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關上，荀攸負手而立，忽然輕聲說道：“羅網已布，只待袁術自投。”
荀攸側目相向，輕笑道：”奉孝以為如何？”
郭嘉淡淡一笑，道：“袁術必起大軍攻城，袁術乃世家嫡子，從小便受萬人尊敬，時至今日，可謂一帆風順，他有著遠超常人的自信，也有著唯我獨尊的傲骨，何況袁家勢力之大，從河北到河南，雄踞天下，因此。”
郭嘉側目看向荀攸，又朗聲笑道：“從小便受萬人尊敬，自然不會容忍天下萬人輕視於他。
一生順風順水，自然不懂得韜光養晦，不懂得忍忍，不懂得收斂鋒芒，更不懂得已退為進。
他的傲骨使他不甘人下，此刻我軍僅有兩萬將士，袁術揮兵七萬，又豈能認輸低頭？
正因為袁家勢力太大，所以袁術並不怕敗，哪怕他敗的一無所有，他依舊可以北上已投袁本初。
因為如此，他的慾望，他的野心，他的自信，他的傲骨，在加上他不怕失敗的本錢，必會起兵攻城。
何況，他從未在心中真正的忌憚過我等。”
荀攸輕聲一笑，暗自搖頭道：“奉孝雙眸，洞察人心，或許，你比袁公路自己都要瞭解他。”
“或許只有你的對手，才是最瞭解你的人。”郭嘉淡淡一笑，他的思緒又不知飄到了何處。
“只有野心和慾望才能使人變得強大，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野心和慾望，也是他最致命的弱點。”荀攸頓了一下，又輕笑道：“不知奉孝的野心和慾望又是什麼？”
“呃？”郭嘉有些被荀攸問住了，輕笑一聲，反問道：“那麼你呢？”
像郭嘉這樣智冠天下的頂級英傑，或許僅憑他的一己之力便能左右天下大勢，不過卻彷彿總是一副無欲無求，雲淡風輕的模樣，荀攸心中自然好奇。
郭嘉同樣如此，他更好奇荀攸的野心和慾望是什麼？很難想象，一個曹操真正的謀主，其才華謀略絕不在臥龍鳳雛，幼麟冢虎之下，卻彷彿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無名小卒，甚至在後世給人的印象也如同一個透明的龍套。
“某？”荀攸回首遠望關下白雪皚皚，沉默良久，輕嘆道：“厭倦了，厭倦了勾心鬥角，厭倦了爾虞我詐。”
“哈哈哈。”郭嘉被逗笑了，笑的有些匪夷所思，又彷彿是那麼的不謀而合，很難想象，一個謀士，一個每天都要跟各路諸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謀主，竟然能說出此番言論。
不過郭嘉更清楚，荀攸厭倦的不是與各路諸侯爭雄，而是厭倦了權謀之術，正與此刻的郭嘉不謀而合。
“不爭？不顯？”郭嘉笑著輕語一句。
“算是吧，見的多了，就不會覺得什麼都奇怪了，如同急流入海，卻也翻不起半片驚濤。”荀攸遠望輕嘆一聲，彷彿是一位返璞歸真，看破紅塵的世外隱士。
“認識的人多了，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狗了。”郭嘉清楚荀攸前半生的經歷，又笑道：“公達兄這份心境，讓郭某欽佩不已，既不負胸中所學，又能大隱隱於朝，佩服，佩服。”
要說荀攸年輕時的經歷也是比較富有傳奇性色彩，少年入朝為官，後從何進，又謀劃暗殺董卓，事敗被捕下獄，他的同伴害怕酷刑折磨自殺了，而荀攸卻該吃吃，該喝喝，彷彿事不關己一般，或許是因為年少時經歷的權謀太多，到了中年才會變得如此淡然。
荀攸輕笑一聲，又道：“不知奉孝又如何？”
“郭某？”郭嘉似乎苦笑一聲，他心中清楚，東漢末年群雄割據，只要是熱血男兒都會心生嚮往，不過郭嘉卻只喜歡漢末的那種氛圍，卻不喜歡那種殺機四伏，朝不保夕的宿命，與後世想比，他更喜歡那安逸舒適的小日子。
……
……
袁術軍，中軍大帳內。
袁術依舊靜坐于帥案前，他心中清楚，曹軍的目的便是引他出兵攻城，他也確實心動了，因為，渭水關的位置實在太重要了，渭水關不僅是豫州門戶，更可虎視南北，何況若是他不奪回渭水關，那麼豫州已北，此刻被曹軍攻陷的，南頓，頂城，北頂城，便無一絲奪回的可能。
袁術自己也不是一個懦弱怕事的人，否者袁術也不會在聽到曹操招降三十萬青州兵後依舊起兵欲圖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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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心中，曹操依舊是那個袁紹的跟班小弟，袁術並不把曹操放在眼裡，他真正的忌憚的，或許只有曹操麾下的郭嘉。
而此刻郭嘉揮兵六萬南下，已折了兩萬多，僅剩的三萬多將士還兵分兩路，讓曹仁引兵一萬五去豫州腹地搗亂。
袁術引七萬大軍兵臨城下後並不是沒有作為，畢竟大軍疾馳數日，自當休養體力，調整士氣，何況袁術一直在謀略攻城之舉，他雖然忌憚郭嘉，但他並不認為郭嘉僅憑青州降卒便能將他擊潰。
“若義弟尚在，孤又豈能如此茫然。”袁術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軍務急件，不由輕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無奈，惋惜與憤怒！
“不過是遇到一些酒囊飯袋罷了。”袁術忽然輕笑一聲，他突然想到了曹軍勢如破竹，連破麾下三城一關之事，袁術此言，或許是因為那些守將真是酒囊飯袋之徒，又或許是為了給自己打氣。
“南山，澤谷，渭河，安城，渭城，渭水關，孤究竟該如何抉擇？”袁術仰天長嘆一聲，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軍帳，袁術茫然不知所措，他雖雄踞豫州，他雖帶甲數十萬，麾下卻連一個能夠商議對策之人都沒有，此刻袁術的心情可想而知。
“義弟被殺，竟連大將紀靈也被郭奉孝縱火焚去。”袁術握拳興嘆，每當想起此事，心中便會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傳令兵何在！”袁術突然大喝一聲，帳外立刻走進來數十名小將。
袁術立刻下令道：“速傳孫策前來！”
“末將領命！”一名傳令兵立刻拱手退出帳外，餘者皆靜候下一條軍令。
“能敗郭奉孝之人，讓孤真的很好奇啊。”袁術帶著笑意自語一聲，突然臉色一沉，又自語道：“孫策此子，當真讓人又愛又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