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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無畏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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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飛到太空後,進入太空母艦,停泊在了母艦中間的一層。

駱尋跟著辰砂走下飛船,看到四周景象,十分震撼。

一望無際的恢宏空間中,停泊著各式各樣的飛船。道路寬敞筆直、縱橫交錯。長長短短的機械臂、大大小小的運輸車、各種各樣的機器人,都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乍一看像是在某個星球的秘密軍事基地,完全想象不到是在太空中。

辰砂帶駱尋坐上一輛運輸車,問:“要參觀一下北晨號嗎?”

駱尋這才明白葉玠吃了敗仗的原因。

宿二給她上課時,曾經提過奧丁聯邦有兩艘在整個星際都赫赫有名的星際太空母艦,一艘是北晨號,一艘是南昭號。北晨號現在由指揮官辰砂統率管轄,南昭號由執政官殷南昭統率管轄。

葉玠的龍血號太空母艦已經傲視星際,可碰上這兩個巨無霸,也只能暫避鋒芒。整個星際只有阿爾帝國的英仙號可以和這兩艘巨無霸抗衡。

“有些累,我想休息。”駱尋微笑著拒絕了。

北晨號是奧丁聯邦的軍事要塞,她腦子裡還有一個龍心,能不知道就不知道,否則,萬一龍心甦醒過來,利用她知道的資訊做出什麼,她就要成為聯邦的大罪人了。

“好,先休息吧!”辰砂把自動駕駛改成手動駕駛,開著車向前疾馳。

駱尋閉上了眼睛,不看、不記。

辰砂把運輸車開到一座升降機前停下,智腦自動識別完辰砂的身份後啟動了升降機。

升降機停在太空母艦頂層。

辰砂帶著駱尋走出升降梯,沿著走廊走了幾分鐘,來到一個房間。

他打開門。“房間有點小,但隔壁就是我的房間,比較方便。”

“謝謝!”

辰砂把一個小巧的通訊器遞給她。“母艦上所有訊號都被遮蔽,用這個通訊,裡面有我的號碼,還有我的警衛長宿一的號碼,要是聯絡不到我時,就找他。”

“謝謝!”

“希望有一天我對你好是天經地義,我對你不好,你才要生氣。”

駱尋無奈地說:“辰砂,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千旭已經死了,你可以在心裡永遠為他留一塊地方,但不能永遠活在過去,我想要的是你的未來。”

駱尋頭疼,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心裡暗罵殷南昭,全是他惹出來的事。但如果沒有他惹出來的事,只怕龍心早已經醒來……

辰砂看駱尋神情恍惚,以為她累了,體貼地說:“我去工作了,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門口,突然又想到什麼,停住了腳步。“你有沒有覺得……特別行動隊隊長的聲音有點像千旭?”

駱尋愣住了。辰砂還真是天生的軍人,他只見過千旭一次,也只聽千旭說過一次話,卻隔了這麼久,依舊能想起他的聲音。

她含糊地說:“嗯……有嗎?”

“有點像。不過,千旭的聲音很溫暖,隊長的聲音聽上去很冷硬。”

辰砂看駱尋表情僵硬,以為她不喜歡這樣去談論千旭。“抱歉,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駱尋看門關上後,愣愣站了一會兒,長嘆一口氣,直挺挺地向後癱倒在床上。

三十多個小時後,北晨號停在了小雙子星的外太空。

小雙子星整顆星球就是一個軍事基地,既是太空中奧丁聯邦保衛阿麗卡塔的最後一個軍事堡壘,也是奧丁聯邦對外派兵時的第一個軍事據點。

辰砂帶駱尋登上裝載著殷南昭和尋昭藤的飛船。

經過走廊上的觀察窗時,駱尋竟然看到兩隊士兵押送著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也上了這艘飛船。

駱尋詫異地問:“不把洛蘭公主和約瑟將軍帶回阿麗卡塔,交給紫宴審問嗎?”

“先把他們送到小雙子星,等執政官回來再處理。”辰砂的表情有點怪異,解釋說:“不是我想特殊照顧洛蘭公主,而是我現在沒有辦法完全相信紫宴。”

“哦!”駱尋表示明白。

明明是救人的飛船,卻安裝了炸彈,這事的確很像紫宴的行事風格。他的人無處不在,又十分擅長做這些隱秘狠毒的事。

辰砂說:“雖然洛蘭公主在母艦上關了幾天,但我沒有見過她。”

駱尋這才反應過來,辰砂是怕她誤會,在向她解釋。她連忙說:“我明白,真的明白,你肯定不會徇私。”

辰砂說:“不管真假公主的事最後怎麼解決,都和我無關。就算兩國依舊想維繫關係,讓洛蘭公主嫁過來,奧丁聯邦還有五個未婚的男公爵,讓他們去抽籤。我已經心有所屬,絕不再參與抽籤。”

駱尋一個頭有兩個大,急忙轉移話題:“一直聯絡不到執政官,你不擔心嗎?”

辰砂難得地流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早習慣了。執政官一直神出鬼沒,時不時就會跑到連訊號都沒有的地方。不過,他一般失聯的日子不會超過十天,現在才六天,應該再過兩三天就會有他的訊息。”

駱尋暗自算了下日子,看來殷南昭在離開敢死隊的飛船前給辰砂傳送過訊息,應該交代過辰砂什麼,難怪辰砂一直沒有問她執政官的去向。

辰砂說:“雖然百里蒼他們老嚷嚷執政官做事不靠譜,可其實我們都知道沒有人比執政官更靠譜。以前我們經驗不足時,執政官凡事親力親為,這十幾年來,他常常鬧失蹤,我覺得他是在故意鍛鍊我們,希望我們儘早能獨當一面。”

駱尋想到殷南昭匿名去阿麗卡塔生命研究院做實驗體,心裡隱隱不安。殷南昭連一百歲都不到,正值盛年,也才執政五十年,距離一百四十年的法定執政期還有很多年,他為什麼會這麼著急放權?

辰砂看她沉默不言。“在想什麼?”

駱尋掩飾地笑了笑:“擅長殺戮,卻不好殺;手握重權,卻不愛權。”

辰砂眼裡掠過黯然。“你也聽過這句話?是我媽媽說的。”

駱尋看他沒有迴避,也就沒有迴避,坦率地說:“我聽很多人提起過你媽媽,感覺她不但聰慧溫柔,還很風趣幽默。”

辰砂沉默了一瞬,說:“她去世的時候,我才六歲,除了她死的一幕,其他的記憶其實都很模糊了。”

駱尋想起那個塵封了幾十年的相框。“在大雙子星時,我住在你媽媽住過的屋子,裡面有一個相框,你可以找來看看。”

“相框?”

