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政觀察老人的同時,對方也在觀察著他。
這老人的目光,就猶如一把時間幻化而成的刻刀,彷彿能將你所有外在的偽裝削剝乾淨,看到你靈魂最深處的模樣。
“有意思,你小小年紀,卻能給我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
終於,還是老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而他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在誇劉政,但其實聽他說話的語氣,根本沒有一點誇耀的意思。
劉政有點慫,畢竟機關堂不是別處,他來這裡根本就不需要帶什麼護衛。
誰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突然出現這麼一個老人,而且看樣子,對方已經知道了劉政的身份。
慫歸慫,必要的面子還是不能丟的,只見劉政挺起胸膛,一步步走到了老人的面前,然後先是彎腰行了一禮,才開口問道。
“晚輩劉禪,不知前輩怎麼稱呼?”
在問出這句話時,劉政的目光已經從老人的身上移開,看向後邊空落落的墨家機關堂內院。
今天奇怪的地方,可不止眼前老人憑空出現這一點,按照以往的慣例,在大門通向內院的地方,總會坐著一個劉政安排的暗部成員。
一方面既是為了保護墨家機關堂的秘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方便迎接劉政的到來。
然而今天,劉政卻沒能發現那個人的影子。
就在劉政觀察完,準備收回目光時,眼前的老人終於開口了。
“小娃娃別看了,你那個暗子,被我騙進去給他們幫忙了,至於我的身份嘛,你不是才放出話來要見我嘛?”
等到劉政行完了禮,老人的語氣卻突然變得慈祥了起來。
而他對於劉政的稱呼,也直接變成了小娃娃,雖說劉政真正的年紀,也不算小了,但在老人的面前,他確實只能算個娃娃。
不說真實年齡,往遠的說這老頭可是生活在兩千年前的世界,當劉政的祖宗十八代都足夠了,所以這一聲小娃娃,劉政也並不覺得彆扭。
相反,對方這麼一說,讓劉政心裡安穩了不少。
至少老人的態度說明,他暫時對劉政沒有出手的意思,否則在這樣的情況下,劉政就是有著自愈術這樣的外掛,也不夠老頭殺的。
老人的話裡雖然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但劉政也並不傻,自己放出話去要見的江湖大佬,除了那位農家的谷軒轅還能有誰?
“原來是谷前輩到了,晚輩有失遠迎,還請前輩見諒。”
原本劉政還在猜測老人是不是益州江湖派來對付他的不世高手,結果此刻一見老人正是自己想見的谷軒轅,頓時態度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農家,是劉政在益州必須要爭取的力量,而農家谷軒轅,更是諸子百家中一個傳奇的存在,墨家、陰陽家,那麼多對天下虎視眈眈的江湖勢力,都沒有起來反抗漢朝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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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偏偏就農家支援了黃巾起義,而且聽前面谷天極的意思,這還是谷軒轅一手促成的,由此可見,這老頭遠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有的人,往往看起來普普通通,但是在平凡的外表之下卻隱藏著胸懷天下的抱負。
劉政的便宜老爹劉備是那樣的人,眼前的老者顯然也是。
只不過老人已經過了爭霸天下的年紀,在逐漸的走向下坡路,劉備則是才剛開始施展自己的雄圖偉業。
劉政開始轉變態度,然而老人卻懶得搭理,直接開口對劉政說道。
“說吧,我那弟弟在哪裡,我先去見見他。”
