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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錦沒聽清楚,問道:“阿放,你說什麼?”
路放抬頭望著姐姐,只見她面色略顯蒼白的虛弱,一如往日。
她這個姐姐,是個早產兒,打孃胎裡出來就弱,從小兒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各色補品老藥不知道吃了多少,家裡母親和長嫂煞費苦心地為她補身子,可是從來不見好轉。路家生了八個兒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那是萬千寵愛於一身,寵到怕她受委屈,便不想著她嫁出去,只想讓她在路家的羽翼下這麼過一輩子。
可是路家如今亡了,只有他們兩個人了,身無分文了。
他跟著秦崢,自己都是飢一頓飽一頓。
他的姐姐,是不可能跟著他過這樣子的日子的。
他的姐姐,是養在溫室嬌貴的名花,必須精心呵護,見不得風雨。
路放想到這裡時,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當下笑道:“姐姐,你在圖招財這裡,過得可好?”
路錦聽到這個,苦著臉搖頭道:“不好啊!”
路放輕輕‘哦’了聲:“怎麼不好?”
路錦向弟弟訴苦:“吃不好,穿不好,還要被一個圖招財欺負!”
路放皺眉:“他怎麼欺負你了?”
路錦回憶了一番,又回憶了一番,最後終於低聲嘟囔著抱怨道:“他不帶我出去玩兒……”
路放聽了,忍不住嘆一口氣,摸了摸姐姐的髮絲。
路錦見自己的話無法引起弟弟的共鳴,又憤恨地添油加醋:“圖招財逼我嫁給他,讓我給他生兒育女!”
路放毫不同情:“你已經嫁給他了,那就在這裡為他生兒育女吧。”
不管圖招財本人如何,他這個年紀,在個個精明如鬼的鳳凰城裡能做到第七管家的位置,一定有其過人之處。這樣一個人,如果他願意,想來也是可以護姐姐一生的吧。
路錦見弟弟這麼說,頓感不妙,上前一把摟住弟弟,哀聲道:“阿放,我不在這裡,我要走!”
路放無奈:“姐姐,外面沒有雞湯喝,你知道嗎?”
路錦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管!”
路放皺眉:“姐姐,外面每天都有人死去,流血,還有一堆一堆的枯骨……”
路錦瑟縮了下。
路放再加把勁兒:“姐,你知道嗎,我現在也是寄人籬下。本來我都要死了,是秦崢救了我,他要我報答救命之恩,於是簽了五年的賣身契,這五年裡,我必須為他當夥計幹活。如果你真得要跟著我走,那好,咱們一起給秦崢為奴為馬去吧。”
這真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路錦,她忙放開路放,搖頭擺手道:“罷了,我才不要呢!”
那個秦崢,她才不要替他幹活呢!
從她第一眼看到秦崢,就納悶自己弟弟怎麼跟這個人在一起,如今總算明白了,原來這個人就如同圖招財一樣,是自家弟弟的大債主啊!
路錦仰面嘆息:“阿放,咱們兩個真不幸。”
路放肯定:“是啊。”
路錦含淚:“什麼時候,我才能離開那個黑心的圖招財……”
路放安慰姐姐:“姐,你放心,等我以後發達了,我來接你。”
路錦:“真的嗎?”
路放點頭:“是真的。”——怎麼可能……
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路大小姐認為是真的了,她很高興很感動,她抱著自己的弟弟,慶幸著幸好有這麼一個弟弟還活著,要不然真得就是孤身一人了。
慶幸完這個,她開始為自己的弟弟打算了。
“阿放,以後你打算去哪裡啊?”她開始關心弟弟。
路放不假思索地道:“我是跟著秦崢的。他要去他的老家,做點小本營生,我就只好陪著他一起去了。”
路大小姐點頭表示瞭解,她回想起今日剛開始見到弟弟的情景,那叫一個寒酸邋遢啊。
她摸了摸弟弟剛毅的臉龐,心疼地道:“阿放你跟著那個秦崢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她下定決心毅然決然地道:“我會讓圖招財給你很多錢,這樣你就不用受苦了。”
路放淡然拒絕:“姐,不用了,我看圖招財很愛錢的樣子,估計捨不得,再說你不是欠了他很多錢嗎?”
路大小姐想起圖招財,哼了一聲道:“他不給也得給!至於欠錢,大不了再記賬按手印,反正債多了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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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告訴弟弟的是,其實每天她的吃穿用度,都在被記賬…………包括今日招待路放和秦崢的席面錢……
這筆帳,這輩子她反正是還不清了,不在乎再多一筆嘛!
接下來的日子,路放和秦崢就暫住在圖招財的府中,每日裡吃好喝好,睡著暖和的被褥,再也不用擔心風吹雨淋忍飢挨餓了。
路錦和路放姐弟情深,經常是路錦拉著路放說話啊玩啊。圖招財則是想盡辦法討好路放,各種拉攏,送個什麼玩意兒啊,請吃什麼席面啦。而秦崢呢,則安靜地在一旁當一個不太受歡迎的吃客。左右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何不趁著有的吃趕緊吃點呢。
這一日,秦崢吃得酒足飯飽的,來到抱臂遊廊上來散步,卻見二門外站著一個磨磨蹭蹭的人,正是那位拿刀的玄衣大漢。
她見了,忍不住笑道:“這位大哥,好巧啊。”
玄衣大漢見秦崢也認出他,嘿嘿笑了下,上前道:“秦家小弟,我叫託雷。”這玄衣大漢原本長得就黑醜,如今這麼嘿嘿一笑,越發的鼻孔朝天,兩眼如牛。
秦崢倒是覺得這人頗有趣,點頭笑道:“聽這名字,倒是不像大炎,也不像鳳凰城的人,大哥是從西野來的吧?”
