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謹慎而行,先後踏足原野。
諸人走盡,身後甬道即沒。
屈軼上下左右打量一圈,暗自推算,疑似能見杜**丁、己、癸,臨九地。
落塵見他面上悲喜不明,問道:"可是有異?"
"若照眼前物象歸屬,當為'地假';之象,應是奇門遁甲中常見吉格之一。在人間時,凡經遊歷荒野險境,佔得此格,我必安心,實乃宜於潛伏、修煉之吉兆。"屈軼應道,隨即搖頭,"只是,道長既言有兇無吉,只怕並不能看作'地假';之象。"
果不其然,行不多時,就見天上星曜蒙塵,地上七零八落升起了霧氣。
既見霧起,容不得斟酌思量,很快便相互纏綿汩汩流淌連成了片。白茫茫一片,讓人如沉乳海,瞬間不知周遭。
玉虛帶著下赤城隊伍疾行在前,頃刻隱沒霧海不見其蹤,"玄幽"兩個也早已不在身側。落塵恐怕夥伴走失,一邊呼喚紅泥和莫染,一邊急挪兩步和屈軼貼上。
"在呢,在呢!"紅泥拽著莫染跟了上來。
四人堪堪聚到一處,想要再與大隊聯絡,卻聽耳畔響起了闇昧古怪的嗚咽聲。
一陣一陣,似有似無,隱隱聽著仿若冤鬼飄蕩。又兼藏匿在霧氣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行蹤不定,出處不明。讓人聞之毛骨悚然。
應著莫染的哆嗦,紅泥下意識也打了個寒噤,悄聲咒罵道:"這究竟算什麼登仙之途啊?一路不得好去處,眼下連這瘮人的招數都使出來了!"
就在四人全身戒備時,前方忽然傳來玉虛隔了屏障的隱約斷喝:"九遁掌訣,風遁!"
落塵三個尚在不明所以,屈軼卻已了悟,當即拇指內扣四指挺直,然後口中唸唸有詞,猛然翻掌朝外打了出去。
奇門九遁風遁掌訣出,即聞冤魂飄蕩中忽起幾道尖銳哀嚎,似有鬼怪中招,隨後就見前方霧海分劈,縱開了一絲混沌狹道。
落塵眼見此法奏效,默然記下。
行不過數丈,又聞嗚咽起,且還伴有桀桀怪笑聲傳來,前路再次被濃霧籠罩。
疑似隊伍已經走散,前方沒了玉虛的聲音。無人提醒,落塵倒也能夠及時反應,配合屈軼風遁掌訣雙雙又出,再闢道路。
如此行進一段,雖覺周遭混沌,氣氛瘮人,倒也有驚無險。
紅泥不由松了戒備,呵呵笑道:"本大仙以為又要遇見什麼古怪考驗呢,原來只是嚇嚇人呀!故弄玄虛。"
話音未落,卻見前方明暗相接處似有疑影極速劃過。色澤昏黃猶如明滅燭火混入霧中,並不明朗。自一邊飄露閃現,帶動扭轉了一片霧氣,又很快沒入另一邊茫茫未知中。
紅泥頓時下巴忘記關合,變了臉。
落塵和屈軼走在他前頭,自然也看見了。
莫染身側緊跟,也沒有錯過。
未知那昏黃蹤影是鬼是怪,又或何方神聖,只知道,此時此地驀然冒出,恐非善類。
四人停滯,下意識緊了緊拳頭。
疑影閃爍來去,昏黃揉入霧海。
落塵幾個專注於戒備那飄忽迷蹤,未知口鼻吸入毒瘴,早已失了判斷。混沌中已遭挾持不能自覺,只以為霧海流動,自己仍在原地駐足。
少頃,霧海開,見月色。
圓月高懸,半為雲遮,闇昧勾勒其下高閣。高閣這畔有湖泊,花樹照影,水汽氤氳,嫋嫋托起飛橋如虹。有一長袍曳地的人影背立於橋上。
人影忽而回眸一笑,點亮橋欄一路燭火,直到樓臺。
人影見清晰。
高冠金縷,明眸皓齒,乃一俊秀堪比女子卻又陰柔中自帶瀟灑氣度的美貌少年郎。
落塵四個遠遠看著美好,不自覺中心生歡喜。
少年回眸不過驚鴻一瞬,摺扇輕點,隨即迴轉向前,淺吟低唱行向那畔。
落塵四人聞歌邁步,緊隨那少年上了飛虹橋。
少年看似儀態款款悠忽慢行,卻不知何故,落塵四個一路緊跟並不能得近其身。
未幾,四人橋行過半,少年已抵那畔,歌止。
少年停下腳步,朝身後問道:"兄長他——可還安好?"語色溫婉,音如絲絃。
落塵四個不知他問誰,只是隨對方行止停下了腳步。
少年似乎也並不強求回應,接著便聲起嘆息又自言自語道:"夜幽家因為我受盡責難,兄長他又怎會好過?..."
紅泥的性子終究是按捺不住的,踮起腳尖勾了脖子朝前喊道:"你嘰裡咕嚕地到底在說什麼?誰是你兄長?夜幽家,又是誰家?"
少年轉身,手持摺扇往莫染腰間一點,疑惑道:"我明明感覺到了夜幽家的氣息,因何你們卻說不知我兄長是誰?難道,夜幽家還有旁人逃脫了責罰?"
紅泥一頭霧水,轉看落塵三個:"他到底在說什麼?因何本大仙半個字也沒聽明白?"
落塵看看橋那頭,示意莫染解下腰間的乾坤袋,倒了幾樣東西託於掌上,朝少年問道:"你說的氣息,可是來自這些?"
少年辨識一下,面露驚喜。一個飛縱回到橋上,盯著落塵的掌上咕噥道:"我就知道我沒有弄錯,果然是兄長之物!"
說著,撿起一葉金屬薄片,露出能叫夜月失色的笑意,"我識得,這是演樂燈上的蓮花瓣!原是我與兄長昔日的遊戲之作,沒想到還能再見!"
落塵和莫染訝然對視。
屈軼和紅泥未必清楚,他倆卻是心知肚明,這金屬薄片原是幽冥帝宮那對纏枝燈上的。
當日莫染無意間弄掉一葉蓮瓣,來不及裝回原位,又怕孤竹知道了不高興,便偷偷藏了。前番赤城上闖關,還曾借它搓火...
落塵方才不過是見這少年形容氣度隱約中有幾分似曾相識,應他的問話便下意識拿了幽冥饋贈試探,也是無心順手滑落了這片蓮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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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少年竟真的與孤竹相關?!
落塵兩個心內訝異,屈軼和紅泥也因其他幾樣東西回過味來,跟著面面相覷。
聽這少年隻字片言間的邏輯,他倒並不像似應誰委託代表幽冥來此設題的...幽冥酆都大帝的兄弟,怎麼會流落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