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餘靚打了個噴嚏。
她疑惑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把身上的大襖子裹緊了些。
秦琴心細，現了她的動作，關切：“凍到了？”
“沒有。”餘靚擺了擺手, “顧時說過幾天就該下雪了，這幾天也就是普通的冷。”
眾所周知, 下雪不冷化雪冷, 這會兒正是下雪前, 地面氣溫反而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只不過剛剛突然有股寒意躥過來。
餘靚忍不住又縮了縮脖子, 想到這兩天被撬開的新世界大門，感覺有點不太好。
“不過山風吹多了還是不好。”她小聲嘀咕，“咱們溜達一圈就回去吧, 您不是說這次來的是趙爺爺嗎？咱們怎麼著也去打個招呼。”
秦琴點頭, 看了眼走在前邊的丈夫和女兒。
餘小雪正坐在她爸脖子上騎大馬。
餘旭是個不愛講話的性格, 扶著女兒“哧溜”下順著山路躥出去, 小姑娘留下串銀鈴般的喜悅笑聲, 無憂無慮的。
謝九思注視著這家人, 心裡翻湧著絲絲的澀意。
在從前，向獨來獨往的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很新奇，但並不是什愉快的體驗。
這是負面的、不好的緒。
謝九思對自己的心緒並不特別明晰, 不過他最近也沒少看人類的書籍和資料。
如今的人類失去了修煉的慧根，可他們對於己身、對於社會與人類本身的認知卻突飛猛進。
至少謝九思在大量的閱讀過那些有用沒用的書之後。
他現在能夠清楚的知道，他在吃醋。
他的朋友有了女朋友。
女朋友在一定的時間內具備唯一性, 而朋友不。
謝九思感到了酸澀。
他突然意識到了, “朋友”這個身份的普遍性。
它並不是什非常特殊的個詞彙。
同時，他又少有的感到了氣惱。
因為顧時談戀愛這個事，他根本沒聽說過。
主要是沒聽顧時說過。
謝九思收回視線，看著已經不再能正常運作的平板, 摘下了耳機，對於屋子聊熱火朝天的人類的話題毫無興趣。
他盯著門口，捕捉到了正端了熱茶穩步跑過來的顧時。
顧時攜裹著寒風小跑進來，連腳帶屁股的把門關上，給客人們上好了茶。
小年輕笑眯眯地應下了各位長者的稱讚，回頭看了眼裡側的門把，現門把完全被換了個。
顧時大概猜到是發生了意外，拎著托盤就屁顛屁顛的跑到了角落裡，在謝九思身邊坐下。
顧時把托盤靠著椅子角立著，扭頭看向謝九思，正要表達自己的感謝之，就發現謝九思的表情實在稱不上好。
這人在生氣。
顧時馬上就意識到了。
而且是在生他的氣。
這很好判斷，因為謝九思竟然都沒看他。
——雖然說起來有點gay，但顧時非常清楚。
每一次他和謝九思待在一塊的時候，不管周圍有多少人，謝九思的注意力都是在他身上的。
甚至於說，謝九思根本就是直接無視了別的人，只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這個角落裡就他跟謝九思兩個，謝九思卻沒有看他！
顧時有點懵，實在想不明白，他就出去燒個水泡個茶，做了事能讓謝九思生氣。
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顧時撓頭，撓到了帽子。
他順手扶了扶，然後伸手在謝九思面前晃了晃。
“謝老闆？”
謝九思的目光落在顧時的手上，順著手看過去，悶悶地應了聲，然後收回視線，垂眼看著手上的平板。
顧時這才現謝九思的平板壞了，壞掉的地方顯然是被暴力破壞的。
顧時：？？？
更摸不著頭腦了。
“謝老闆，你怎麼了嘛？”顧時小聲問，“剛剛生事了？”
謝九思面無表情，片刻，問：“你有事沒跟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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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顧時愣住。
沒跟謝九思說的事那可多了去了。
但跟謝九思有關的事，顧時仔細回想了下，感覺確實沒什瞞著的事，更別說會讓謝九思生氣的事了。
畢竟就連他開始騙了謝九思這事兒他都坦白過了。
“……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啊。”顧時抱怨。
謝九思不言不語。
他想，顧時好像根本沒有把“將談戀愛的事告訴謝九思”這件事納入他的考慮範圍裡去。
又或許是，顧時心裡，根本沒有必要告訴朋友這件事。、
畢竟顧時連顧修明都沒有說。
好像一切都只是他自己單方面的自作多。
謝九思想著，摳了摳手裡的平板，又“咔咔”地摳出了堆碎屑。
哦豁。
顧時心裡咯噔下。
心想這事兒怕還挺大。
可顧時想破了頭都想不出來自己隱瞞了事。
但將心比心，能讓謝九思表露出生氣這種緒的事，肯定不是什小事。
顧時妥協：“……您給點提示？”
謝九思終於偏頭，將目光落在了顧時身上。
顧時：“您說，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九思抿抿唇：“你……女朋友……”
顧時緩緩打出了個問號。
謝九思頓了頓，繼續：“你談戀愛，為什不告訴我？”
顧時：？？
顧時：？？？
