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名全國的楊宏信教授，也是個賢者。
點開那個訪談節目，讓影片動起來之後，王哲便看到了漂浮在楊教授身旁的書靈。一本黑色封皮的書，與其他的書靈一模一樣。
此時，米莉已經讓開了電腦前的位置，讓王哲坐在那裡。而她自己，則縮到了床上去。
影片中，楊教授介紹著他的治療經驗。與那些霸氣的綽號不同，這個引起了輿論風暴的人看起來其實並沒有特別喪心病狂的感覺，反倒顯得頗為溫和，就像是個普通的高中老師一般。而他口中吐出的言辭，也帶著知識分子的矜持，甚至頗有點木訥的意味。
這形象，跟網上那些控訴他的帖子之間，似乎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既然已經知道了楊教授其實也是賢者，那麼在王哲眼中，此刻最首要的問題就是——米莉是怎麼知道這回事的？
而且看米莉的模樣，似乎對楊教授還頗有心理陰影……
“你以前碰到過他？”王哲暫停了影片，指著電腦屏幕問道。
米莉一怔，繼而緩緩地點了點頭。
王哲又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告訴我麼？”
米莉縮在床上，精緻的小臉埋在了雙膝之間。
王哲閉上嘴巴，靜靜地望著她。
沉默了好一會，女孩悶悶地說道：“我告訴過你，我和我媽關係不好，從小就不好。我不喜歡和別人說話，不怎麼聽我媽的話，而且……從小就喜歡玩電腦。一開始還是玩電腦遊戲，後來用那種初學者模板自己做遊戲。再後來，別人做出來的模板也滿足不了我，我就開始琢磨電腦程式是怎麼執行的。從程式設計到硬體，我都感興趣。但是學校裡的東西，大多數都沒興趣。”
王哲輕聲問道：“然後，你媽媽把你送進楊教授的網戒中心了？”
“對，她覺得我有病。一方面是我沉迷電腦，另一方面是我不聽她的話……不，不只是不聽她的話，誰的話我都不想聽。我不喜歡別人管我，不喜歡被強迫去參加什麼團體活動，連上課都不想去。”
米莉的談興起了，於是王哲靜靜地什麼話也不說，安心做一個聽眾。而米莉在說話的時候，小臉依舊埋在雙膝之間，讓人只能聽到她的聲音，卻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一點都不喜歡。幼兒園的時候，他們能圍在一起做遊戲，我就不行。那時候我爸媽還沒離婚，我爸還帶我練騎腳踏車，可是我怎麼都不會——其實我直到現在也不會騎腳踏車。”
“小學的時候，體育課，我可以跟大家一起跑步，可是不會跳繩。別人都會就我不會，這種事情有好多。體育課上是這樣，在學校裡，其他的時候也是……我討厭和別人一起玩。上學和放學路上，我都是一個人走的。”
這時，王哲忽然插了一句：“我在大多數時候也是一個人走的，上學和放學。”
米莉“嗯”了一聲，然後繼續道：“我不喜歡和他們一起玩，不喜歡和他們一起走。他們好像也不喜歡我……但不像別人說的校園暴力，我基本上也沒怎麼被欺負，就是……他們也不理我。不過這樣更好，我寧願一個人呆著。”
沉默半晌。
王哲正打算開口問問題，米莉恰好在此時又低聲說了一句：“然後我媽覺得我有病，她覺得我有網癮。”
“……我想問一下，你是真的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玩麼？”王哲猶豫了一下，還是憋在嘴邊的問題拋了出來。
“不喜歡。”
“可是很多時候，我覺得你好像……”
“我好像怎麼了？”
“呃，算了，沒什麼。”王哲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隨便拆臺比較好。
如果米莉真的完全樂於孤獨，那一開始為什麼會主動找上他這個夥伴呢？就連合租的租金，米莉都是主動付款，而且絕口不提分擔租金。從這一點上看，王哲覺得面前這個嬌小的女孩說她不喜歡和別人相處，可能只是習慣性地……自我保護？
於是王哲把話題轉了回去：“那麼，你進到網戒中心裡之後呢？那個時候，你已經是賢者了嗎？”
“沒錯。所以我成了他的重點關注物件。那裡面其實有好幾個賢者，都是因為各種原因被抓進去的，逃不了，只能被他整治。對於進來的賢者，他會先用各種辦法馴服……”
“馴服，就是用電？”
“電休克，電治療，怎麼稱呼都好。反正大家都知道就是電擊。除了電擊，還有集體唱歌什麼的……都特別煩人，可是逃不掉的。但最討厭的是之後……”
女孩的聲音有些顫慄。王哲看到，她的雙臂也把自己抱得更緊了。
於是他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摸了摸女孩的頭頂，輕聲問道：“在那之後怎麼了？沒關係，你至少你現在已經逃出來了。”
“把賢者馴服之後，他就會讓你當接待——就是給他當手下，去對付網戒中心裡那些普通的受害者。當了接待之後，等於是有了一些特權，那些普通人就會很害怕你，然後你就能從他們身上續命。但是這一切又都是掌握在楊宏信手裡的，你續到的命，最後除了支撐你自己存活以外，大多數都要歸入到楊宏信自己身上。因為大家都害怕他，都害怕被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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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點了點頭：“是啊，恐懼是壓抑不住的。所以不管楊宏信還是阿薩辛的獵人，都喜歡玩這一套。”
“但我並沒有在那裡待多久。在那裡，一個姐姐說要帶我逃出去。她人很好，即使是像我這麼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的人，也不排斥她……那個姐姐早就計劃好怎麼逃出去了，只缺一個幫手。後來，我們逃了，但是那個姐姐又被抓住了。”
說到這裡，米莉突然抬起了頭。
於是王哲看到了那雙泛紅的大眼睛，還有兩道淚痕。
“我沒有被抓住，但是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著。那個姐姐因為太過害怕，結果在被抓住的一瞬間就耗盡了全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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