“嗯,裡面有很多照片,也許能幫你想起什麼。”

生命中,有些傷害是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真正遺忘或釋然的。所謂努力走出傷害的陰影,根本不存在。因為陰影已經隨著傷害嵌入生命,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人怎麼可能努力走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我們可以,以光明和溫暖為燈,舉燈前行。即使陰影一直如影隨形,但永遠都只能跟在我們身後。

太空飛船向著小雙子星的太空港飛去。

辰砂解釋說:“安教授的生命研究院在小雙子星上,直接歸執政官管轄,把黑龍和紅藤兩個未知生物交給安教授,你將來想要參與研究,只要執政官和我批准就可以了。”

事已至此,駱尋也沒有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幸好那個安教授看上去不像是個冷血變態的科學家,應該不會虐待動物。

駱尋敲敲透明的玻璃牆,擔憂地看著殷南昭:喂,你要被送進實驗室了。

殷南昭目光溫柔地看著她,似乎在叫她不要擔憂。

辰砂盯著黑龍打量。“總感覺這傢伙不對勁。”

駱尋撲哧一聲笑出來,衝殷南昭做了個鬼臉,轉過身背靠著玻璃牆,好奇地問辰砂:“你的異種基因是什麼?”

“你想知道?”辰砂對黑龍不再感興趣,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駱尋面前。靠著身高優勢,把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氣場內。

駱尋貼著玻璃牆,往旁邊挪。“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

“我會把我的基因檢測報告發給你。”辰砂伸手搭在玻璃牆上,身子微微側傾,擋住了駱尋,“在奧丁聯邦,只有想要生育後代的男女才會詢問對方這個問題,因為要估計一下他們的後代大概會攜帶的異種基因,看看彼此能不能接受。”

飛船突然著陸,劇烈地顛簸。

駱尋猝不及防,身子往前衝去。幸好有辰砂擋著才沒有整個人飛出去,可看上去卻像是她主動投懷送抱,撲進了辰砂懷裡。

辰砂低下頭,在駱尋耳畔說:“只要你不嫌棄我的基因,我很願意。”

未等駱尋反應,他已經放開了駱尋,抬起手腕,對飛船上的人員說:“全體都有,登陸!”

駱尋鬱悶,駕駛員都沒有廣播通知大家回到安全座椅、繫好安全帶,就著陸了。不知道是體能好就任性,還是太空作戰部隊都不把這種著陸當回事。

飛船一側的艙門開啟。

安教授跟著一個穿著軍服的高挑女子不情不願地走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培養皿,顯然是被人從實驗室裡硬拖出來的。

安教授不滿地抱怨:“你們這些傻大兵能找到什麼珍稀基因的物種?純粹浪費我做實驗的時間!”

辰砂走過去,禮貌地說:“安教授,您先看看這兩個生物體。”

安教授翻著白眼,把視線從自己手裡的培養皿上移開,一眼就看到了玻璃牆後,趴在地上的龐然大物。

剎那間,他整個人石化了,眼眶泛紅,臉色發白,身體都在輕顫。

黑龍抬起頭,緩緩站起來。

安教授激動地叫:“還活著?”

他急不可耐地把手裡的培養皿一把塞給辰砂,飛奔到玻璃牆前,激動地看著黑龍。

駱尋滿腦子困惑,安教授的反應很奇怪,不像是第一次見到“黑龍”的樣子,可是又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安教授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黑龍,一邊衝著後面直招手。“小辰砂,你過來。快告訴爺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辰砂無奈地說:“不是我發現的,是駱尋發現的。在W3846星域的一顆原始星上。駱尋從昏迷中醒來後遇到了這只黑龍,不但沒有傷害她,還幫她嚇走了一群想要吃她的野獸。”

“沒有攻擊性?竟然沒有攻擊性……”安教授像是完全不能相信,嘴裡唸唸有詞。突然,他反應過來什麼,著急地問:“咦?你剛才說什麼?駱尋什麼?”

“是我發現的黑龍。”

安教授終於從黑龍身上移開了目光,看向站在玻璃牆邊的駱尋,表情很複雜。“又是你!”

駱尋不知道他的“又”是什麼意思,保持沉默。

辰砂擋在駱尋身前,把手裡的培養皿還給安教授。“我還有事要處理,這只黑龍就交給教授了。”

安教授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到了黑龍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

駱尋遲疑地看殷南昭,黑龍抬起右爪,示意她放心。

辰砂對駱尋說:“走吧!”

駱尋看安教授的樣子,已經完全沒有心情理會尋昭藤了。她想了想,不放心地抱起培養箱,決定自己照顧它。

“我來吧!”辰砂接了過去。

駱尋跟在辰砂身後,一邊走一邊回頭。

殷南昭似有所覺,扭頭看向她,右邊的肉翼抬起,揮了揮,像是在說再見,寬慰她別擔心。

因為小雙子星整個星球都是軍事基地,所有房屋都是軍事建築,所有運輸工具都是軍用裝備,乘坐飛車從高空俯瞰下去時,整個星球的風格莊重簡潔、整齊劃一。

辰砂已經察覺駱尋在主動迴避敏感資訊,也就沒有主動介紹。

他把一個臨時個人終端遞給她,讓她戴好,既是通訊器,也是身份證明。

飛車停在一棟獨棟的小樓前,辰砂說:“這是我在小雙子星的宿舍樓,這幾天你就先住這裡。”

駱尋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接受。

她身份特殊,這裡又是軍事禁地,不跟著辰砂似乎也沒有別的地方能去。

辰砂走進房子,燈自動開啟的同時,大廳裡的大屏幕也開啟了,正在播放時事新聞。

駱尋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詫異地看辰砂。

房間的功能設定由智腦控制,智腦和個人終端相連,要麼是提前設定好的,要麼就是根據主人的偏好習慣自動調整的。可是,辰砂好像沒有一回家就開啟星網看新聞的習慣。

辰砂淡然地說:“你離開後,我覺得我們的屋子很冷清,每次回家後都會開啟新聞,製造一點聲音,讓屋子顯得熱鬧一點。”

駱尋愣住了。

“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告訴你,只是決定了要對你坦誠,讓你瞭解我。”

駱尋無奈,辰砂的行事風格真是太軍人了,一旦確定目標,就雷厲風行地採取行動,方方面面、絲毫不漏。

辰砂抱著尋昭藤的培養箱,穿過大廳,走到窗戶旁,找了一個可以曬到太陽的位置。

“放這裡可以嗎?”

