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髮老兩口結束了回鄉探親之旅，帶著外孫子回到了丹漢廠。一聽說宮海濤還是去廣州了，當天晚上老兩口吃完飯，就提著從山西帶回來的土特產上宮家串門。
一番客氣後，還是老規矩，田淑蘭拉著張春霞進臥室去聊，留下兩個男人好在客廳抽菸。
“老夏，看來還是家鄉的水養人啊！你這回去一趟氣色比走之前要好多了！”宮正平拿起茶几上的煙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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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一個多月，啥事也不幹、啥心也不操，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再不長點肉那可真對不起家鄉父老了！”夏華髮笑著說道，
“老家的親戚都還好吧？家鄉變化大吧？”
“非常大！都變的我不認識路了！以前的窯洞早就沒人住了，家家都是新蓋的樓房！我這堂堂副縣級的三室一廳和人家比起來就太寒酸咯！你還記得我三弟，就是廠裡挖防空洞那會，他還來幹過臨時工的那個。現在開小煤礦發了！蓋了個四層樓帶車庫的房子不說，光院子就有半個足球場大！好傢伙小車都買了兩輛，還全是進口的！下礦開三菱吉普，平時坐皇冠。我說他是有錢燒包！可人家說他還不算有錢的！”夏華髮感慨著說道：“回去住了這麼些天，才真正理解了那首少小離家老大回的詩！今天一回到廠裡我和春霞反而都覺得踏實！你說這叫什麼事？”
“這也不奇怪，你們來廠裡都快三十年了！在這生兒育女的早就把這當成家了，你回老家還有兄弟可以走，還能住這麼長時間。我老家連幾個正兒八經的親戚都不多！回去就更沒意思！”宮正平觸景生情的想到自己。
臥室裡，田淑蘭抹著眼淚傷心的和老姐姐說著心裡話！“霞姐，你說我勤勤懇懇的教了一輩子書，從來就沒幹過一件害人的事！咋就出了他這個報應呢？我有時候晚上一想就整晚上睡不著，死活都想不明白他腦袋裡到底裝的都是些什麼？秋秋女孩子就不說了，天天可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他為什麼就不能學一點點天天的懂事呢？”
“淑蘭，我看你真是氣糊塗了！小海打小是比天天調皮一些，長大了想法比別的孩子多一點，但也不至於說到什麼報應呀？想不明白就別想了，自己的身體要緊！他出去闖一下，吃點苦就知道還是廠裡好，不就回來了！再說那邊還有小簡她們家，有啥事也有個照應，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張春霞勸著，
“他那臭脾氣你還不知道？真遇到麻煩事了他也不會去求人家幫忙！”
“咋地，你還真想讓他去當上門女婿啊？”張春霞看她說來說去還是心疼兒子，便故意開玩笑問道。
“算了，不說他了！管他是死是活的！”田淑蘭不願再談那個管不了的活祖宗！想起今天女兒又打電話回來催的事，這會剛聊完兒子就說合不合適？想想還是和張春霞說：“燕子給秋秋介紹了一個物件，是她們學校的老師，家是本地的，父母都有工作。上個星期天，我讓秋秋陪我去看然然，把她騙去見了一面，我看那小夥子還不錯！燕子說他對秋秋的印象也挺好的，可是秋秋回來什麼也沒說，就像沒這事似的。我問她，也不說行還是不行，你再問問？”
“你都問不出來，她還能和我說！這孩子就是啥事都悶在心裡不說，小付醫生追的那麼緊！我說你要是真不喜歡就別耽誤人家！她也是一聲不吭！”秋秋的個人問題已經成了張春霞的一塊心病！只要一提起來就頭疼！
“我也問過這事，小付她從來就不喜歡！只是醫院就那麼大，她也沒法迴避。所以我才讓燕子她們在市裡找合適的介紹，如果談成了，再想辦法調到市裡去上班，這樣她們姐妹倆也有個伴！”田淑蘭說著自己的想法，
“你看，我這親媽還是沒你這乾媽親呀！秋秋從小就喜歡和你說心裡話，弄的我像個後媽似的！”張春霞半開玩笑的感嘆完對田淑蘭的想法很認同“真要是能成肯定好啊！我也不想幾個孩子都窩在廠裡，我一會回去好好和她談談！”
“那還不是你這個親媽有點重男輕女！”田淑蘭笑著說道，
“你是知道的，我們那會忙得站著都能睡著！哪有時間管她們。她奶奶確實有重男輕女的思想，那是把天天看的跟寶貝似的！”張春霞知道她是在開玩笑，可還是忍不住要說一下當年的遺憾！
“她們奶奶要是能活到現在，看天天找了這麼漂亮的媳婦，又上了大學！該多高興啊！”.......
