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廣維並沒有看到蘇向晚, 那個西裝革履面白無須的男人帶著精緻的金絲框架眼鏡，手裡提著手提箱, 腳步穩健，直視著前方, 後面還跟著幾個人，其中一個似乎是秘書樣子的女人正拿著份文件同他說著什麼。
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蘇向晚徑自往準備室過去，準備給機組的乘務員安排今天一天的工作。
直到這時候方才是有所感覺一般，姜廣維將目光投向蘇向晚那邊的方向，隱隱只看到幾個空乘往那邊走去的模樣，他皺了皺眉, 抬手推了下鏡框, 收回視線。
南向北這會兒已經和機長會合了。
機長是個女人，名叫徐饒，看起來約莫三十五歲的樣子，是雲飛航空裡頭唯一的女機長, 短髮, 整個人看起來很強勢的樣子。
“徐機長。”或許是因為對方同是女飛行員的緣故，雖然這是第一次見面，南向北心裡還是泛起了一種親切感。
在此之前，這種親切感只出現在盧教員身上過。
“來了。”微一頷首，女機長簡短地說了一句，又繼續低頭看手中的籤派放行單。
南向北沒有說話，而是老實地站在一邊, 等著她吩咐自己。
今天的副駕是宋澤，昨天南向北就已經知道了，這會兒她站在這裡，沒看到那個讓她討厭的男人，心情倒是不錯。
“你覺得今天該要多少油？”徐饒忽然開口說著，將那份籤派單遞到南向北面前。
趕緊接過單子，南向北邊看著目的機場跟備降場的天氣實況和預報，邊考慮著會出現的情況，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抬頭報了個數字給她。
“為什麼是這個數？”徐饒並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她，而是開口這麼問著。
“y市那邊會有雷雨，一備的x市有可能受影響，二備的t市天氣狀況良好，但是今天t市附近駐紮的空軍基地會有演習，如果飛t市，可能要在附近盤旋一段時間才能降落。”南向北有條不紊地答著，面上顯得極其鎮定。
“嗯。”點了點頭，徐饒又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下，卻沒有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宋澤從外頭進來，看到兩人便走了過去，視線同南向北的對上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陰霾，而徐饒將他的神情都看在了眼裡。
南向北同樣發現了這一點，直接將視線移開，將手中的籤派單遞迴給徐饒。
若有所思地看了南向北一眼，徐饒接過籤派單，拿著筆在上面寫下剛剛南向北提出的油量。
“徐機長，油有些多了吧？”宋澤最近正在準備機長考試，考過了之後，他肩上的三條槓便可以變成四條槓了。
“哦？”
“就算飛二備也不需要這麼多油。”劍眉皺起，宋澤如是說著。
“因為二備天氣好？”徐饒瞥了他一眼道。
因為她那一眼一時噤聲，宋澤猶豫了下，沒有再說些什麼。
他的晉升機長考試，機長們的意見也很重要，所以這種時候他還是不要惹惱了徐饒為好。
“小南，告訴他今天t市會有什麼情況。”徐饒淡淡說著，轉身拿著籤派單朝籤派員過去遞迴給他。
“今天t市上空會有軍事演習。”雖然不是很願意和這個討厭的男人說話，考慮到今天要一起在一個機組工作，南向北還是強壓下心中的不愉快說著，而宋澤則是立刻因為她這句話變了臉色。
“一會兒你去加油。”重新走回來，徐饒對臉色有些難看的宋澤說道，又轉頭對南向北道，“你跟我去繞機檢查。”
“好。”
繞機檢查的時候，南向北一直循規蹈矩地按照所學的步驟進行檢查，旁邊徐饒默默看著，忽然開口道，“因為今天的航班，所以特地去瞭解當地的軍事新聞？”
正仰著腦袋檢視的人愣了下，轉頭望向她，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不，只是湊巧，我有看軍事新聞的習慣。”
誰讓她以前是空軍飛行員呢？看新聞看的都是軍事新聞也很正常吧。
“哦？”表情明顯有些錯愕，徐饒盯著她看了兩秒之後，忽的笑了出來，“原來如此。”
“誒？”這還是今天她第一次看到她笑，南向北有些無措地抓抓頭髮，不明白她在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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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老實。”收起了笑容，徐饒搖搖頭，“檢查完了？”