駱尋剛要說話,卻被螢幕上的新聞畫面吸引了——

靜謐的山谷中,長著一叢叢生機盎然的尋昭藤。

幾個穿著龍血兵團作戰服的人出現在畫面裡,有人不小心踩到藤蔓,藤蔓活了過來,像一條條長蛇,纏繞住他們。

攝像頭應該正好在一個人身上,鏡頭被褐紅色的藤蔓覆蓋,變得一片漆黑。可是,淒厲的慘叫聲還在不斷地傳來。

……

辰砂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培養箱,對駱尋說:“基因的確很特別。”

……

螢幕上。

畫面一轉,又是靜謐的山谷,一叢叢生機盎然的尋昭藤安靜地生長著。

突然,一顆燃燒彈飛進來,落在一叢尋昭藤上。

就像是放煙花,一顆又一顆燃燒彈接連不斷地飛來,落在四面八方的尋昭藤上。

熊熊大火燃燒起來,尋昭藤在烈火中掙扎。

它們沒有嘴,發不出聲音,畫面異常安靜。

可是,它們帶著火星,扭來甩去的藤蔓卻分外淒厲,就像是一個個全身著火的啞巴,痛苦得滿地翻滾,想要尋找到一線生機。

但是,不管它們的藤蔓探向哪裡,山谷中都是火海一片。它們找不到任何出路,只能在絕望中被慢慢燒死,化作灰燼。

……

駱尋捂著嘴,眼裡都是淚。

一個物種就這樣滅絕了!

它們在大自然殘酷的物競天擇中,歷經上萬年進化活了下來;在能源開採殆盡、環境日益惡化的星球上,歷經千年掙扎,活了下來。

最終,卻在旦夕之間,死於人類的一把烈火!

主持人還在慷慨激昂地說:“龍血兵團果然恩怨分明,不但絕不放過他們的敵人,連傷害了他們的植物也絕不放過……”

辰砂下令:“關閉。”

智腦把新聞關了,屋子裡驟然陷入安靜。

辰砂擔心地走到駱尋身旁。“駱尋?”

駱尋含著淚說:“是我害死了它們,讓它們滅絕了。”她利用尋昭藤劫持了葉玠,葉玠殺不了她和殷南昭,就把所有憤怒發洩到尋昭藤上。

“沒有滅絕。”辰砂舉起培養箱給她看。

駱尋勉強地笑了笑,突然開啟培養箱的蓋子,把自己的手伸了進去。

辰砂驚了一下,卻沒有阻止。

尋昭藤興奮地捲住駱尋的手,愉快地吸食起來。

駱尋愛憐地看著尋昭藤,喃喃說:“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不僅僅是為了你的兄弟姐妹,還是為了異種和人類。”

空氣裡漸漸瀰漫起血腥味,尋昭藤的紅色變得嬌豔欲滴。駱尋的臉色卻漸漸蒼白,整個人看上去搖搖欲墜。

辰砂說:“我來吧!”

他剛要把手伸進去,尋昭藤卻把藤蔓舒展開了。它之前在原始星上已經自力更生飽餐過,現在還不餓。雖然機會難得食物送到了嘴邊,可撐得實在吃不下,只能放棄。

駱尋身子軟綿綿地向後倒去。

辰砂大驚失色,急忙探手攬住她,“駱尋!”

“沒有毒……麻……麻……”駱尋還沒有說完,就昏了過去。

辰砂知道只是麻醉效果,放下心來。

他回頭看了眼本來給紅藤選擇的地方,決定放棄。他一手抱著培養箱,一手扛起駱尋,向著樓上走去。

主臥的門開啟,辰砂走進去,把人放在了床上,把培養箱放在了窗邊。

辰砂幫駱尋處理完手上的傷口,看著培養箱裡的紅藤,給紫宴發了條資訊:英仙葉玠太閒了。

十來分鐘後,紫宴回覆:去看新聞。

辰砂走進主臥隔壁的臥室,開啟了新聞。

“……原定的能源專家的採訪新聞推後,現在插播一個驚天大新聞。絕對是真假公主事件後最令人震驚的新聞。

“星際間最神秘的人是誰?每個人的關注點不同,答案肯定也不同。我們統計了最近三十年來星網上的關注、搜尋、討論資料,總結出最神秘的前十位。”

畫面上從低到高,依次打出醒目的排序,“10、9、8……”

每個排序都會配上一個智腦合成的人物影象,介紹人物概況。

“……第三位,神之右手。傳說中操縱基因的基因編輯大師,讓無數人痛恨懼怕,讓無數人痴迷瘋狂。雖然近幾十年,關於他的訊息很少,可他依舊佔據著榜單第三位。”

一個沒有臉的人,身上披著白色的裹屍布,坐在一頭猙獰醜陋的怪物頭頂。他的右手抬起,手指操縱著細細的絲線,控制著無數懸絲傀儡,一片空白的臉冷漠地俯瞰著眾生。

“第

二位,冥途引路。傳說中神出鬼沒的烏鴉海盜團團長。雖然直到現在,仍然沒有確鑿的證據,可星際中很多神秘的案件都有烏鴉海盜團的身影。”

浩瀚星空下,一望無際的莽莽荒原,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正朝著天之盡頭走去,肩上扛著一把血紅色的碩大鐮刀。

“第一位,龍頭,縱橫星際的龍血兵團團長。”

一個人頭戴龍盔,身穿金色龍鱗盔甲,手握黑色游龍鞭,屹立在茫茫太空中。整個人威風凜凜、氣勢不凡,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太陽般耀眼奪目。

“……在無數熱愛自由的星際僱傭兵心中,在無數熱愛探險的星際冒險家心中,龍血兵團的龍頭是當之無愧的偶像,一舉一動都受到關注。迄今為止,從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今天我們就會獨家揭秘龍頭的真實身份。”

龍盔慢慢裂開,露出了臉。

龍鱗盔甲一片片脫落,露出了身體。

漸漸地,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脖子……整個身體都清晰出現。

面如冠玉、劍眉星目,唇角掛著隨和的笑,是個容貌英俊的男人。

可是,和臉都沒有露,卻威風凜凜、氣勢不凡的龍頭相比,顯得平庸乏味。

“是不是覺得這個男人很陌生?是不是在想資料肯定錯了?”主持人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斬釘截鐵地說:“沒有錯!他就是龍血兵團的龍頭,另一個身份也很不普通,阿爾帝國的十七王子英仙葉玠……”

辰砂關閉了新聞。

葉玠送了他們一份禮歡迎他們回到奧丁聯邦,他們也送葉玠一份禮歡迎他回到阿爾帝國。

半夜。

辰砂的個人終端振動了一下,辰砂立即抬起手檢視,紫宴的訊息:看新聞。

辰砂一邊坐起,一邊開啟了新聞。

畫面中人山人海,天上是全副武裝的警車,地下是荷槍實彈的警察,像是一個正在抓捕星際重罪犯的現場。

人群中,很多人臉上畫著龍血兵團的徽印,揮舞著拳頭,激動地大聲喊:“龍頭!龍頭……”

警察拿著盾牌將人群隔開,人群卻依舊激動地想要往前擁。

一隊警察押送著手戴鐐銬的葉玠走向警車。

周圍的警察一直在幫助葉玠迴避鏡頭,可是,他就要鑽進警車前,卻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直面鏡頭。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和尖叫聲,不停地有人想要往前衝,被警察牢牢擋住。