雖然劉政並不清楚老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對方既然談到了正事,那也正好如了他的願。
當初留下農家的谷天極,就是想要在益州亂起來後,把農家拉上自己的戰船,從而快速統一整個益州江湖。
而今孟青已經出發,去殺益州的江湖盟主劉雲魁,所以老人的出現正好恰到時候。
“前輩放心,令弟在我這裡過的可一點不寒磣。”
見老人如此直接,劉政也懶得繼續寒暄下去,直接就轉身帶著老人離開。
而直到此時,門外的士卒與墨家弟子,才發現裡邊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多了一個老頭,好在他們還沒有圍過來,劉政就先伸手示意散開。
這倒不是劉政看不起,這些士卒與墨家弟子的實力,畢竟能被派來幹這種事的,一般都不是庸人。
只是這些人和眼前的老人比起來實在是差距太大了,劉政甚至覺得老人都不用怎麼動手,光是兩個眼神就能嚇退不少人。
離開墨家機關堂以後,劉政既沒有去平時看管犯人的軍營,也沒有回到甘夫人所在的院落。
而是直接朝著巴東城內最大的酒樓而去。
這家酒樓的規模比起劉政在公、安城的那一家,還要大上不少,而且客人往來,絡繹不絕,比在公、安城更增添了一絲人情味。
不用說,一般像這麼大的酒家,肯定不會是巴東本地人開起來的。
所以當劉政佔領巴東城後,這座酒樓背後的勢力,也是十分有數,直接將能夠帶走的所有黃金白銀搬得一乾二淨,只留下了一個空空的酒樓。
雖然只有短短兩天時間,但劉政手下的暗部,本就有著開酒樓的經驗,所以僅僅一日就將這酒樓又重新開了起來。
只是在經歷那一場大戰後,城內的顧客明顯已經少了許多。
“正事要緊,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做甚?”
跟在劉政身後的谷軒轅一臉意外,他不是沒想過劉政會怎麼處理自己那個堂弟,畢竟確實是他們農家配合其他勢力阻擋劉政大軍在前,被劉政關起來也屬正常之事。
頂多劉政會因為自己的關係,把人關在稍微敞亮一點的院落裡,不至於淪落到與那些囚徒混為一體的地步。
而劉政卻沒有急著回答,只是一股腦的往酒樓裡走。
谷軒轅無賴,也只得跟在他後頭。
酒樓一共三層,底下一層,還有幾桌吃飯的顧客,然而樓上的包房卻冷清的有些過份,往常這種地方一般都是城內富商與大家族子弟飲酒作樂的最佳場所。
不過現在劉政大軍剛剛進城不久,整個城內的風氣都還沒有穩定下來,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來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所以自然也就沒有了這樣喝酒取樂的興致。
不過在三樓十分冷清的環境裡,卻有著一個包房不斷傳來咀嚼食物的聲音。
“您老裡邊請!”
來到這間包房外,劉政對著身後的谷軒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而谷軒轅,則是帶著一頭霧水,直接撩開了包房的門簾。
下一秒,包房內的景象出現在兩人的面前,只見一個老人獨自坐在上座,滿桌的酒菜已經被他吃的七七八八,然而老人卻彷彿一個喂不飽的老饕。
依然在愉快的夾著桌上的食物。
不用說,這老頭正是被劉政扣押下來的農家長老,谷天極。
然而此刻的他卻絲毫沒有農家長老的架子,那一身衣裳,加上不斷夾菜塞進嘴裡的模樣,像極了一個餓了許久的流浪漢。
“天極!”
谷軒轅見狀,直接叫出了老頭的名字。
而直到此時,老人才終於發現,門外來了人。
“大哥!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讓劉政意外的是,谷天極在看到谷軒轅時,臉上表現出來的情緒不是高興,而是有些懊惱。
就彷彿你正在做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卻一下子被你的親朋好友撞見一樣。
“老王八蛋!老子為了你,日夜不停的趕過來,路上累死了兩匹馬,結果你在這裡吃香喝辣的!”
