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老農變臉駭人,車伕驚嚇而死,落塵和紅泥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行進速度,想要趕上去捉那老鬼,又囑咐莫染和小柳兒後頭跟上速速救治車伕。
只是不知何故,三人一貓追到距離馬車車身幾尺開外處再沒能近前。無論怎麼舉步抬腿,始終都差著那麼一截兒。再想退開,卻也退行不得,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被吊在馬車附近,如同被施了咒。
那老鬼收了猙獰之貌從車上下來,看看隱形中胡亂捉急的幾隻,笑了笑,然後灑脫的轉身而去。
三人一貓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那老鬼漸行漸遠,還隱約聽得他朝身後吟唱道:"識我琴者知我音,知我音者曉歸途;曉歸途,幽門行,明滅始終有定數——"
等到歌聲漸漸不聞,落塵幾個的手腳方才重獲自如。剛剛現形準備動作,卻又見橫空裡走出兩個獸面鬼差前來鎖魂,想救車伕為時已晚。
落塵上前攔阻鬼差,急道:"你們拿錯了!真正的鬼魂朝東遁走了,這人是剛剛被那老鬼給嚇過去的,或許還有的救。"其他幾個自然相幫。
鬼差哪裡肯予搭理,冷漠地看看三人一貓,不言不語地將寒索往車伕身上一套,轉身便走。
落塵等人又攔。
幾次三番避走不得,鬼差終於面無表情地開了腔,冷冷回道:"仙君仙子不必為難我等小吏,有話自去閻王殿裡尋閻君說道。"語畢,一個閃身便帶著那車伕不見了。
落塵急追幾步,喊道:"那你們總要告訴我,到底去哪裡找閻君啊?!"
喊話在夜色荒野中震盪出迴音,卻哪裡還有應答?
紅泥見他一副較真模樣,勸道:"三界自有規矩,那兩個鬼差如此有恃無恐,只怕是得了默許的。別說鬼域擅闖不得,就是去了,估計閻君也是幫著他們。不如喚了土地出來,問問此處歸屬五方鬼帝哪位轄下,奏稟鬼帝出面干涉或者還能管用。"
落塵扭頭問道:"怎麼召喚土地?"
"呃,這個——"紅泥囧了。
卻見小柳兒不慌不忙地抬起貓爪拍了拍地,然後嘰裡咕嚕念了一句什麼。
紅泥見狀嗤道:"你倒能上了,難道比本大仙還厲害?"
話音未落,卻見旁邊地上冒起一股青煙。伴隨青煙橫空冒出個小老頭來,險些撞翻了附近站著的莫染。
小柳兒得意地朝紅泥彈彈爪子,跐溜一下躲去了落塵腳下。
紅泥追攆著小柳兒,逼問道:"老實交代,是不是日常揹著本大仙沒少偷溜下山?"
"桃爺你自己忘性大,還誣賴上我了!"小柳兒揮揮爪子,又跐溜一下躲去了土地身後。論起跟著英招出門的次數,自己怎麼也比不過這桃子大爺吧?切!
落塵攔住紅泥,朝小老頭問道:"你可是此處土地?"
"小老兒正是此方土地。敢問仙君仙子召喚小老兒所為何事?"
幾人於是七嘴八舌將方才所遇說了。
土地聽明白始末後捻鬚搖頭道:"別說閻君、鬼帝了,只怕天帝來了也不好多問。小老兒勸幾位還是莫要管這閒事了。"
落塵幾個聞言自然不服。
土地往馬車跟前湊了湊,嗅嗅鼻子,又道:"聞這馬車上的氣息,那車伕好似並非剛死。怪道聽聞今日鬱壘、神荼曾經傳話於下,唸叨著說是少了一個,莫不指的恰好便是這車伕?"
莫染剛巧在他旁邊,跟著朝車內一看,驚呼一聲捂了小嘴。
落塵幾個見狀也跟著往車內打探,卻見裡頭正躺著那車伕的屍身。
之前只見車伕駕車、昏死、被擒,卻沒細想凡人死時有魂魄脫體一節。如今另見肉身,鬼差鎖魂與一路所見皆為同一形象,自然從頭到尾落在眼裡的都是個鬼魂無疑了。
幾人見土地不似扯謊糊弄,又有屍身入目,相繼面起尷尬。敢情都是自己學藝不精,鬧了誤會。
土地見狀又語出安慰:"車伕雖非剛死也是死後不久,未知自己已然壽終,所以流連徘徊不去。生人氣息未及散盡,又有馬兒的生靈障眼,幾位不識鬼途,為假象所惑也屬常情。"
幾隻方才略略釋然。
落塵追問道:"那,方才的老者究竟是誰?到底是鬼不是?"
"他嗎?似鬼卻非鬼——,哎呀,你們就莫要多問了!"土地含糊其辭地搪塞一句,左右看看又低語規勸道,"非是那人不屬善類,只是這脾性——。咳咳,幾位若無必要,還是躲著些為好。"
眼見再也問不出什麼,又思及事情經過確實判斷有失,幾人只好放了土地回去,準備重新上路。
紅泥圍著那馬兒和馬車轉了一圈,眉開眼笑道:"本大仙倒是不用再勞苦自家的腿腳了。"
莫染看看車內,問道:"那這車伕的屍身怎麼辦?"
"先留著吧。"落塵回道。
紅泥見落塵要將屍首留在馬車上,立時不悅:"本大仙做個好事將他就地埋了就是,何苦還留著他搶佔本大仙的座兒!你是打算替他超度,還是打算替他招魂?"
"我***那麼無聊,非得和鬼差對著幹不可!"落塵回了一句,也帶了不滿道,"再說了,這裡有會那招魂術的麼?超度也要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經書,你等著?"
"哎呀,你這是要和本大仙抬槓麼?"紅泥眼見落塵被自己嗤得有些不高興了,換了笑臉問道,"這魂兒都給鎖走了,你留著個臭皮囊要幹什麼?"
莫染見他兩個似要掐架,正待勸阻,聞言想起一節,朝紅泥嗔怪道:"還是聽你的故事聽來的,怎麼你自己倒忘了?你不是說,凡間人死,親朋會將其淨身梳洗,然後行完一套儀式方才棺槨斂葬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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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介面:"想是這車伕也有家人、舊識,如若知道他橫死於外,必要裹屍設堂,祭奠斂葬以表哀思。倘或連屍身也不見了,豈非更要不好過了?"
小柳兒在旁聽了深以為然,跟著落塵橫了紅泥一眼。
紅泥摸摸鼻子訕笑,自我解嘲道:"這不是一時沒想那麼多嘛!"
不好就地掩埋,又不願和屍身擠在一起同乘共駕,幾人商量一下後,決定偷用幾個不至太暴露的小法訣加速省力,然後就地取材在道旁挪了兩根雜木,拼了口棺材裝了車伕的屍身,捆在了車頂上。
安置好棺材,幾隻遂以車代步,往小鎮上輕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