葉玠衝著全星際笑了笑,眉目堅毅,滿臉睥睨自信,那個曾經放蕩懦弱的王子消失得一乾二淨。

葉玠微笑著回身,坐進了警車。

主持人震驚地說:“英仙葉玠被檢察院以三十一項罪名起訴,阿爾帝國皇帝親自簽署的拘捕令。看來葉玠王子即使不被處死,也很有可能面臨終身監禁。這是阿爾帝國英仙皇室繼皇儲英仙邵靖被逮捕後,第二位進監獄的皇室成員,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位。”

直播畫面中分出一塊畫面,回放英仙邵靖被拘捕的影片片段,兩個王子都是從皇室貴胄突然變成了階下囚。

主持人也不勝唏噓,掉書袋地感慨:“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駱尋醒來時,看到手上包著止血帶,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窗臺上放著培養箱,紅色的尋昭藤正在懶洋洋地曬太陽,無憂無慮地舒展著藤蔓。

又是新的一天!

駱尋靜靜躺了一會兒,微笑著坐起來。

她洗漱完,換上乾淨的衣服,去找辰砂。

一拉開門,就聽到樓下傳來說話聲,都是熟悉的聲音,聞音就能識人。

封林、楚墨、紫宴、棕離、百里蒼,再加上辰砂,聯邦的七位公爵,竟然有六位在這裡。

駱尋覺得自己不適合下去,停住腳步,倚門靜聽。

楚墨和封林是應安教授的邀請來做學術交流,已經在小雙子星待了三天。紫宴、棕離、百里蒼都是剛從阿麗卡塔趕來不久。

幾個人因緣際會,在辰砂的會客廳裡湊到了一起。

紫宴和棕離已經得到訊息,知道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被“邀請”來小雙子星做客,希望能和他們“好好聊聊”。

百里蒼認為,既然有了真公主,假公主就沒用了,反正是個死囚犯,不如拿去做實驗母體,用她來培育健康的孩子。

封林激烈反對,百里蒼卻越說越不堪,兩個人破口大罵,幾乎要大打出手。

駱尋心裡沒有絲毫波瀾。

不管百里蒼說什麼,她都沒有感覺,百里蒼的提議不過是她曾經預料過的最壞結局之一。封林的態度才是她在意的。

她很開心,雖然她讓封林失望了,但是封林沒有讓她失望。

封林聰慧勤奮,熱愛研究,卻不會為研究成果走上歧路。她始終沒有忘記做基因研究的初衷是給人類幸福,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而不是為了結果不擇手段,以大義為名,捨棄人性。

也許,龍心的科研成就遠遠高於封林,但是,駱尋覺得封林才是最傑出的學者。

幾億年前,當人類的始祖,原始智人抬頭望向浩瀚璀璨的星空,從懵懂愚昧中靈智初現,第一次問出“為什麼”時,他們對自己、對世界的疑惑,不僅出自靈,也出自情。

從那一刻起,人類的科研就不僅僅是探索真相和真實,也是追求公義和公正。雖然,在艱難崎嶇的路途上,面對誘惑,很多人都會降低底線、放棄堅守,但是還有封林這樣的科學家堅守住了。

他們也許不是科研道路上最高的豐碑,卻一定是最亮的燈塔,告訴後來者正確的道路。

駱尋覺得自己很幸運,在剛踏上基因研究這條路時碰到了封林做導師。封林以身作則,讓她理解了一位學者的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

突然,所有爭吵聲消失。

寂靜中,封林驚慌地叫:“辰砂!”

駱尋立即擔心地走到樓梯口,看到辰砂的光劍刺在百里蒼的下體。百里蒼姿勢古怪地站著,兩腿之間鮮血直往外流。

辰砂冷冷地看著百里蒼,百里蒼一動不敢動。

棕離咬著牙,眉頭緊皺,像是牙很疼。

紫宴忍俊不禁,用拳頭擋著嘴,笑得肩膀直顫。

楚墨滿臉無奈,頭疼地撫額。

反倒是本來和百里蒼吵得不可開交的封林表情關切,著急地說:“辰砂,你不要衝動。百里蒼還沒有生育後代,不要毀了他的生殖器。”

她求助地看楚墨,示意他勸勸辰砂。

楚墨站了起來,溫和地說:“辰砂,百里只是一個提議,也是為了解決聯邦目前的困境。”

辰砂盯著百里蒼說:“我正在追求駱尋,以後你再侮辱她一個字,就是侮辱我。”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辰砂。

封林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你追求……駱尋?這十多年你幹嗎去了?現在開什麼玩笑?”

辰砂挑了挑劍尖。“用百里蒼的蛋開玩笑?”

紫宴“撲哧”一聲笑得樂不可支,其他人卻都蛋疼,實在笑不出來。

楚墨勸道:“百里已經明白了,以後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他給百里蒼打眼色,示意他說幾句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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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蒼怒瞪著辰砂,咬牙切齒地說:“在你死之前,我不會動她。你若死了,我想做什麼你管不著!”

辰砂面無表情地盯了百里蒼一瞬,手中的光劍消失。

百里蒼也是硬氣,竟然一聲不吭地轉身,步履蹣跚地朝著門外走去。

封林和楚墨對視一眼,認命地嘆了口氣,追上去,一起送百里蒼去醫院。

駱尋看風波已經平息,正想悄悄離開,棕離和紫宴一起轉頭看向駱尋。

顯然,他們早就察覺她在這裡了。

棕離滿面譏嘲,可看了辰砂一眼,覺得蛋疼,什麼都沒說。

紫宴揮揮手,滿面春風地說:“嗨,氣色不錯。”

駱尋擠了個笑出來。

既然已經撞見,駱尋也不再迴避。她走下樓,對辰砂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安教授那裡,有些問題向他請教。”

辰砂看了眼時間。“正是吃午飯的時間,先吃點東西,我們再過去。”

“好。”

辰砂看著紫宴和棕離,示意他們可以滾了。

棕離一言不發、端坐不動,擺明了辰砂不給他真公主,他就絕不離開。

紫宴視而不見,把臉扭向駱尋,覥著臉說:“正好我也餓了,不介意我蹭頓飯吧?如果不麻煩的話,最好是你親手做的,好久沒吃了,有點想念。”

駱尋能說什麼?她笑了笑。“你們聊,我去做飯。”

駱尋走進廚房,清點了一下食材,發現做不了什麼像樣的菜,決定把所有食材拼湊到一起做個燉鍋,再做點手擀麵,吃雜錦湯麵吧!