顧時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談戀愛？！我跟誰談？！”
“餘靚。”謝九思看著顧時的表情，迅速意識到了不對，當即飛速甩鍋，“那群人類說的。”
“……”
顧時哽住。
他扭頭看了眼聊火熱的老前輩們，然後重新看向謝九思：“你信了？”
謝九思迅速收斂了剛剛的冷淡，雙手放在膝蓋上，無比乖巧地點了點頭。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別人說什你就信有沒有點獨立思維能力啊阿sir？
“我跟餘靚要能來電，早八百年就談起來了。”顧時翻了個白眼，“而且我瘋了嗎，知道自己不是人之後還找人談戀愛，這不是自討苦吃？”
您看看影視學作品裡的人妖戀，數來數去有幾個好結局哦。
裡邊最慘的可不就是各路妖怪，眼看著愛人老去步入黃泉輪迴都算是he了，倒黴點的遇到個和尚天師除妖士之流，直接被打死的比比皆是。
顧時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愛人老死，更不想自己的愛情遭到什不可抗的阻攔。
想想都怪鬧心的。
顧時嘀嘀咕咕地說著，意識到自己誤會了的謝九思時找不到插嘴的機會。
顧時見警報解除，抱怨：“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了大事，這屁大點事你那麼嚴肅幹什。”
謝九思覺這並不是什小事。
雖然是這想的，但謝九思還是答：“下次一定先問你。”
“唔……哦，好？”
顧時一邊應聲，邊覺有哪裡怪怪的。
不對啊，先不說這種事有好問的，就算談了個戀愛好像也沒必要跟兄弟彙報吧？
而且，就算他談戀愛沒跟謝九思講，謝九思也不至於因為這個事生氣吧？
好兄弟談戀愛沒告訴你，難道不是請客吃頓飯就能解決的問題嗎？
對啊！
為什謝九思會生氣啊？？
顧時隔著帽子摳了摳頭，越想越覺哪裡不對勁。
那邊談到興頭上的幾位已經紛紛起身，準備上庫房裡參觀下了。
顧時一邊細品著到底有哪裡不對勁，邊緊隨著站起來，跟在他們後邊過去。
路上正巧遇到了從後山回來的餘靚家。
“顧時哥哥！”
餘小雪拽著餘靚路橫衝直撞，像只脫韁的哈士奇樣衝過來，“啪”地撒開了餘靚的手，抱住了顧時的大腿。
顧時照顧福利院的小孩子老順手了，即使在發呆也非常順暢的接住了小炮彈，抱了起來。
餘靚喘著氣，臉色煞白：“這姑娘將來怕是個體育健兒，比我鄰居家的兩條大金毛還難遛。”
顧時掂了掂餘小雪，小姑娘呼吸平穩一點氣息不勻都沒有。
他漫不經心地答：“她當然比兩條大金毛厲害，也不想想之前誰在她身上。”
餘靚心想也是，順了順氣，跟那些老前輩挨個打了招呼，轉頭就看到顧時抱著餘小雪慢悠悠地在後邊跑神。
那位謝九思安靜的跟在顧時旁邊，似乎也在跑神。
顧時還在細品謝九思到底為什生氣，品來品去也品不出什名堂。
畢竟他自己朋友也不多，數來數去也就只有……
顧時抬眼看到了回過頭來的餘靚。
嚯！
這不就是個現成的！
顧時兩眼一亮，扭頭對謝九思說了句“不準偷聽”，就抱著餘小雪一路衝到了餘靚面前。
餘靚：“？”
謝九思：“？”
顧時表誠懇：“餘靚，我問你個事。”
餘靚特大方：“說！”
“你朋友談戀愛沒告訴你你會生氣嗎？”顧時問。
“？”這問題？
餘靚迷惑，卻還是答：“生氣不至於，但我姐妹如談戀愛了我肯定會吃醋。”
“啊。”
顧時恍然。
原來如此，是吃醋啊！
吃醋的話態度肯定就會不好，看起來向生氣也屬實正常。
顧時飛速的接受了這個答案。
“你怎麼問這種問題？”
餘靚豎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顧時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謝九思看著前邊交頭接耳的餘靚和顧時，原本放鬆的眉頭逐漸擰緊，心裡屬實不痛快。
謝九思沉默著，看著顧時跟餘靚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站極近。
如謝九思上過學的話，就會知道，這是同桌學生上課講小話的標準距離。
但謝九思不知道。
他就是不爽，隨著時間的推移，心裡越來越不痛快。
從他第一次來蒼梧觀開始，這還是顧時頭次拋下他不管，去招待別的人。
謝九思意識到這點，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謝九思捍衛領土的本能蠢蠢欲動。
而理智告訴他，顧時這是正常的招待客人，是正常的社交。
直到一行人到了庫房門口，謝九思終於沒能控制住。
他抬腳大步走過去，插.進.了顧時和餘靚中間，抬手將扒在顧時懷裡的餘小雪拎起來，塞給了餘靚，然後把顧時拉到了自己背後，無聲地盯著餘靚。
顧時被拽得個踉蹌，帽子都被撇歪了，趕緊抬起沒被謝九思拉住的手，扶正。
謝九思很高，高到餘靚看他需要抬頭。
餘靚抱著餘小雪，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與滿臉冷硬夾雜著些微防備的謝九思，頓時恍然。
嚯，好傢伙。
醋勁兒挺大。
餘靚手託著餘小雪，手使勁兒擺了擺。
“謝先生您誤會了，我知道你倆是一對兒哈，我跟顧時就普通同學，沒那意思。”
謝九思愣。
顧時正調整著帽子，被餘靚句話嚇差點把自己腦袋給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