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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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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同水銀一般流淌滿莊園的土地。

黑長轎車抵達府邸大門, 從舞會歸來的一行人挨個下車, 不緊不慢地回到古堡式樣的建築物裡。

秦珊因為身負重傷,只能被司機大叔攙扶著慢慢挪回去,成為掉隊黨。

什麼, 你問珊妹子為什麼沒被船長大人抱著?

好吧,其實在奧蘭多下車前, 秦珊特意抬起一邊還能動彈的左臂,對他擺了個求抱抱的姿勢。奧蘭多見狀, 只用眼尾的一個小旮橫掃她一眼, 就立刻收回視線,目不斜視,鑽出車門。

秦珊收回手臂, 捏下唇, 呃,剛才在酒店不是還抱得好好的嗎?怎麼一下子就倒退到原地踏步走的水準了……看來還要繼續努力啊。

特別是現在還多了個梵妮小姐……中國人這樣自勉著, 邊加快挪動速度, 晃著剩餘那一隻完好的手臂,從蝸牛變成毛毛蟲,跟緊大部隊,“衝”向宅子。

等到最後一個人進門,笑面相迎的老管家和司機先生相互道別後, 嗵一下將兩扇門頁闔緊,從裡面仔細鎖好。

房子裡的溫暖光輝全部亮起,將黑暗完完全全阻隔到了外面。

像往常一樣把所有貴客都送到位, 司機先生才得以長舒一口氣。他用食指轉著車鑰匙,吊兒郎當走回勞斯萊斯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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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聽見一陣咿咿嚶嚶的低吟,像是由某種小動物發出,從車後傳來。

好奇心膨脹的司機先生又繞了回去,屈膝彎腰朝著車底看了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但這種細細的聲音卻越來越明顯了……

這東西似乎在後備箱裡。

噠,司機先生按下車鑰匙上的後備箱按鈕。

下一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後備箱裡突然蹦出一個黑色的毛絨絨的大玩意兒,它的行動非常敏捷,堪比光速!司機還沒看得清,它就已經從他頭頂一躍而過,夾帶著悠長的低吠,一路狂奔,融進深重的夜色裡……

短短數秒,就不見蹤影。

驚魂未定的司機大叔撐著車身喘了會氣,回憶起剛才那家夥的長相,金色眼睛,尖長嘴,一身黑,長得似乎很像……狼狗?

大概是不小心鑽進後備箱的流浪犬吧……

呃,真嚇人,司機大叔撫了撫胸口,邊回到車內,啟動引擎,開去了莊園的車庫。

****

房子內。

古樸雕花的大吊鐘面,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

時間已經很晚了,伯爵夫人不敢怠慢梵妮小姐,率先領著貴客上樓,為她安排臥室。

客廳裡就剩秦珊和奧蘭多,還有臨時趕來的私人醫生,打下手的女僕,四個人。

白大褂的老年醫師在為秦珊檢查傷勢,奧蘭多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看報紙,喝茶。

他有看報紙的強迫症,每天不看一份當日報紙,就覺得這一天是在浪費和虛度。

這一點上,秦珊跟他分外相配,秦珊有每天都得拉屎的強迫症,要是有一天不排便,她也會覺得這一天白活了。

老醫生檢視著秦珊脖子上的傷逝,皺著眉頭問道:“小姐,你脖子上的,不是一般的刺傷吧,看上去應該是……”

“就是一般的刺傷。”奧蘭多打斷他,從《the times》的紙頁後露出一雙湛藍的眼睛。

豐富的專業知識和高尚的職業道德讓這位老郎中不能就此虛報病情,他提出自己的意見:“這明明是動物的咬傷。我也不能斷言是什麼獸類,很像犬類,但是比一般犬類的咬痕要深刻許多,很奇怪呢。”

奧蘭多將報紙攤回櫻桃木茶几:“我說是一般的刺傷,就是一般的刺傷。”

他語速很慢,吐字清晰,這種講話的方式分明跟威脅掛不上鉤,但聽的人就是能感覺到一股凜冽的被脅迫氣息……

老先生抿了抿唇:“好吧,少爺,就是刺傷。”

秦珊瞥了眼奧蘭多,降低嗓門,用氣息跟老醫生說道:“我還是有點怕,你偷偷給我注射一支狂犬疫苗好了。”

“沒問題,小姐。”老人家默默捋去一把汗。

目送走老醫生,某位中國人又擁有了一個新造型:脖子上,纏著繃帶;右臂,打石膏,裹繃帶,被紗布半吊在上身前。

秦珊被女僕攙上樓休息的時候,無意間在樓梯口的大琉璃牆壁裡瞥到了自己目前的樣子。

她頓時心灰意冷,想以頭搶地。

她開始有點恨沃夫那條狼了,它把她弄得要多慘就有多慘。

接下來幾天,她都不能穿漂亮衣服,就算穿上也跟智障兒童似的,怎麼跟那什麼梵妮爭奇鬥豔?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都不方便進水洗澡,奧蘭多那個潔癖狂魔肯會離她遠遠的。

趁著今晚的餘韻,她要多跟他待一會。

於是,秦珊回過頭,望向走在自己後兩階的金髮男人:“奧蘭多……”

奧蘭多見她突然停了下來,掀眼問:“怎麼了?”