“嗯，沒問題。”
徐饒重新繞機檢查了一番，確定確實沒有問題之後，這才帶著南向北上了飛機，進了駕駛艙，又過了一會兒，宋澤拿著油單也上了飛機，坐到副駕駛座上。
這一趟任務十分順利，到了y市之後已經是中午快一點了，因為下午的航班時間安排得很早，南向北不敢亂逛，下了飛機之後便打算隨便在機場附近找個地方吃飯。
“小南，一會兒一起吃飯。”徐饒忽然道。
“好。”南向北對此並沒有任何異議，她本就是個隨心的人，對徐饒也沒什麼惡感，同前輩一起吃飯並沒有什麼。
何況宋澤剛才便已經答應了同幾個空乘一起去吃飯，這餐飯不會和她們一起。
“葉董，這樣會不會不大好？”
“哪裡不好了？”
進了餐廳找了個位置坐下，同徐饒一起點了菜之後，南向北正對著手裡的饅頭鑰匙扣發呆著，隔壁桌忽的傳來聲音，她無聊之下，索性扭頭去看那邊的情況。
“顏董走之前說了讓您老實呆在y市的啊。”一臉的無奈和無力，似乎是秘書的年輕女人抬手撫著額，“您真過去z市的話，顏董她……”
坐在她對面的是個看起來不過也就是三十幾歲的女人，明明身上穿著正正經經的西裝，整個人散發著都市精英的味道，偏偏一臉的孩子氣，“可是她說三天就回來，現在都快一個禮拜了！說好的三天呢！”
“這……”年輕女人一時語結，好一會兒才輕聲一嘆，“那總要跟葉總說一聲吧？就這麼悄無聲息跑到z市去，葉總會擔心您的。”
“她才不會擔心我。”撇撇嘴，女人單手支著下巴，手裡玩著筷子，“她正在跟那個小策劃打得火熱，哪有空擔心我。”
又是嘆了口氣，年輕女人不再多說些什麼了，而是專心地翻出一份檔案看了起來。
正在玩著筷子的女人似乎察覺到了南向北的視線，扭頭朝她看了過來，看到她手裡拿著的鑰匙扣，眼睛一亮，站起身子走過去。
“仗劍江湖？”在南向北面前停下，女人指了指她手裡的鑰匙扣道。
“嗯。”不習慣坐著身子仰著頭去看站著的人，南向北站起來，表情顯得有些尷尬，“你也玩的嗎？”
近距離看的話，才發現面前這個人或許不只三十幾歲了，不過因為保養得好又很精神的緣故，倒是一點也不顯老。
面上一滯，女人掃了眼她手中的那個鑰匙扣，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忿忿，“沒有，我才不玩這種幼稚遊戲！”
南向北整個逶諛搶錚布渚醯妹媲罷飧鋈蘇嫫孑狻
甩下一句話之後，女人轉身重新走回旁邊那張桌子，南向北也不知她這番舉動是怎麼回事，邊納悶著邊重新坐了回去。
“真是奇怪的人。”徐饒在這時候忽然開口道。
“嗯，是很奇怪。”南向北對此完全認同，剛要再說什麼，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發現是蘇向晚的來電，面上一喜，趕緊接通。
“在做什麼？”蘇向晚柔著聲音問道。
“跟徐機長吃飯。”南向北飛快地答著，“你呢？現在在l市了？”
蘇向晚今天飛日本，中途機組會在l市停下，做些包括過海關的準備等等，然後再繼續飛往日本。
“是啊，一會兒又要上飛機了。”聲音好聽得緊，蘇向晚捏著手機，想著南向北那傻乎乎的模樣，唇角彎起，很是溫柔，“你呢，今天如何？”
“挺好的呀。”每次一聽到她那溫柔的聲音就覺得心裡都快化開成一片了，南向北傻笑著說著，對上徐饒那略帶探究般的眼神時，表情一頓，眨了下眼，收起笑，一臉正經，“徐機長教了我很多。”
“嗯，那就好。”對徐饒的瞭解並不多，蘇向晚倒也不以為意，“那你快吃飯吧，我也要準備上機了……晚上我會很遲才回去，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雖然是國際航線，可是只是飛日本，從z市到l市要兩個小時，l市到日本只需要一個多小時，所以她今天也是要飛來回的，估計回家的時候都已經快十二點了。
“唔，好。”因為徐饒坐在對面看著她，南向北沒有多說些什麼，而是點點頭。
等到她掛了電話收起手機後，徐饒開口道，“是我們公司的人吧？”
微不可察地一蹙眉，南向北並不喜歡被人探究隱私，嘴角扯出個敷衍的笑，恰好服務生端了菜上來，連忙道，“肚子好餓呀，終於可以吃飯了。”
見她避而不答，徐饒並沒有追問，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次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