玄衣大漢託雷點頭道:“是啊,我祖上世代居住在西野,不過這些年,西野越來越難討生活了,我爹那一輩就帶著我們來到鳳凰城。承蒙城主恩典,我因為會點武藝,被選中做了玄衣衛士。”說完他望著秦崢道:“秦老弟在這府中住了這些時日,我也聽說一些。”
秦崢淡笑了下:“託雷大哥,那一日多虧了你手下留情,要不然今日或許就沒秦崢了。”
託雷聽到這個,卻是搖頭道:“罷了,親老弟千萬莫提這個,若那一日大哥死心眼要為難你,咱兩還不知道誰躺在地下了呢。”他說到這裡,望著秦崢,嘆道:“看秦老弟身形瘦弱,真沒想到關鍵時刻有那麼一股氣勢,真是讓老哥佩服啊。”
秦崢聽到這個,只笑不語。
她雖然出身平民之家,可是打小兒父親就說她並不同於一般的孩兒,後來經歷了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又經歷了那場饑荒逃難,如今的命真是撿回來的。父親臨終前讓她好好活著,她便要好好活著,任何情況下,她都要為了好好活著而拼盡所有的力氣。
託雷望著秦崢,見他眉目清淡,神態間彷彿萬事漠然,不免對這個少年產生疑惑,心想這是怎麼樣一個人呢。
就在此時,路放遠遠走過來,見秦崢正和一個玄衣衛士說話,不免多看了託雷幾眼。
秦崢望著路放,笑道:“大哥怎麼有時間過來這裡?”
路放知道這些日子,一直陪著自己姐姐說話,難免冷落了秦崢,便上前道:“這不是來找崢弟說話麼。”說著望向託雷:“這是哪位?”
秦崢當下介紹道:“大哥,這是託雷大哥。”又對託雷道:“託雷大哥,這是我的義兄路放。”
託雷向路放抱拳拜道:“久聞路家小將軍大名,今日見了,果然是不同凡響。”
路放心中雖然疑惑秦崢何時和一個玄衣衛士到了兄弟相稱的地步,不過還是拜道:“託雷大哥,小弟有禮了。”
託雷見路放來了,也沒有聊下去的興致了,便藉口告辭,於是路放便要陪著秦崢一起喝酒。
秦崢從未喝過酒,不過既然路放提出來了,她也不推辭。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一斤酒便下了肚,路放臉上泛紅,指著秦崢道:“沒想到崢弟酒量如此之好。”
秦崢握著酒杯,不解地道:“是嗎?我從沒喝過,這就是酒量好嗎?”
路放一聽,頗覺詫異:“你竟然第一次喝酒,那看來是天生神量了!”
秦崢不以為意,笑道:“或許吧。”
路放便道:“既如此,不如我們再喝一番,看看崢弟酒量到底如何。”
秦崢點頭:“好。”說著這話時,她給路放和自己都滿滿地倒上。
路放端起來,一飲而盡。秦崢端起來,也一飲而盡。
又倒上,又一飲而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暈地轉,頭重腳輕。
路放開始醉眼醉語:“崢弟……為什麼有兩個崢弟……”說著伸手要摸過去。
秦崢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醉了。”
路放搖頭:“不不不,我沒醉。”說著這話,砰的一聲,醉倒在桌上。
秦崢無奈,只好站起來,彎腰將他抱起,放在榻上,又為他蓋好被褥。
秦崢習慣性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溫涼的額頭,很好。
“你好好睡一覺吧。”她俯首在他耳邊如此說。
第二日,秦崢起來,發現自己身上有些不對勁兒,很快她便明白了,自己竟然是來月事了。其實自從逃荒開始,整天忍飢挨餓,月事已經許久不來,沒想到來了這圖招財府上好吃好喝數日,月事就這麼恢復了。
作為一個女子,實在是別無他法,她只能找了一些白布和棉花,做成了衛生帶先用著。好不容易收拾齊整了,身上總覺得不痛快,於是這一日便有些無精打采,路放見了,倒是擔心昨日個酒喝多了傷了他身體,當下又是摸她額頭,又是看她飲食的,
偏偏秦崢來了月事會腹痛的,於是這一日便在床上痛得冷汗直流,路放一見,急了,揹著她便要去看大夫。秦崢無語,將他掙脫開來:“我沒事。”
路放不悅,沉聲道:“痛成這樣,還說沒事?”
秦崢眼珠一轉:“我喝多了酒,腹痛而已。過去就沒事了。”
路放聽了這個,倒覺得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又見秦崢一會兒功夫又說不痛了,當下只道:“以後再不讓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