秦珊:“等你一起,上樓。”

奧蘭多眼角一絲鄙夷:“別用那種哈巴狗搖尾乞憐的眼神看我,作再多努力都是徒勞。我不會再抱你,更不會用奇怪的方式喂你喝水,請你終止這些腦震盪過後的弱智幻想吧。”

“……噢。”秦珊應著,還是鬆開了女僕環緊她的雙臂,移到奧蘭多身邊,跟他肩並肩站:“真是只是想一起上個樓而已。”

奧蘭多:“長腿兔子沒有耐心來配合你的龜爬時速。”

秦珊意味深長:“所以長腿兔先生會因為輕敵,停下來打了盹,結果就被短腿烏龜給追上了。”

有種莫名的……被調戲感,而且最近這種感覺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奧蘭多皺了皺眉:“如果你這個故事是在影射我和你的話,你所說的就太過理想化。真正的結局只會是,蠢笨羸弱的烏龜爬兩步就累,打盹,醒了再爬,爬兩步,繼續打盹,永遠都別想追到兔子。而聰明高效的兔子,早就金牌在握回家看電視睡覺了。”

“是嗎……”秦珊又意味深長地瞥了奧蘭多一眼,這個眼神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她接著洋洋得意,語氣也抑揚頓挫:“奧蘭多,你沒有撇下我一個人自己上樓噢,而是停留在原地跟我理論噢。可見兔先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等待龜小姐了。”

奧蘭多這才發現自己真的釘在原地,在跟這個蠢貨長篇累牘地理論。

總是能被她鑽到空子。

他不想再看秦珊一眼,不想再搭理她任意一句話。

她以後再來搭訕的話,理她純屬有病,看見她的臉就煩。

男人不再講一個字,頭也不回地上樓。

秦珊乘勝追擊,拐著旋轉樓梯跟上奧蘭多的腳步,這種能讓奧蘭多詞窮的巨大勝利感賜予她許多新力量,負傷的秦烏龜很快追上長腿奧蘭兔。

一直屁顛顛跟到他房間門口,奧蘭多都在奉行冷暴力政策,沒回過秦珊一句話。

奧蘭多打算開房門,秦珊剛巧跟到半米開外。

他終於受不了身後拖著的這塊重肉了,他鬆開握在門把的手,回過頭:“給你兩個選項,a,停止跟隨;b,繼續跟隨,但是你的左臂將會穿上石膏新衣。”

“……你別這麼暴躁,”秦珊用左手揉了揉被風刮開的劉海門簾兒:“我只是覺得,今天很難得。”

奧蘭多回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秦珊繼續補充,“我覺得你……今天對我特別好,救了我,還抱我出門,我有點受寵若驚,或者說是忘乎所以……”

“剛才舞會的洗手間裡,遭遇襲擊的時候,我大腦裡想過很多事,如果我就死在這兒了怎麼辦,我再也見不到我爸媽,他們恐怕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接到我的死訊,可能連我的全屍都收不到。異國他鄉的訊息,傳達到國內總是特別慢,就像那些出事的留學生一樣,每次都要好久我們才能在網上知道……”

“不過,我還挺幸運的,可能是我求生慾望強烈到感動上蒼了,我沒有死。”

“還有就是,你還惦記著我,我以為你討厭我,特希望我最好莫名失蹤死亡了什麼的,這樣就會少個拖油瓶一身輕鬆。”

奧蘭多打斷她:“是你一身輕鬆吧,欠著我一屁股債的人是你。”

“好吧,是我……”女孩兒聲音放低,身側的手指不自在地張開,闔上,過了一會又絞在一起。她好像在說那些厚臉皮的話時才能自然點,嚴肅認真的用語,只會讓她變得無所適從,局促不安。秦珊抬起頭,黑幽幽的眼睛看向奧蘭多,又重複了一遍像在助跑和緩衝:“其實說這麼多,總結起來就是……”

“謝謝,”終於憋出主題了,真不容易,秦珊加重語氣:“感謝你,還能想起我。”

走廊裡流竄的空氣彷彿突然變慢,奧蘭多隔著一道不近不遠的距離,望著眼前的女孩兒。上方的蜜色燈光落在她頭頂,她的頭髮鬆軟黑亮,淌在肩頭,像是被這種溫暖的光芒烤化了一樣。

