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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導營專用的小校場裡，所有教導營學員俱都列隊等待，等待顏良來給他們作結業講話，頒發結業證書。
這一期的學員構成裡，有第一屆比武大會所有晉級決賽的三百多名選手，有顏良從老卒中選取的一批基層軍官五百人，還有幾十個雖然並未晉級決賽但綜合水平過關且文化水平較高的新兵百餘人，合共九百四十二人。
如今三個月過去了，營內的人數產生了細微的變動，因為在一個月前，顏良前往上黨時，曾把擔任教導營第一屯屯長的牛大臨時叫去隨行扈從，而教導營中還有其他小部分短兵隨行，如比武大會步弓並列冠軍吳丙與楊澈等人。
在那一場鏖戰中，雖然最終大獲全勝，但仍舊有六十多人當場陣亡，四十多人重傷，其後又傷重不治了一些。
教導營的學員裡，也有人因此陣亡和重傷，造成了減員。
不過但凡經歷過那場戰事回來的學員們，普遍得到了同學們的羨慕，既得到了戰功，又能親自跟隨在將軍身邊奮戰，從中學習到課堂上所不能及的戰陣經驗。
有減員也有增員，雖然正式學員名額擬定，不會輕易變動，但旁聽學員卻小有增加。
其中大多數是顏良新設的軍謀掾中的吏員，在軍謀掾辛儒的帶領下旁聽諸課程，學習軍中知識，為今後履行他們的職責做準備。
雖然軍謀吏員們都只是旁聽，不過辛儒為人既嚴於律己，又嚴以待人，在他的帶領下，但凡教導營學員們參與的課程專案，他們也一個不落，比如體能培訓、戰技培訓等等。
雖然教導營教官們不要求旁聽生達到與正式學員一樣的標準，不過辛儒帶頭作出的姿態很是得到了教導營上上下下的認可。
就連顏良聽聞之後，也當眾嘉獎道：“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軍中毋須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辛伯寧當為軍謀表率。”
得了顏良的稱讚之後，辛儒在日常訓練學習中更為刻苦，就連前些時日逢休沐時長史辛毗召他前去家宴，都不由感嘆到辛儒人曬黑了，更增風霜之色，但也更精神，更精壯結實，更有男子氣概。
正是午時，縣校中正在給學生們發放免費的午餐。
雖然今天頒發結業證書並沒有旁聽學員的份，不過辛儒也帶領一眾旁聽學員列成整齊的隊伍，站在正式學員方陣的最邊上。
在辛儒這一列的末尾，有個比較特殊的年輕人，若看面貌，其人倒頗為清秀，與前邊的一些軍謀吏員可堪相當，但若看身形，他身高體壯，與旁邊那些正式學員也不遑多讓。
此子不是旁人，正是顏良的小舅子，梅娘的弟弟，小名阿寶的韓高。
韓高與顏益同時被顏良帶回常山，如今顏益已經被委以重任，出使荊州開啟招募人才的支線任務。
不過韓高識字不多，倒是身手頗為可觀，顏良把他帶在身邊充為短兵近衛的當口，也吩咐他得空就來教導營旁聽，若是能培養便培養一番，也算是替梅娘管教這個弟弟。
韓高前些時日也跟隨顏良去往上黨，見識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他原本在下曲陽老家，餘人恃勇鬥狠也算是一把好手，但見過真正的戰場衝殺後，發現糾集十來個人打群架實在太兒戲了，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當提槍策馬，直闖敵陣，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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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在回來之後，他對教導營中的訓練很是上心，不過暫時軍謀、軍略這種他還一知半解，倒是各種體能、戰技訓練樣樣拿手，身胚也愈發壯實。