駱尋在廚房裡忙碌,外面三個男人依舊在吵架。

其實也不算是吵架,因為辰砂幾乎不吭聲,主要是紫宴和棕離在說話。一個甜言蜜語、連哄帶騙,一個冷嘲熱諷、威脅警告,都是想要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

辰砂突然問:“這次的行動是軍事機密,你們怎麼知道的?”

棕離冷冷地說:“你無權過問我的工作!”

紫宴笑嘻嘻地回答:“我這幹的不就是盜取機密的事嗎?如果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都一無所知,對得起聯邦付我的薪水嗎?”

辰砂冷聲說:“我派去救人的飛船裡面安裝了炸彈。”

紫宴立即說:“不是我做的。”

棕離冷哼:“你懷疑我是內奸?軍隊裡出事了,難道不是你的嫌疑最大嗎?不會是賊喊捉賊吧?”

辰砂沉默。

紫宴和棕離也不說話了。

三個人冷眼看著彼此,氣氛十分沉重。

“吃飯了!”駱尋在飯廳裡叫。

三個男人走過來,坐到餐桌旁,一人面前一個大海碗。

駱尋覺得待客實在有點寒酸,抱歉地說:“沒有提前預備食材,隨便亂做的雜錦湯麵,你們將就一下。”

棕離看到自己面前還多擺了一個調料碟,放著紅彤彤的辣椒。他口味重,連吃營養餐都會選辣味的,本來對這頓飯沒有任何期待,現在卻意外地有了胃口。

他把辣椒全部倒進大海碗,嘗了嘗,確定沒有新增其他任何東西,狐疑地盯著駱尋。“你不恨我?”

駱尋含含糊糊地說:“其實不想給你做的,這不是你賴著不走嘛!”

紫宴笑起來,半真半假地說:“就衝著你這做飯的手藝,我本來打算,如果辰砂不管你了,我就勉為其難地把你弄回家天天給我做飯算了。”

棕離吃了幾口面,似乎覺得不太妥當,陰沉沉地說:“我還會繼續調查你的身份,整件事裡疑點太多,我仍然非常懷疑你是間諜。”

駱尋無奈地說:“明白,我也沒打算賄賂你。就一碗隨便亂做的面,放心吃吧!”

紫宴笑嘻嘻地說:“感受到了我們治安部部長日子過得多淒涼了吧?一碗合口的家常面就讓他懷疑自己要被賄賂了。”

棕離陰沉著臉譏諷:“你整天美女環繞又怎麼樣?你敢在誰身邊放心睡覺?”

紫宴打了個哈哈,笑著說:“吃麵、吃麵,不談私事。”

駱尋看看紫宴,又看看棕離,心裡沉甸甸的。

每個人看上去都是全心全意為了聯邦,完全不像是內奸,可在他們七個中,一定有一個是內奸。駱尋突發奇想,龍心肯定知道,如果她能想起來……

“很好吃。”

“嗯?”駱尋沒有聽清,疑惑地看著辰砂。

“我說很好吃。”

辰砂竟然已經吃完了一碗面,駱尋禁不住笑起來。“還要嗎?”

“要。”

駱尋站起來,往廚房裡走去,身後傳來紫宴愉快的聲音:“我也要。”

“我也要。”棕離陰沉沉的聲音。

駱尋笑著說:“好的。”

吃完中飯,辰砂帶駱尋去找安教授。

紫宴和棕離厚著臉皮,跟在他們身後,依舊不死心地磨著辰砂要見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

紫宴義正詞嚴地說:“因為真假公主事件,阿爾帝國的皇儲英仙邵靖被關進了監獄。就算最後能躲過牢獄之災,皇儲的位置也肯定拿不回來了。聽說阿爾帝國的皇帝已經在考慮立邵菡公主為皇儲,可是現在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是英仙葉玠,英仙葉玠能答應嗎?”

棕離冷冷地說:“英仙葉玠不是被關進監獄了嗎?他不答應又能怎麼樣?”

“葉玠被關進了監獄?”駱尋失聲驚問。

她只是睡了一覺,外面卻好像又發生了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紫宴瞟了駱尋一眼,笑眯眯地說:“英仙葉玠可不是英仙邵靖。龍血兵團的龍頭,怎麼可能被關進監獄就老實了?現在起訴的那三十一項罪名都是皇帝硬湊出來的,阿爾帝國的年輕人很崇拜這位身份逆轉的王子,正在遊行示威要求無罪釋放英仙葉玠。”

棕離難得讚賞地說:“英仙葉玠倒是好氣魄,龍頭的身份爆出來後,竟然束手就擒、沒有逃跑。”

紫宴嗤笑。“其實皇帝巴不得他逃跑。如果他逃跑了,就等於放棄了王子身份,只把自己看作龍血兵團的兵團長。皇帝明明給英仙葉玠留了充足的逃跑時間, 英仙葉玠卻就是寧願賭上性命也要皇位,逼得皇帝只能和他撕破臉。如今皇帝進退兩難,如果我們能拿出英仙葉玠的確鑿罪證,就能為邵靖王子伸張正義一把,幫阿爾帝國的皇帝把葉玠送上死刑臺。”

辰砂一針見血地問:“你是想為邵菡公主伸張正義,幫她成為女皇?”

棕離陰冷地嘲諷:“紫部長還真是會謀劃。”邵菡公主來阿麗卡塔星拜訪時,紫宴整天陪著她遊山玩水,兩人出雙入對、黏黏糊糊,傳了不少緋聞。

紫宴瞅著棕離。“棕部長,我覺得你肯定不是內奸,因為你的智商沒有辦法勝任這事。”

棕離抬手就是一支光鏢射了過去,紫宴翻身躲過,落在辰砂身側,拿辰砂做人肉盾牌。

“你有種說,就有種別躲。”棕離追著紫宴,想要幹掉他。

紫宴也不還手,像是穿花蝴蝶一樣繞著辰砂轉圈子。“我就是知道自己躲得過,才有種說啊!”

辰砂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依舊大步往前走。

駱尋卻實在受不了了。“那個……棕離,紫宴的意思應該是覺得邵菡公主是個草包,讓她做皇儲,當女皇,對聯邦有利。”

棕離冷哼:“誰知道他心裡究竟怎麼想?說不定想著娶了女皇做皇夫。”

“邵菡公主看不上紫宴。”駱尋毫不客氣地說。

棕離愣了愣,反應過來,突然放棄了射殺紫宴,冷著臉,沉默地走著。

紫宴笑看向駱尋。

駱尋淡淡地說:“在邵菡公主眼裡,紫宴可以褻玩,卻絕不可能談婚論嫁。”

紫宴的話永遠虛虛實實,辨不清楚真假,棕離懷疑的事指不準是真的,想到那艘安了炸彈的飛船,駱尋忍不住敲打一下他。

辰砂立即放慢腳步,防備著紫宴動手。

紫宴倒是沒有動怒,笑吟吟地問:“在真公主眼裡,異種只能褻玩,在假公主眼裡呢?”