奧蘭多不再看她,單手覆上門把手,擰開房門,而後慢吞吞開口:“進來。”

“啊?”秦珊驚訝:“我沒有說要感謝到以身相許的程度啊。”

“跟我進來,或者滾得遠遠的,自己選。”

“咦嘻嘻嘻我進去,進去。”

“再這樣笑,別怪我把你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兩排小白牙全部打爆。”

“……噢,”抿嘴:“不笑,不笑。”

****

秦珊跟著奧蘭多進房間後,他就很利落地把門關上了,然後從床頭抽屜裡,翻出一支手機,丟到她面前。

秦珊捏起那只手機,看著走向盥洗室的男人:“這是幹嘛?”

“向你爸媽彙報死訊。”奧蘭多閃進洗手間前撂下這句話。

小姑娘的鼻頭一下子酸巴巴的:“奧蘭多,你真好,真想嫁給你。”

男人一把掰開水龍頭,嘩嘩聲響,搓洗面部,裝作沒聽見。

放大聲:“沒聽見嗎?奧蘭多——你真好——我這會特別想嫁給你——!”

這貨不應該只摔個腦震盪,直接摔成植物人的話,也許他的世界能夠從此安靜點。

奧蘭多抽下毛巾,擦臉,就是不關掉譁啦啦啦的水。

他覺得,鬼迷心竅放這個蠢貨進來,真是個相當錯誤的決定。

等奧蘭多洗完臉出來的時候,秦珊正坐在檯燈旁邊垂頭喪氣的秦珊,光把她耷拉的小腦袋映照在桌布上,她失落的情緒一覽無遺。

秦珊抬頭的第一眼就瞧見了奧蘭多,他額前碎髮溼漉漉的,帶著一臉清爽溼潤的氣息,她向他如實彙報打電話的結果:“我媽的電話沒人接,我爸的號碼是關機,兩個哥哥的,一個空號,一個關機……唉,可能這會太晚了,他們都已經睡覺了。”

奧蘭多拿起書桌上的金屬糖盒,取出一顆水果糖送進嘴裡:“那明天再打。”

秦珊放下夾在指間的手機,推給他:“這個還給你,謝謝。”

“嗯。”金髮男人斜了她一眼:“你可以離開我的房間了。”

好,秦珊應著,吊著半隻手臂,姿勢有些滑稽地走向房門。到達門口的時候,她又像上次那樣,不甘心地回過頭問:

“奧蘭多,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們接個吻吧。你看你都特地吃糖了,總該做點恰當的事情,才對得起你嘴巴裡的那一顆甜蜜蜜吧。”

“出去,立刻。”

“好吧。”秦珊走出,剛準備從外面帶上門的時候,又把大頭探了進來,笑眯眯道:“晚安,兔先生。”

奧蘭多:“如果房門能聽見我的心聲,它現在就已經把你那顆愚蠢的氣球腦袋夾爆了。”

大頭的主人聞言,倏地縮回脖子,老老實實把門縫掩上。但一秒後,縫隙又被人從外拉大,中國人頑強的腦門再一次擠進來,溫柔吧啦的說:“晚安,烏龜小姐——這是替你說的。”

“滾。”

奧蘭多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站起身,打算去衝個涼,緩解一下心頭的暴躁感。

就在這時,擺放在書桌上的手機滋滋滋震了……

他隨手拿起來一看,國外的號碼,應該是秦珊家裡人看到她的未接來電後打回來的。

奧蘭多在遲疑,接還是不接,反正他是不想再上一趟樓去找那個恬不知恥的黃種人了。

震動停了下來。

還好,不用接。奧蘭多松了一口氣。

結果中途沒什麼間隔,手機又開始振,可以看得出對方很焦急。

不作多想,奧蘭多還是按下了通話鍵,然後把手機貼到耳畔。

“喂,是小珊嗎?”那一頭傳來的急促的帶有哭腔的女聲。不過是中文,他聽不懂,但他覺得自己應該給出點回應。

船長大人向來不喜歡賣關子,他直接報上大名:“im orlando.”

“……”對面明顯靜默了幾秒,才換成英文說:“我是秦珊的母親,這個電話是她打來的嗎?”

“嗯。”冷漠地回答。

“她現在怎麼樣?”

“還活著。”言簡意賅。

“……………………好吧,活著就好,我知道你把她留在身邊是為了要挾我們不對外透露你的資訊。所以,你最好認真照顧她,別太委屈她了,要是她有什麼意外,我們就……”

啪,奧蘭多一下按斷電話,把手機扔到床面,蠢比中國人,居然敢威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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