這一刻谷軒轅沒有再繃住前輩高人的模樣,話一出口,頓時將劉政心裡樹立起來的絕世老者模樣,毀得乾乾淨淨。
而被他叫罵的物件,谷天極,也是在最開始的震驚過後,逐漸反應了過來。
這些日子,他在劉政這裡實在吃得太好,都險些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可是一個俘虜,而且還關乎著農家與劉政合作的關鍵。
“大哥,這不能怪我!這小王八蛋特麼誘惑我,咱們農家自從起義失敗後,吃的什麼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谷天極也是一臉無奈,原本他也以為劉政會將他像囚犯一樣關起來,或者情況好一些,把他軟禁在某間屋子裡,不準外出。
但結果卻是,劉政那日審完之後,直接就把他扔到了這間酒樓,雖然酒樓裡每天都有監督他行蹤的小二,但是每日的吃食從來都是他想吃什麼就給送什麼。
這樣的待遇,谷天極什麼時候享受過?幾天時間下來,也直接將自己還在被人囚禁的事實拋到了九霄雲外。
要不是此刻谷軒轅現身,恐怕他都還想不起來。
“唉,是我害了咱的農家,要不然你這個年紀也不至於出來遭這樣的罪。”
見谷天極這副模樣,已經形象自毀的谷軒轅,也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責怪對方。
因為谷天極說的也是實話,自從黃巾起義失敗後,他們農家就陷入了斷水斷糧的窘境,不但各處的分壇全部被人給抄了,就連總壇都接連遭遇了幾波圍剿。
要不是後來諸侯混戰,沒人去理他們,恐怕農家如今的境地會更加窘迫。
而這一切的源頭,正是他谷軒轅當初一手促成的起義。
“大哥,咱兄弟不至於說這種話,你趕了這麼久的路,應該也沒吃吧。”
谷天極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看向了旁邊的劉政。
意思不言而喻,自己大哥來了,肯定不能用這一桌殘羹冷飯招待對方,既然劉政想同農家合作,那就得拿出點誠意來。
而劉政見這一幕,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雖然這兩老頭加起來恐怕得有一百多歲以上的高齡,但兩人給劉政的感覺,卻是實實在在的江湖氣。
對於這個世界的江湖人,不管是劉政最開始接觸的楊曦、李慈,還是後邊遇到的黃百川,以及前兩天才認識的孟青,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帶著一股子江湖人的高冷。
只有眼前這兩個老人,才真正像是混跡於江湖的草莽人物,這種人往往沒有那麼帥氣,但卻比所謂的江湖人更加可愛。
谷天極開了口,劉政卻沒有急著行動,畢竟在場的人裡,谷軒轅才是主角,他不發話,劉政也不好自作主張。
只見劉政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自己身邊的老人,而谷軒轅哪裡還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老人卻很是坦誠的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扭捏與尷尬。
畢竟前面在劉政這裡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前輩風範,已經被他一句話給毀了,如今也就不怕丟臉了。
那桌子上琳琅滿目的菜品,不但谷天極許久沒吃過了,他谷軒轅又何嘗不是。
得到老頭的預設後,劉政當即微笑著走出了包間,他倒是也沒有嘲笑兩人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兩個老頭有些可愛。
不但大把年紀了,還要在江湖上奔走,還得面對這種紅塵的誘惑。
接下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一盤接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就被端上了桌子,而在兩個老人吃飯的過程中,劉政也是絕口不提合作的事。
一直等到一桌菜被兩人吃了個七七八八,劉政才再次試探著問道。
“二位前輩要不要加菜?”
這一次,谷軒轅終於又恢復了一開始的高人風範,只見他放下筷子,微笑著開口道。
“小娃娃,你這一桌菜已經夠了,飯我吃了,兄弟我也見到了,接下來說說你的條件吧。”
“我農家雖然遭遇慘敗,這些年一蹶不振,但是有句老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要做點事情,我農家還是幫得上忙的。”
老人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口詢問劉政的條件。
這種事情其實根本就用不著猜測,早在見到劉政之前,老人就已經清楚劉政扣下谷天極的原因,他們農家雖然在黃巾起義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慘敗,但殘餘下來的勢力,也遠不是普通的江湖門派可以比擬的。
所以劉政想要與農家合作,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只不過比較麻煩的是,農家這些年受損嚴重,已經經不起任何的盤剝。
見谷軒轅如此說了,劉政也沒有再藏著噎著,只見他環視了一遍兩人,然後直接開口道。
“既然前輩都如此說了,那我也就坦誠一點,最多半個月,益州江湖就將徹底混亂,屆時我希望農家能夠助我一臂之力,統一整個益州江湖。”
“事成之後,益州必有農家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