駱尋想到殷南昭,紅著臉撇過頭不說話。

安教授看到他們四個,指指駱尋。“我正好有事要問她。她留下,你們都離開。”

辰砂不放心,想留下來陪駱尋。

安教授鄙夷地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說:“我們說話,你聽得懂嗎?什麼都聽不懂,留在這裡站崗嗎?”

辰砂只能叮囑駱尋:“走的時候通知我,我來接你。”

“好。”駱尋聽話地答應了。

她現在身份未明,還在接受調查,的確不適合單獨行動。

紫宴和棕離本來感興趣的就不是駱尋,而是洛蘭公主和約瑟將軍。辰砂離開,他們也跟著離開,擺明了不見到洛蘭公主和約瑟將軍決不罷休。

“跟我來。”

安教授領著駱尋走進升降梯。

升降梯一直往下,感覺好一會兒才停下,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地下多深處。

乘坐運輸艙,經過一道又一道密碼門,進入了森嚴的實驗區。

駱尋跟隨安教授進入一個觀察室,隔著透明的玻璃牆,居高臨下地看出去,是一個全封閉的模擬生態圈。

裡面正狂風怒嘯、電閃雷鳴。

黑雲密佈的天空上,一道道閃電像是金色的巨蟒一樣扭動著身軀轟然擊下,打在一隻趴臥在地上的黑龍身上,像是要把它打成碎末。

駱尋暴怒,一把抓住了安教授的衣服領子。“關掉,立即關掉!”

安教授吼:“我也想關掉,那個瘋子不讓。從昨天到現在,他為了變回人,把各種辦法都用上了,遲早把自己折騰死。”

駱尋愣住。

安教授越說越氣,對著駱尋大倒苦水:“先是讓我給他注射了一堆藥劑,什麼刺激用什麼。結果沒有用!就搞什麼情景再現,讓我弄了一群猛獸來攻擊他。還是沒有用!就又逼我調出各種毀滅性的自然災難來刺激他。我快要被他逼瘋了!”

駱尋冷靜下來,放開了安教授。“您知道他是……誰?”

安教授沉默地點了下頭。

轟隆隆的雷聲中,又是幾道閃電劃過天空,擊打在黑龍身上。

駱尋著急地說:“先把雷電關掉,我和他說。”

安教授一直在等這句話,立即給智腦下達指令,把製造雷電的程式關了。

霎時間,模擬生態圈裡風和日麗,天空蔚藍如洗,只有地上的一片狼藉證明著剛才發生過什麼。

黑龍昂起頭,目光森冷地盯向觀察室。

安教授立即往後大退一步,把駱尋推到前面,清清楚楚地表明:不是我,是她!

駱尋扒在玻璃牆上,看著殷南昭遍體鱗傷的樣子,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黑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頭貼在玻璃牆上,撲扇了幾下雙翼,像是在安撫她。可他的頭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甚至有一道貫穿下顎的傷口。肉翼撕裂了,身體上無數道大大小小的口子,有的地方已經能看到森森白骨。

駱尋心中又怒又傷,衝著他的頭,重重地捶了下玻璃牆。“你想變回人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地拿自己的命做實驗?如果是擔心奧丁聯邦,有辰砂、楚墨他們,即使你不在,天也不會塌下來。如果是怕我嫌棄你,我才不會呢!就算你永遠變不回人也沒有關係。在那顆原始星上,我甚至想過永遠不回來,咱倆就那樣待在一起也挺好……”

黑龍安靜地看著她,眼神溫柔纏綿,猶如月夜下的水波一般輕輕盪漾。

駱尋的惱怒漸漸消失,隔著玻璃牆摸摸他的臉。“別著急,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黑龍眨了眨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安教授。

安教授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對駱尋說:“這不是執政官第一次異變,之前已經發生過三次異變。”

駱尋滿面驚訝。“三次?”

安教授點點頭。“第一次是幾十年前。他在敢死隊執行任務時,突然異變,完全失去了意識。恢復神志後自然而然就變回了人,但是在場其他人全部死亡,執政官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駱尋喃喃說:“典型的突發性異變,強攻擊性。”

“是的,聯邦歷史上第二例。在那之前,執政官就在配合我做異變研究,但我一直沒有取得大的進展,反倒差點把執政官的身體折騰垮了。”

一個4A級體能的人能被實驗折騰得差點垮了,這得多不把自己當個人?駱尋臉色難看地問:“南昭穿長袍、戴面具,是不是和這些研究有關?”

安教授承認了。“因為實驗藥劑的毒副作用,身體常常有各種各樣的症狀,沒有辦法見人。如果讓外界知道執政官在做實驗體,肯定會出大亂子,我們只能對外宣稱得了活死人病,把全身都遮蓋起來。”

駱尋冷冷地問:“後來呢?”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我們想看看其他人會不會有突破,選擇了年輕優秀的封林。但執政官的情況必須保密,只能改容換貌、隱匿身份進入封林的研究院。為了方便遮掩,還把我最優秀的助手安娜調去阿麗卡塔生命研究院。可惜,將近二十年過去,封林也沒有研究出任何結果。不過,機緣巧合發生了第二次異變。執政官有了第一次異變的經驗,憑藉強大的意志力,控制著異變沒有完全發生,十五分鍾內恢復了神志。”

駱尋問:“第二次異變是在阿麗卡塔,和我一起出去吃飯那次?”

“是!第二次異變後,我們做了一些研究,證明不完全異變時,基因處於人類基因和異種基因的變化狀態,是一種不穩定狀態。如果意志力強大,只要維持住清醒,就能在十五分鍾內變回人。如果不能維持住清醒,就會達到異種基因的穩定狀態,永遠變成野獸。”

駱尋詫異地說:“十五分鍾黃金搶救期理論不是早就有了嗎?”

安教授苦澀地說:“在執政官異變前,聯邦歷史上只有一例完全異變後變回人的病例。”

駱尋點點頭。“首任執政官遊北晨。”

“當時我的老師根據遊北晨的異變狀況,提出了十五分鍾的推測,可根本沒有足夠的研究資料證實推測。”

駱尋心情複雜地說:“世上沒有第二個殷南昭。”

一個理論從提出到驗證需要大量的資料支援,遊北晨是一國元首,再願意配合研究,也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去做實驗,只有殷南昭這個瘋子才會完全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用自己的身體去做實驗,讓研究人員採集資料。

安教授眼內閃過愧疚,繼續解釋說:“在遊北晨的堅持下,研究院未經驗證,就對外公佈了十五分鍾黃金搶救期理論。”

當年異種雖然成功建國,但根基未穩就出現了異變這種令人絕望的病。遊北晨為了穩定人心,命令研究院把推測當作結果公佈,給人們一個希望。

駱尋對這種做法不置可否,問:“第三次異變呢?”