因著這是教導營第一期學員的結業典禮，所以軍中諸將十分重視，總責討逆營訓練事務的張斐從真定趕來，高邑營督兼宣導掾仲棟也來了，甚至石邑營督顏枚也到了場，只有駐守上艾與房山的昌琦、隗冉因為路遠未至。
眼下張斐、仲棟、顏枚，以及駐軍元氏的其他中級將校正站在檢閱臺上觀禮。
仲棟靠在張斐身旁說道：“左司馬，教導營九百餘健兒們算是學有所成，若能充入部伍中，定能讓我討逆營戰力再上一個臺階。”
張斐答道：“嗯，仲督說得不錯，此亦是仲督等教習之功。”
張斐因統帶著真定營，並不一直停留在元氏，所以教導營的日常工作交給仲棟主持，眼下他誇讚仲棟也是有道理的。
仲棟謙謝道：“此皆是將軍指揮得當，左司馬督導有方，在下何敢居功。”
張斐道：“仲督不必過謙，雖然教導營的訓練頗為艱苦，然學員們的幹勁十足，顯然是仲督宣導得力，使人樂此不疲也。”
與仲棟互相吹捧幾句後，張斐又對顏枚道：“伯舉，你石邑營的山地戰術在前次將軍遇襲時十分有效，看來值得推廣全軍。”
顏枚這些時間獨掌一營，雖然仍舊年輕，但愈發沉穩老練，答道：“此俱是將軍特意提點，在下只是照做罷了。”
張斐笑道：“要做好也不易，聽聞伯舉與士卒同食同宿，訓練每親自帶頭，怪不得能練出一支強兵。”
顏枚道：“將軍不以我年輕，委之以重任，枚豈能不潛心用事，辜負了將軍的厚望。”
張斐點頭道：“的確如此，將軍籌劃已久，當一鼓作氣剿滅黑山之患，我等正不可輕忽。”
說話間，營房門口的守衛大聲喊道：“討逆將軍到！”
眾人聞聲立刻一肅，紛紛按照各自的位次站好，等待顏良前來。
顏良今天沒有穿銀印青綬的文官袍服，而是頂盔摜甲全副戎裝，在營門口下了馬，手扶腰間長劍，在身後短兵的護衛下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來。
隨著步伐邁動，他身上的精良鎖子甲片片甲葉輕輕顛動，發出陣陣摩擦撞擊之聲。
顏良本就身材魁梧雄健，配上精良的甲冑與精悍的扈從，令所有學員均有龍驤虎步，叱吒風雲之感。
在場近千人裡，也不知道有幾多人心生大丈夫當如是的感嘆。
登上檢閱臺後，先是對眾將吏點頭示意，然後面向學員牢牢站定。
張斐上前半步道：“向將軍行禮。”
頓時臺上眾將吏，臺下眾學員俱都單膝跪地，齊聲喊道：“參見將軍！”
顏良抬手道：“眾將士免禮。”
眾人又齊聲道：“謝將軍！”然後才一同起身肅立。
顏良正式訓話道：“眾所周知，教導營乃是教習軍旅知識的地方，相信諸君透過這三個月來的學習歷練，已經有所成長，足以讓你們在日後的軍旅生涯中遊刃有餘，成為你們各自隊伍的中堅，帶領部曲贏得每一場戰鬥。”
“在今天這個日子，我要說點別的，說點做人的道理，說點我們這些手持兵戈的戰士存在的意義。”
“上古之時，我華夏初興，周邊狄夷遍佈，其人不知禮義，恃勇好殺，對我華夏文明形成極大威脅。所以有黃帝戰蚩尤，奠定華夏之基。”
“近古之時，武王伐紂，興義兵討暴虐，使得華夏福澤傳播四方。”
“周天子衰，強秦兼併天下，然其不知體恤民力，致使民不聊生，天下遂反，遂有高祖斬白蛇，起義兵，推翻秦統，建立漢朝。”
“漢興，北方匈奴勢強，屢屢南下肆虐中州，高皇帝興兵討伐亦受挫而歸，遂有文景養息，孝武強橫，衛青、霍去病等名將屢屢建功，一掃胡氛。”
“前漢末年，王莽亂政篡位，光武以一學生之姿，歷經千辛萬苦，中興漢室，還天下以清平。”
“老聃有言‘夫兵者，不祥之器’，此言恕我不能苟同，我以為，兵者，當看握之於何人手中。若暴虐好殺之人持之，如蚩尤、如商紂、如嬴政、如匈奴、如王莽之輩，便是有害蒼生的不詳之器。若心懷蒼生的仁德之主持之，如黃帝、如周文、如高祖、如世宗、如世祖，便是衛護我華夏文明道統的利器，有何不詳？”
