
眼見被他咬上,落塵卻並不露怯,回道:"我若懷揣異心,盡可也作魚目混珠事。既敢以真面示人,自然是因為——心胸坦蕩!"
遂又轉朝太常一幹司職道,"此刻眼見不為實,耳聽更為虛,列位與兩位神君朝夕相處,必有外人未知的細處可供辨識。不如勞煩諸位拿個主意,敲定真假為先。稍後若要問罪,我自承擔我該擔的,那宵小之徒,也莫輕易饒過他去。"
秩宗之下,六位令丞,各司其職。除了公達,尚有五位,也算公信的親厚之人。
落塵提議驗明正身,那五位令丞便悄然商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