安教授看了一眼黑龍,抓抓蓬亂的頭髮,嘟囔著說:“第三次異變在大雙子星巖林,又是和你在一起。”

駱尋詫異地說:“我以為,那次異變是假的,是為千旭死製造的假象。”

安教授咳嗽了一聲,訕訕地說:“那只死掉的野獸的確不是異變獸,是一隻真的野獸,不過執政官異變也是真的。本來執政官計劃做一次假的異變,可也許因為他當時精神太不穩定,竟然真的發生了不完全異變。幸好,他失去神志的時間明顯比第一次和第二次都短,大概只有兩三分鍾。神志一恢復,半獸化特徵就消失了。”

駱尋想到當時挖心裂肺的痛苦,譏諷地問黑龍:“為了擺脫我,竟然要用一隻野獸冒充自己,逼我殺了你。你這麼狠,到底是想斬斷我的非分之想,還是要斬斷你自己的非分之想?”

黑龍定定地看著駱尋,忽閃了幾下大眼睛,突然雙翼向上張開,翼尖合攏,對駱尋比了一個心。

駱尋瞪了黑龍一眼,板著臉撇過頭,甜言蜜語絕對沒有用!

她對安教授說:“我總結一下,之前一共有三次異變。第一次是典型的突發性異變,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不完全異變。所以,這是南昭第一次完全性異變,卻又保持著清醒?”

“對。不僅是執政官第一次,也是三四百年來異種第一次沒有喪失神志的完全性異變。”

“沒有先例,你們也不知道怎麼變回人,就開始亂來了?”

安教授辯解說:“不是亂來。我分析過了,執政官是在重傷後遇到危險刺激的情況下發生的異變,現在因為達到了基因穩定狀態,無法再變回人。那麼,很有可能再受到刺激,就會打破這種穩定平衡,發生逆轉異變。”

駱尋冷嗤:“毫無證據的推測,還不叫亂來?”

安教授漲紅了臉,氣鼓鼓地瞪著駱尋。

突然,警笛尖銳地響了三聲,紅色的警報燈亮起。

安教授立即問智腦:“發生了什麼事?”

“左翼的醫院發出警報,封鎖了三樓,要求工作人員全部撤離。”

安教授的保密許可權應該很高,智腦在回答問題時,已經開啟虛擬螢幕,把監控影片播放給安教授看。

在一個看上去像是雜物儲藏室的窄小房間內,約瑟將軍一手勒著洛蘭公主的脖子,一手用槍指著洛蘭公主的頭,面朝著門外,大聲吼:“再說一遍!只要有人進來,我就殺了她,再自殺。”

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在門外。

紫宴一邊看監控影片,一邊循循善誘地說:“不管將軍有什麼要求,我們都會盡全力滿足,就算你們想離開奧丁聯邦也沒有問題。因為你們不是罪犯,聯邦沒有權力拘禁你們,我們這次請兩位來,只是為了問清楚真假公主的事。”

“我要見那個假公主。”約瑟將軍勒著洛蘭公主的脖子,讓她的臉朝向攝像頭,“否則我就擊斃她,再自殺。”

“沒有問題,給我們點時間去找假公主。將軍,你為什麼想見假公主……”紫宴溫柔耐心得像是哄情人。

棕離目光陰沉、一臉殺氣,和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的百里蒼一起研究地圖,想要找到方法突破進入房間,但是他們仔細看完地圖後發現都不可能。約瑟將軍經驗豐富,選擇的房間、站立的位置都非常毒辣,沒有給他們一絲機會。

楚墨和封林穿著白色的工作服,面色沉重、眉頭緊蹙地站在一旁。

……

駱尋正納悶發生了這樣的惡性事件,辰砂去了哪裡,觀察室的門突然開啟,辰砂大步走進來。“幫我個忙。”

“好!”駱尋毫不猶豫地跟著辰砂走。

黑龍發出急促的叫聲:“嗷嗚——”

駱尋回身,微笑著說:“放心,不會有事。”

辰砂盯了一眼黑龍,徘徊在心頭的詭異感越發明顯,卻沒有時間細想,拉著駱尋匆匆跑出了觀察室。

約瑟將軍劫持洛蘭公主的醫院隸屬於安教授的研究院。整棟大樓是一個類似於“凹”字形的建築物,醫院位於左翼,駱尋所在的觀察室位於右翼地下。

辰砂帶駱尋乘地下交通車過去,一路之上把前因後果簡單告訴了駱尋。

午飯後,洛蘭公主和約瑟將軍出現食物中毒症狀。

保險起見,兩人被送來醫院診治。

所有人提高警惕、萬分戒備,生怕他們逃跑,沒有想到約瑟將軍竟然挾持了同是病人的洛蘭公主。

出事後,最早趕到的是恰好也在醫院的楚墨、封林和百里蒼,緊接著辰砂和紫宴、棕離一起趕到。

約瑟將軍現在什麼都不肯談,就是要求見假公主,揚言如果十五分鍾內再見不到假公主,他就擊斃真公主,然後自殺。

駱尋問:“我的任務是儘量安撫約瑟將軍的情緒,讓你們有機會控制他,救出洛蘭公主?”

“對。”辰砂覺得很抱歉,竟然莫名其妙把駱尋卷了進來,“我會一直在旁邊盯著,保護你的安全。”

駱尋對辰砂笑了笑,示意他不用這麼緊張。“約瑟將軍想見我肯定不是為了殺我,我只要聽話配合就行了。”

幾分鐘後,辰砂帶駱尋趕到出事地點。

紫宴看到駱尋,迅速脫下自己的防彈背心,給駱尋套上,壓著聲音問:“知道有危險時該保護哪裡嗎?”

駱尋指指自己的頭。

紫宴重重揉了一下她的頭,叮嚀:“不要勉強自己,覺得不行時,隨時可以撤退。”

駱尋點頭。“我明白。”

紫宴對辰砂說:“這不是臨時起意的行動。食物中毒還可以說是意外,後面的行動卻顯然經過周密計劃。約瑟將軍肯定看過醫院的地圖、研究過醫院的排班,時機和地點的選擇很精準。待會兒小心。”

辰砂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紫宴看著監控螢幕,高聲對屋子裡說:“約瑟將軍,你想見的人來了。”

約瑟將軍說:“你們讓開,讓她進來,動作要慢,你們也不希望導致誤會。”他用槍敲了洛蘭公主腦袋一下,表明誤會的惡果。

棕離低聲咒罵:“×!”

辰砂揮揮手,示意所有士兵退開,他和棕離各自靠在門的一邊,貼著牆站好。

駱尋走到門前,溫柔地說:“約瑟將軍,聽說你要見我,我能打開門嗎?”