客廳裡兩個男人的話題也聊到宮海濤上去，“我這個老兵，還是幹參謀出身的，沒想到自己的兒子被人當槍使，我還得謝謝他！想想都窩囊！”宮正平對和田廠長的被動“交易”仍耿耿於懷！
“聽你剛才說的情況，田廠長這人太工於心計了！在小海這種孩子不懂事的事情上，他也要大做文章，太不地道！王書記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這樣下去廠裡遲早要變成他的一言堂！”夏華髮憂心忡忡，
“我到現在還沒看清這人！能力和水平確實不低，也很有魄力！來廠裡後，幹的幾件事不管結果怎樣？起碼從表面看他都是為了廠裡的長遠發展考慮的，說他是出於私利有點勉強！可總是覺得跟著他幹，沒有以前李書記心裡踏實！以前李書記雖然也是一言堂，用現在的觀點來說還有些保守。可是他原則性強！什麼事能幹？什麼事不能幹？一清二楚決不含糊！可現在，很多原則性的事情被所謂的靈活變通搞的很模糊！形成了一些灰色地帶，我就擔心這樣下去，幹部隊伍是普遍收入高了很多！可是人心哪有滿足的？容易犯錯誤啊！招待所花了50萬剛裝修好，可是現在廠裡和很多分廠都把接待安排在那個培訓中心！那裡都快變成廠裡的第二招待所了！前幾天，1號軍檢室的檢查團來驗收，我陪著在那住了三天，好傢伙，那吃的、喝的、玩的，可讓我開眼了！才明白為啥趙有國他們喜歡捨近求遠的往那跑了！”宮正平今天終於把近來一直憋在心裡的困惑，和老朋友毫無顧忌的一吐為快！
“他讓你們都當老闆了，以後跟著他大把的數票子，你還不領情！我看你的思想也該退休了！”夏華髮和他開完玩笑，接著說道：“今天建國在接我們回來時，就說了一路廠裡的新聞！說現在田廠長在廠裡的威望，特別是在中層幹部心裡面的地位，和去年剛來那會完全是兩碼事了！”
“是呀！這次和下面的農工大隊鬥贏了，也確實是他和李書平的功勞！廠裡算是終於卸了一個大包袱！”宮正平也很佩服田廠長他們的魄力，
“我沒有這麼樂觀！有件事，搞不好早晚還是要出問題！”
“什麼事？”
“路的事，從省道進來到北坡的馬路當初是村裡的泥巴路，我們來了後，才擴寬鋪成柏油路的。那時咱們建廠是市裡的頭等大事！各方面都是全力支持，一路綠燈！那會大家在辦證這方面的意識都不強，我記得還問過當時和我一起工作的副市長，這段路要不要廠裡出點錢賣下來？結果他表示，我們把泥巴路修成了柏油路，再說又不是我們一家用，村裡面也好走了嗎！這樣的好事，哪還好意思再收我們的錢！這樣後來我到市裡土地局去補辦徵地手續時，就只辦了從北坡到廠裡的這片地的手續。”夏華髮詳細的解釋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的意思是那一段路的產權不是我們的？”宮正平聽後很是驚訝！
“對！還是人家村裡的。”
“那這次他們怎麼會這麼老實？不拿出來要挾我們？”宮正平覺得很奇怪，
“我聽了最後的結果，也納悶？難道是林有富他們忘了這事？不可能呀，他是比兔子還精的人！這麼多年，沒理由他也要想方設法的找點便宜佔，你說他這回會這麼老實的交錢給我們？”夏華髮分析著，
“嗯，是不正常！這事你要趕緊和李書平說，好有準備。”
“我明天就給他打電話。”夏華髮想起來富裕人員的事情，便問道：“正平，那幫富裕人員現在咋在安排？”
“還能咋安排，除了部分內退的，其他人不還是都在勞資科耗著。把小牛胖子捧上天，也沒第二個出來學。前一陣勞資科在技校給他們搞培訓，把老師氣的都跑了！目前這幫人就是在打雜，哪有事往哪調，可是用人單位又不願意要，都是些牛鬼蛇神，以前分散在各自單位，還鬧不起來，現在扎一堆，大家都半斤八兩的誰也別說誰，一起破罐子破摔！更加不好管！”宮正平笑著講道，
“那就由著他們這樣亂下去？”
“聽說，田廠長想把民品這塊切割出來，獨立成立一個公司，生產、銷售一條龍。和軍品生產完全分開，這樣就可以安排大部分人。”
“哦，那這個公司的攤子可比一個分廠要大的多啊！”夏華髮感興趣的問道，
“是呀！這個想法聽說最早還是趙有國提出來的，本來銷售科也是歸他管的，我看說不定就由他來掛帥。”宮正平分析著，
“他是搞採購起來的，就沒在車間呆過，管生產怕勝任不了吧？”夏華髮對趙有國的底細一清二楚！自然信不過。
“我覺得還不光是生產的問題，技術研發、銷售模式都跟不上！小海春節去廣州轉了一圈，還是長了點見識！要按照他的看法，我們廠做民品的整個機制都是錯的！他說完全是按照做軍品的路子在搞民品，和市場完全脫節，最後的結果肯定是南轅北轍！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有一些道理。你說我們廠的民品專案，十多年了就搞成功一個汽動機！人家汽車七八年都要來個升級換代，我們卻還是老樣子一成不變，早晚會被市場淘汰！”
“孩子們是要出去多見識才有長進！天天給我寫信，也說到武漢後收穫很大！看樣子，我們確實是老了！”夏華髮也感慨著。
夏華髮回家後，想想還是寫個文字材料穩妥一些，也方便存檔管理，將來找起來也容易。他便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的寫了一份情況說明。第二天一早就到厂部去，田和李兩人都不在，他就把材料交給廠辦主任轉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