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方才那番言行原有兩層意圖,一則是因難題未解,不宜與人正面衝突,所以巧作周旋以便脫身;二是,輾轉中心有猜疑,所以語出試探。結果,試探之語惹毛了對方,那就只能先思脫身了。
屈軼也有有所了悟,一邊陪他帶著莫染、紅泥往外跑,一邊求證道:"你疑心那人是金蟾化身?"
"本來只是猜疑,現下大約八/九不離十了。"落塵解釋道,"我知祠堂於凡塵而言可謂重地,金蟾供奉其內必是出於敬重。而那人帶著左右桀驁而來,並無敬意,所以有所猜疑。再提及借水一事——"
屈軼介面道:"倘若只是出於看重資源,尋常反應不過是驅趕打發我等也就罷了,偏他緊張模樣太過,所以可見視水如命,當是金蟾本尊無疑了。"
"嗯。"
紅泥一旁聽見,不以為然道:"既然猜出此物作怪,因何選擇逃遁?且讓本大仙結果了他便是。"
落塵指了指天上。
即將月落日出。
"你怕將有異變?"紅泥問。
屈軼替落塵回道:"村中習慣夜作,必然是因白天另有異常。情況不明,不可不防。"
果然,他幾個前頭奔逃,那位後頭帶著人一路追攆。尚未離開祠堂多遠,突然迎著日出霞光發出一串"咕呱"巨響。
幾人再回頭,卻見追兵已然化身成一隊蛤/蟆,只是有一隻稍與旁側不同。人家都是四條腿的蛤/蟆略,它卻只見兩條腿觸地跳躍。
都說雙拳難敵四手,偏這兩條腿的反而比那四條腿的速度更快,且還一路漸變,眼見著體型迎風碩/大起來。一路蹦躂而來,居然踩死了幾隻同伴。
紅泥見狀不由嗤笑:"我當如何厲害呢,不就是個兒大了些麼!個頭再大,蛤/蟆終究也只是蛤/蟆。"說著竟停止了奔跑,舞著桃花匕返身朝那蛤/蟆軍迎面而去。
落塵跺腳哀嘆,只得跟著折返。
屈軼、莫染也只有選擇陪太子讀書了。
四人返身,率先對上那巨型蛤/蟆。幾番角鬥,居然發現這大塊頭刀槍不入,尋常招式根本無懼。遂又相互配合,念訣再起。
落塵幾個念訣作法,那金蟾原形竟也跟著變態,咕呱中自帶汙濁之氣噴襲不說,瞅準一個紕漏,竟還從腹下甩出潛藏的第三條腿,照著紅泥的門面就吧唧一腳踩了過來。
不是屈軼眼疾手快,桃花小仙大約就要成了桃花燒餅。
三足金蟾帶著蛤/蟆兵圍追堵截,一時並不能佔領上風。落塵遂也思量,該不該順了紅泥的意思,直接將對方撂倒為是。
不料,他還沒有定下主意,卻聞太極水陸外,忽然喊殺聲震天。舉目一看,卻是那些村民舉著各種觸手可及的用物當成兵器,圍剿而來。
我滴個天仙姥姥!
紅泥瞠目:"這又是哪一出啊?本大仙好心欲要解救他們於水火,這好事還沒做完,竟然先就恩將仇報上了?!"
落塵四面一打量,也是立刻頭大。
之前曲曲折折形同迷宮的巷道,此刻因著各處人潮湧動,竟覺無比暢達。
屈軼也苦笑:"先前只是議論此處風水佈局,沒料到設計佈置竟也如此適用於戰備。"
他三個只是考慮敵我多寡事,莫染卻又一句道出另一個關鍵:"我們同這些村民無仇無怨,他們如此萬眾一心地撲殺上前,我們待會兒該怎麼應對?"
落塵恍悟。
是啊,打是不打?這些村民可比不蛤/蟆軍,但是瞧著來勢洶洶,顯然也沒空容他們耍嘴皮子解釋說服。
"走!"
斟酌一下,主意拿定,先走為上。
隱身訣避人不避鬼神,此刻用之如嚼雞肋,不如不用。於是四人分散而動,憑著速度打亂蛤/蟆軍陣腳,脫離了太極水陸前的視線。然後,屏氣凝神避過金蟾追蹤,混入人群,再行逆流而上,沿著巷道往村子裡遁去。
一邊走,一邊又見異狀。
那些夜行勞作的村民,此刻白日動彈,雖然喊殺而來,卻是個個目光呆滯,形同傀儡。
落塵見狀蹙眉。
暗道,便不是為了破解陣局考驗的目的,也是要除那金蟾,扭轉此地異常了。
有了人氣遮掩,金蟾果然無能,鬧騰片刻後便偃旗息鼓了。
落塵幾個一邊遁走一邊討論接下來的對策。
"有此一遭,只怕那金蟾已然有所防範,再去祠堂那裡正面出擊,只怕勞而無功居多。況還有村民應聲而動,讓人顧忌之下不免縮手縮腳。"落塵思及方才那一番動靜,不由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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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甚是贊同。
"那怎麼辦?"莫染問道。
沉默片刻,屈軼揉揉鼻子,道:"我覺得落塵先前之言不錯。"
"哪句?"
"若要思及安居,當先圖謀營生。"
落塵聞言彷彿有所了悟,反問道:"那,你看從何處著手為好?"
不等那屈軼應答,兩人居然四目相對,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反應,然後又心照不宣地雙雙扭臉,看向了紅泥。
紅泥被二人看得一陣發毛,下意識起了防範姿態,戒備問道:"你們想幹嘛?"
落塵道:"此處異常事,首數種作。倘若我們要避其鋒芒解決問題,那只能順勢而為。所以——"
"就先勞煩桃花仙君種些桃樹為村民示範,以期撥正五行之亂吧。"屈軼介面道。
紅泥舒了一口氣,嘀咕道:"我當什麼事呢,嚇本大仙一跳。"斟酌一下又道,"要本大仙種樹不難啊,就是弄片桃林出來也容易。但是,此地水源受限,便是能夠說服村民瞭解用以水土種植的道理,卻又如何行之有效呢?"
"這倒是。"落塵垂眉。
似乎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難道除了和那金蟾死掐,就再沒有別的方法了?
他們眼下只知道一味擔心水源問題,卻沒想到,戊神之土可為牆垣,但卻無益於稼穡。
此局本是徒維有心而為,哪裡來那麼容易就叫人看穿呢?
就在幾人議論接下來行事時,目所未及的祠堂前,那金蟾正思修補,一股股地氣正順著四通八達的巷道,源源不斷聚往太極水陸處。
而那太極陰陽的圖形上,幾人之前也未發現,卻短缺了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