“站在門的正中間,慢慢開啟。”

駱尋緩緩把門推開,屋子裡的人和屋子外的人終於可以面對面看見對方。

約瑟將軍靠牆站在角落裡,身子躲在洛蘭公主身後,門前又站著駱尋,形成了射擊死角。

一直盯著監控螢幕的紫宴悄悄打了個手勢,示意辰砂和棕離沒有動手的機會,讓他們先按兵不動。

駱尋看著約瑟將軍,問:“你找我什麼事?”

“你過來!”

辰砂衝駱尋搖頭,示意她不要過去。駱尋想了想,卻直接走了進去。

“現在能說了嗎?”

“再過來一點!”

駱尋毫不猶豫地往前走,站到了約瑟將軍面前。洛蘭公主滿臉都是淚,眼神悲傷絕望,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現在能說了嗎?”駱尋雙手自然下垂,悄悄朝後面打了個手勢,示意辰砂,她會找機會突然出手救下洛蘭公主,讓辰砂和棕離配合。

約瑟將軍用力勒著洛蘭公主的脖子,突然把手裡的槍指向駱尋。

所有人悚然而驚,紫宴急忙說:“約瑟將軍,不管什麼要求,我們都可以答應。”

駱尋心裡一驚,又立即鎮定下來,對約瑟將軍笑了笑。“控制兩個人質可不容易,不如用我來替換公主?”

約瑟將軍盯著駱尋仔細打量,就好像要看清楚她。忽然間,他露出了一個非常詭異的笑。“很好!”

駱尋毛骨悚然。“很好什麼?”

“你……很好。”

乒一聲槍響,駱尋滿頭猩紅,鮮血汩汩往下流。

猝不及防間,誰都沒有想到,約瑟將軍大費周章地挾持人質、叫來駱尋,可竟然連談都沒談就開了槍。

辰砂肝膽俱裂,立即衝進去,一手抱住駱尋,一手持槍指向約瑟將軍,卻看到洛蘭公主的脖子被子彈擊穿,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乒一聲,又是一聲槍響,血霧噴濺中,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一起倒在了地上。

“不是我的血,是洛蘭公主的血。”駱尋眼睛發直,失魂落魄。

辰砂摸著她鮮血淋淋的臉,驚悸後怕地說:“不是,不是!”

紫宴急急忙忙跑進來,親眼確認駱尋沒有中彈後,隨手抓起一塊醫用毛巾想要幫駱尋擦去頭上噴濺的鮮血。

辰砂體能高強,感官敏銳,立即抬眼看來,以為是遞給他的,接過了毛巾。“謝謝。”

紫宴沉默地縮回了手,看著辰砂小心翼翼地幫駱尋擦拭臉上的血跡,一瞬後,他移開了目光,看向地上的兩具屍體。

棕離蹲在地上,檢查完洛蘭公主和約瑟將軍的屍體,臉色鐵青地說:“洛蘭公主被一槍擊中頸部殺死,約瑟將軍一槍爆頭自盡。”

所有人怔怔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一時間都沒有辦法接受現實。

“×!”棕離怒火衝頭,氣急敗壞地站起來,像個瘋子一樣狠狠地踢打周圍的東西。

百里蒼一臉茫然地看向楚墨,“約瑟將軍瘋了嗎?竟然殺死了自己國家的公主,我還以為只有咱們才整天鬧內訌。”

紫宴神情嚴肅地說:“辰砂,必須立即封鎖所有訊息。”

辰砂剛要開口,一個看上去像是技術員的士兵突然指著面前的螢幕失控地大叫:“指揮官!”

辰砂放開駱尋,疾步走過去,看到螢幕上的東西,臉色越發難看。

他點選了一下螢幕,將內容放大投映到所有人面前。

是星網上剛剛上傳的一個影片,標題非常聳動,“將軍末路,公主慘死”,已經有幾十萬人在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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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很短,還不到一分鐘,可幾個關鍵點都有了:約瑟將軍劫持洛蘭公主、槍殺公主,最後自殺身亡。

畫面粗糙,連聲音都沒有,可是正因為沒有聲音,反倒凸顯出了將軍末路、公主慘死的絕望血腥,非常火爆震撼。

死一般地寂靜。

辰砂的目光從紫宴、棕離、百里蒼、楚墨、封林臉上一一掃過,冷聲說:“現在全星際都看到,奧丁聯邦的異種不但偷偷劫持了洛蘭公主和約瑟將軍,還將他們活活逼死了。”

封林蒼白著臉,囁嚅地問:“會發生什麼?”

所有人表情沉重、一言不發。

紫宴靠著牆,像是喘不過氣來,解開了襯衣最上面的一顆釦子,唇畔浮現出一個譏嘲的笑。

棕離憤怒地抓住紫宴的衣襟。“約瑟將軍怎麼會有醫院的地圖?是不是你幹的?是不是?”

紫宴被搖來晃去,卻只是譏笑。

棕離又指著百里蒼質問:“你今天是不是為了來醫院才故意激怒辰砂?”

百里蒼氣得指著自己兩腿中間吼:“我瘋了才會拿自己的蛋開玩笑。”

棕離指著楚墨和封林。“肯定是你們。你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天,是不是早有預謀?你們利用醫生的身份究竟做了什麼?”

楚墨修養極好,沉默不語。

封林蒼白著臉譏諷:“左丘沒來,你肯定也覺得他是早就安排好,才故意避嫌不出現。可是,棕部長,你自己呢?”

在棕離憤怒的咆哮聲中,已經被鎖定的滑動門突然開啟。

一個身材頎長的人走了進來。

他披著一件寬鬆的黑色長袍,兜帽遮頭,臉上戴著面具,可是,身體上依舊有不少地方沒有遮擋住,露出了潰爛的肌膚,上面遍佈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就像是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一個黑色幽靈,悄無聲息地走過。所過之處,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

士兵立正敬禮,紫宴、楚墨他們都肅容站直,連失控的棕離也立即冷靜下來,陰沉著臉站得筆挺。

辰砂雙腿併攏,敬軍禮。“執政官,因為我的失職導致約瑟將軍和洛蘭公主死亡,我願意接受軍法處置。”

執政官淡淡地說:“會追究你的失職,現在做你該做的事。”

“是!”

辰砂抬起手腕,輸入一串指令,整個小雙子星,從地面到天空,從宿舍到戰艦,都響起了尖銳悠長的警報聲。

星球上的所有人,不管是在睡覺,還是在工作,不管是在玩樂,還是在吵架,都突然中斷了。他們神情凝重,認真地傾聽著聯邦指揮官的命令。

“我是奧丁聯邦總指揮官辰砂,從現在開始,小雙子星進入戰時戒備。所有離隊人員,不管身在何處,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歸隊,違者軍法處置。”

一直呆呆看著洛蘭公主和約瑟將軍屍體的駱尋聽到警報聲,茫然地回頭看向殷南昭,僅僅和平了幾百年的人類又要開始星際大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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