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二十八章翻印
康文旺道出出版社由事業單位轉為企業的苦衷——出書必須收取書號費——馬大棚汪介富向黃鑫發出示《金瓶梅》研究學會委託書——黃鑫發決定挺而走險
想起這事，康文旺心裡頗為不快。他斜睨了向敏華一眼，問道：“書稿帶來了嗎？”
向敏華立刻從挎包裡拿出厚厚的一疊稿紙，康文旺接過開始翻閱起來。讓他沒想到的是書稿不是列印的，而是用方格稿紙一字一字工工整整用鋼筆抄寫完成的。
康文旺足足翻閱了半個來小時，然後取下鼻樑上的眼鏡用手帕擦了擦，顯得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這類書難出呀。”
“為什麼？”向敏華瞪大眼問道。
“不瞞你說，出版社出書講的是賣點，也就是說要看有沒有市場。現在出版社不同以前了，由事業單位轉為企業單位。也就是徹底地由生產型向生產經營型轉變了。我們總不能去貼錢為你出這本書吧？必須考慮經濟效益問題。”
康文旺這麼一說，向敏華心裡涼了半截。他緩緩地拿過書稿準備告辭。
“不過，有一種方式可以出。”康文旺又冒出一句。
向敏華立刻抬起頭看著他，心裡又燃起一線希望。
“用我們的行話說叫協作出版，就是為了彌補出版圖書出現的虧損，由作者提供出版補貼款。也就是我們給你一個書號，但必須收取書號費，書出後由你自己包銷。”
“那書號費要多少錢？”
“按我出版社的規定，書號費加上書稿的錄入、排版、出片要交三萬，既然你哥介紹來的，就免去兩千，兩萬八千吧。”
“兩萬八千？”向敏華又一次瞪大了雙眼。他一年的工資還不到一萬元，就是兩年不吃不喝也不夠呀。
向敏華起身告辭：“康社長，我走了，謝謝。”
向敏華剛走到門口，康文旺立刻把他叫住，他突然想到還有一件大事需求助向敏中，他把向敏華又送回原位，笑著說：“出書的事好說，好說，我還有一事求你哥幫忙呢。”
說著，他又和向敏華熱聊起來。
第二天，風和日麗。馬大棚和汪介福徑直走進了汝灣縣衡發印刷廠。
連續好幾個月廠裡沒攬到一點活幹，車間裡空蕩蕩的，工人們也沒發工資。都回家休息了。這會兒，只有黃鑫發拉著幾個業務人員坐在院子裡邊曬太陽邊圍著一張小方桌甩著撲克。
見馬大棚和汪介富走過來，黃鑫發只斜了他倆一眼，繼續摸著手裡的牌。等他倆靠近，便扯著一口濃重的閩南話沒好氣地說：“怎麼?馬鎮長又來催管裡費了，這離年底還有個把月吧?”
馬大棚笑著說：“這回不是要管理費，給你帶業務來了。”
“什麼？”黃鑫發瞪大了眼：“你有業務給我?那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是鎮政府那一丁點信紙信封吧?去年的賬還沒結呢，算了，就算我為鎮裡作點貢獻吧！你們口口聲聲說投資到華埠，一切都讓步。可我這兩年的什麼土地徵用費、地稅、國稅讓我交掉幾十萬，現在我都快去喝西北風了！”黃鑫發甩出兩張牌，沒好氣地說。
“唉，別說這個了。”馬大棚說：“你看看這邊上站的是誰?他可是鑫凱豐文化傳播公司的總經理汪介福先生。他給你帶來了一筆大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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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鑫發抬起頭，眼皮朝上翻了翻，瞧了汪介福一眼，汪介福挺了挺身子，將夾在右腋下的公文包換到了左腋下，然後兩手往褲兜裡一捅，彬彬有禮地說：“黃廠長如感興趣，可以談談。”
黃鑫發扔掉了手裡的撲克，領著他們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進了辦公室，汪介福立刻從包裡拿出那本香港太平書局出的《金瓶梅》樣書往黃鑫發的辦公桌上一攤。伸出五個手指說：“印5萬套精裝本。”
黃鑫發拿過書翻了翻，立刻，他那肥肥的腦袋搖個不停：“《金瓶梅》?我不敢印。”
“你怕什麼，有批文的。”說著，汪介福又從包裡取出那份蓋有《金瓶梅》研究學會的紅頭文。
黃鑫發接過批文仔細地讀著：
委託書
為宏揚中國的傳統文化，汲取精華，去其槽粕，《金瓶梅》研究學會擬印刷五幹套萬曆版《金瓶梅》，供學會會員每人一套研究使用，有關出版印刷事宜，委託鑫凱文化傳播公司辦理。
江北省《金瓶梅》研究學會
×年×月×日
看完委託書，黃鑫發縮在座椅裡的身子略為向前伸展了一下，他又閃出一道狐疑的目光問道：“那書號呢?哪個出版社出版?”
“此書還是打上香港太平書局的版號，有關手續隨後就到，你先把書印出來。”汪介福說。
“可香港的書號在大陸能印嗎?我擔心……”黃鑫發想說什麼又把話吞回去了。
“唉，你擔心個鳥呀，香港書號怎麼不能印？香港馬上就要回歸祖國了，你這人就是坐在蒸籠上都會餓死。”站在一旁的馬大棚不耐煩的說：“天塌下來有鑫凱豐公司頂著，憑塗董的能耐，什麼事不能擺平?”
“樣書是豎排本，我們印不成，只能印橫排本。”黃鑫發又為難地說。
“可以印橫排本。”汪介福說。
“那印刷加工費怎麼算?”黃鑫發動心了。
“這個好說，按現在的工價，可以略高點。你還可以參照樣書降低成本百分之五。而且購買原材抖紙張和油墨我公司先行投資。”
“何時交貨?”
“二個月內。”
黃鑫發的腦子立刻閃過一串數子，按照汪介福的報價，他概算了一下，覺得這筆業務雖有風險，可利潤還是挺誘人的，想想廠裡已停產好幾個月了，出版社的正規書刊業務一本接不到。平時他在接業務上可沒少下功夫，而且受夠了氣，為了和省城那些出版社的印製科長們拉關系，他一天到晚當“三陪”，陪吃、陪喝、陪玩，這些人有個愛好，喜歡釣魚，他找了幾口塘，隔三差五地請他們來縣裡釣魚，這些人魚釣不上來，不怪自己手藝差，卻怪這塘小了，說是裡面沒魚，他只得讓塘主撒上一網，每次打撈上百斤，讓他們一人帶上幾十斤回去。有時釣魚釣晚了，還得留他們抹上一餐，晚上這些人興致高的話，還得陪他們到華埠鎮上那歡場去泡妞。可拿到的業務盡是些剔了肉的骨頭，工價壓得特別低，幾乎沒什麼錢賺，因此，這兩個月他乾脆就沒同他們聯絡，斷了來往。業務自然也就沒了。別看他經常拉上幾個人在院子裡甩牌，心裡可急得火燒眉毛。
他忍不住地看了看桌上的樣書，終於沉不住氣了，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說：“好，幹！。”
“這才像咱們的黃老闆。”汪介福拍了拍他肩誇道。
“好!走，走，走。為了慶賀合作成功，今晚我做東，喝酒去。”馬大棚拉著黃鑫發的手豪氣十足地往門外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