“曩昔楚莊王曾曰：‘夫文，止戈為武。’又曰：‘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財者也。’由此可見，我輩手持兵戈之意義，便是在亂世到來時，以手中兵戈衛護蒼生，止暴安亂，還天下一個盛世太平，使得我華夏文明道統永續。”
“故而，諸君不僅要學習戰陣之術，更要學習為人為將的道理，這也是我在軍中增設宣導，興教化的緣由所在。”
“我希望，討逆營不僅僅會是常勝之師，還將成為仁者之師、王者之師。而諸君作為軍中骨鯁，軍中棟樑，必將秉持‘智信仁勇嚴‘將之五道，一步一步將討逆營鍛造成符合我心意中的強軍，一支心繫蒼生萬民的強軍。”
“屈子曾曰：‘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前路迷霧重重，或會有無數艱難險阻橫在面前。”
“諸君，將士們，袍澤們，爾等可願與我同行！？”
這句飽含煽動力的問題，顏良曾在甘陶水畔問過，如今再次問起，回答他的也是將士們並無二致的回應。
“願與將軍同行！”
“願為將軍效死！”
致辭之後，顏良宣佈，第一期教導營學員正式結業，並向每名學員頒發結業證書。
結業證書是由兩片竹牘製成，以皮帶相連，可以合在一起，並用紅色綢繩纏繞固定，竹牘外書寫著教導營第一期學員結業證書，內中則寫著學員的籍貫姓名，現任何職，受訓表現等等。
顏良親自給牛大、夏侯衡、衛恂、仲遐四名屯長，以及被選出表現優異的一部分學員發放結業證書，而其餘大部分學員們則讓張斐、仲棟、顏枚等人代勞。
張斐、仲棟、顏枚等人都十分樂意，不停對各學員們溫言勉勵，多番示好。
這是因為，這批學員中間，有一些是各部曲中選派出來培訓的，但還有一部分是新募之卒，尤其還有很多比武大會的優秀選手，那可都是好苗子啊！
幾人今天巴望著趕過來，除了觀禮之外，還存了些旁的目的。
前些時日顏良在軍中改進制度，從營督、軍候一直到屯長、伯長，都可以設定副職，各營各部曲因而增加了不少軍官職位，導致很多部曲的副職都存在缺口，更不要說各級軍謀、軍正、宣導人員的缺編。
所以這些營督、軍候們這幾天沒少在顏良面前抱怨，別看隗冉，昌琦二人沒有來，但也派了營中負責練兵的將吏前來候著，個個與兄弟部伍比起來不甘人後，都想為自己營中爭取多一些人手。
那莽夫昌琦雖然人沒到，但也不知道讓手下哪個吏員寫了一篇情真意切的書信，極言手下人手奇缺，若不能及時補充人手，恐無法管理好上艾營之事務，萬一黑山賊在井陘西邊搞事情，他沒辦法有效應對。
顏良把信看過之後不由發笑，遂把帶信前來的軍候罵了一通，言他們營督若是不想當了就早說，他早想把那討死軍候，不對，現在應該叫討死營督給撤換下來。
那無端挨了罵的軍候一臉苦相，分辨道昌營督所言皆是事實，並非虛言，還請將軍多多考慮。
手下將官們的心思顏良心知肚明，但這次怕還是要讓他們有所失望，因為比起填滿各部曲的副職，顏良更著重於先充實軍謀、宣導、軍正等編制員額。
沒有副職，一個部曲照樣能夠運作下去，且根據現行的軍中制度，若一級軍官無法履職，將自動由下一層級的軍官臨時充任，不會大幅度破壞指揮系統。
但參謀人員、政治人員和軍法官，這三個獨立於指揮系統之外的架構若是不在軍制改革後立刻填充完善，那這次改革也就失去了大半意義。
更何況，這些編制人員從履職，再到正常發揮作用，還需要大量的熟悉適應過程，絕對宜早不宜遲。
這些學員根據教導營教官們的綜合考評後，統計成冊，待顏良過目後分配到各營中，優先填補三系統。
至於為首的幾個屯長，除了牛大已經擔任短兵曲軍候，其他三人他也各有任用。
“牛大，去把如夏侯衡、衛恂、仲遐三人叫來。”
三人依言前來請見，顏良看著眼前三張年輕的面孔，不免感嘆年輕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