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栽柳
進來的當然是柳盆子。
但天花板再次裂開,那躲藏的黑衣人躍下直接撲向了柳盆子,手裡的鏈刀已經飛了出來。空中向下撲擊,最有威勢,不想柳盆子的身形輕飄飄地平地退出了三尺,重新回到了門口。鏈刀擊空,黑衣人還未落地,就見一點細小寒星朝自己打來。他在空中躲閃不得,被那寒星打中,並沒入前胸。他當下悶哼一聲,就地一滾,頂住柳盆子,不讓其進屋一步;低頭一看,自己的軟甲上嵌著半截透骨釘,入體近一寸。
“還有軟甲呀?”門口的柳盆子笑道,抬眼看見兩個兜題,一個幾乎脫光,一個也衣衫不整,不禁面色古怪,“這……誰是兜題呀?”
“都殺了!”仙奴叫道。
“這就殺。你怎麼樣了?”
“膻中。”
柳盆子一愣:“西域人還會點穴?”
仙奴咬牙道:“不是穴道,是他們封了我的氣輪,截了業脈。”
柳盆子奇道:“氣輪?業脈?”
柳盆子還沒和仙奴探討完,“影子”已經動了,和黑衣人一起衝過來。
柳盆子雙手連揚,兩把滿天星似的暗器打了出來,有的撲面勁射,有的旁逸斜飛,有的相互撞擊、路線倏變……黑衣人手裡的刀舞得跟風車一般,卻還是中了兩枚,全憑軟甲和一腔護主的悍勇撐了下來。“影子”舞動手裡剛才罩住仙奴的斗篷,竟然將近身的暗器都收了,甩了一地……原來斗篷竟是個寶物。
柳盆子還被堵在門口,見無法迫退兩人,又是兩把暗器旋出。
“影子”把斗篷扔給了黑衣人,叫道:“頂住他!”自己卻倒縱至兜題身前,背起兜題,卻面向著柳盆子,身體護著兜題,向一道暗門退去。
黑衣人眼見寒光點點閃耀,將斗篷擋在身前,露出的頭冠,卻被暗器打碎,瞬間頭髮披散,頭皮破損,血流了一臉。他心下大驚,舉斗篷將頭臉也護了,手上的鏈刀瘋狂斜劈,人向門口猛撲,要把柳盆子逼出門去。
黑衣人的確搶到了門口,卻覺得胸口一涼,低頭發現胸前透出一截奇怪的槍尖,回過頭來,卻見柳盆子竟在他身後,背上的傘不見了,手裡拿著一把七尺長的異形怪槍,洞穿了自己。黑衣人苦笑了一聲,嘴裡吐出血來,原想將這人悶頭堵住,用斗篷擋死了自己的視線,全然不知他已經跳到了身後……人真是可以蠢死啊。
在“影子”看來,卻沒那麼簡單,雖然黑衣人自斷視線,但柳盆子的身法還是太快了。他已經退到了暗門邊,腳踢開了機括,馬上就要消失了,就是以柳盆子的速度也來不及了,因為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張大床……突然,他的眼角邊,瞥到了一道鞭影……
兜題趴在“影子”的背上,準確地說,是縮在“影子”背後,臉頂在“影子”的後腦勺上,完全看不見局勢。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後有暗門開啟,馬上就要退到密道裡了,結果忽聽見一道銳利的風聲,就看見有東西纏住了“影子”的脖子,還沒反應過來
,“影子”的頭突然轉了過來。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鼻子頂著鼻子對視著。兜題扶著對方的後背,把臉騰後了半尺,才在“影子”的眼神裡讀出了茫然,依然沒有意識到,“影子”的臉是不可能轉出這麼大角度來的。直到“影子”的身體揹著他慢慢傾倒,他才明白,“影子”的脖子被扭斷了。
兜題驚叫著,從“影子”屍體上爬起來,看清“影子”脖子上纏著鞭子,而鞭子的一頭,握在坐在床上的仙奴手上。這女人剛才不是被綁著嗎?兜題心道。他轉眼看見柳盆子在床的另一頭反手抽出了長槍,然後黑衣人的屍體慢慢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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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兜題不知所措。
“我剛才扔了幾把暗器,其中就有一個木球,擊在了大美人的膻中上——她剛才暗示我了,解了什麼氣輪業脈的。”柳盆子像是怕兜題不服氣,不緊不慢地解釋,“她會縮骨術,一下就能脫了繩索……”
兜題面色悲慼,慢慢坐下去,抱起“影子”,把那張轉到背後的臉慢慢正過來:“他武功那麼高,要不是完全沒防備你這賤人……你如何能一下殺了他!”兜題瞪著仙奴,眼裡迸出淚來。
“你們感情不錯啊?”柳盆子冷笑。
兜題抱緊屍體哭道:“他是我兄弟!我們這些年無論做什麼都在一起!”
仙奴想起剛才這兩人在床邊“做什麼都在一起”的情形,心下羞憤,一鞭子甩過去。
“別……”柳盆子叫起來,撲向空中已然晚了,見兜題被鞭梢抽暈,後面的話登時改了,“……打臉。”人已經落在床上,撲倒了仙奴。
仙奴被柳盆子壓在身下,寒聲道:“幹什麼?”
“我以為你要殺他。”柳盆子慢悠悠地爬起。
仙奴起身,開始整理凌亂的衣衫,嘴裡恨聲道:“我們白天見的竟是假兜題!連臥室裡也藏著個保鏢!”
“這也不奇怪。”柳盆子道。
“不奇怪?”
“是呀。”
“那你怎麼不提醒我?”
柳盆子奇怪地看著仙奴,指著那“影子”的屍體:“這叫‘影武’,就是影子武士。通俗點說,就是替身加保鏢。好些身在要害位置的王公諸侯,都會養‘影武’。‘影武’並不好培養,往往是與主人長得很相似的人,多由堂兄弟或表兄弟來充當。為了舉止行為、習慣沒有差別,兩個人常會在一起生活。所以兜題說那是他兄弟,也不奇怪的。”柳盆子又指了指黑衣人的屍體,“這是‘隱武’,隱藏的隱,就是躲在隱秘處的保鏢。‘影武’稀缺,往往只有一個,‘隱武’可能就多些,只是不知其他的藏在哪裡。”
仙奴低頭沉思,顰眉不語。
“看來你真不是刺行的人。”柳盆子嘆道,“也不是我這樣的江洋大盜,那你這一身潛行無礙的詭異功夫,還有媚術柔術的,都是練來玩的?”
仙奴還沒從羞憤中緩過來:“滾!”
“怎麼說,”柳盆子不為所動地笑笑,“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你真以為是你救了我?”仙奴的聲音變得清冷,“沒你我也有辦法控制他們,叫你進來,不過是為了少些麻煩。”
柳盆子嘆了口氣,不再爭辯,走到暈過去的兜題面前,扶著臉仔細端詳:“臉差點被你抽爛了……那我還是扮上吧。”
半晌,才聽見仙奴在身後輕輕地哼了一句:“謝謝啊。”
如今扮好兜題的柳盆子被關在獄裡,被班超隔欄好一陣調侃。
柳盆子頂著兜題的臉,皺眉道:“你真要把我送去龜茲?”
“也是臨時起意,”班超笑,“卻發現是最好的主意!”
“不好玩。”
“我覺得很好玩呀。”
“那是因為你在玩我!”
“錯了,你在其中,會是玩得最歡的。”
“怎麼說?”柳盆子一臉戒備。
“你知道,龜茲什麼最有名嗎?”
“葡萄酒?”
“是美人。”班超合掌,面帶嚮往,“龜茲藝妓,樂舞無雙!你連這都沒聽說過?”
“那又怎樣?”柳盆子心裡一動,臉上卻在冷笑。
“龜茲樂舞,最佳絕的,盡在宮廷。你可是兜題,也是宮裡的王族啊,就不想回家去體會一下?”
“你送我就是去考察宮廷樂舞嗎?”
“我想讓你發揮一下你的長處。”
“偷什麼東西?”柳盆子眼睛一亮。
“偷人。”
“要劫哪位?”
“放鬆,”班超笑道,“咱不打打殺殺,偷人——就是淫亂一下他們的後宮。”
柳盆子吸了口氣:“班頭,你真是好……齷齪。這是讓我捨身去給你套情報?”
“總不能白白埋沒了你的大好……長處。”班超掃了一眼柳盆子的要害,“你在宮裡隨便浪,最好迷倒些王妃呀、公主什麼的。情報這事,有則有,沒有也無所謂!是不是天大的好差事?”
“有點太好了,”柳盆子扶著前額,“讓我覺得有些不踏實。”
“也不全是浪。”班超忽然正色道,“眼下龜茲是西域最強盛的國家,我的下一步多半要去那裡出使。而竇帥也取了焉耆,兵鋒也已指向了龜茲。龜茲一旦拿下,西域就定了大半!所以到時,無論是戰是談,你都會是很重要的暗棋。”
“除了那個……長處,還要做些什麼?”
“留意些廷上各派,誰親匈奴,誰近大漢,有可能的話,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幾個親匈奴的,震懾一下。當然剛開始要夾好尾巴,跟女人們親近就好,收集點自己的勢力,殺人的事,要等竇帥的大軍臨城時才幹。”
“臥底,有點意思。”柳盆子情不自禁地搓起手來,想象那種暗處成事帶來的快感和刺激,絕不亞於美人美酒。
“咱這叫栽柳,”班超沉聲道,“到時希望你……成蔭。”
“放心,”柳盆子兩手比畫道,“會是好大一片蔭。你們都會靠我這棵大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