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午餐，是在一家還算不錯的川菜館吃的。吃完飯之後，這一家人回到了家裡。兩位老人拽著孫子和談他們眼中的潛在孫媳婦，又聊了一下午。而身為女主人的李馨慧，在下午時分就開始在廚房裡忙活，為一家人的晚餐做準備了。
傍晚時分，王哲好不容易從爺爺奶奶的關切中脫身，跑進廚房，以幫把手的藉口和老媽搭上了話。
“我怎麼覺得爺爺奶奶的態度都很奇怪？”一進廚房，王哲便開口問道。
一貫和藹可親的奶奶能拉著米莉強行聊起來，這倒也正常。可是中二入骨的爺爺都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居然笑出了慈祥的感覺——這就讓王哲頗有些不寒而慄了。
李馨慧此時剛剛從冰箱裡拿出生肉，泡在水池裡化凍。她看也沒看兒子，只是伸出一隻手，順口道：“剪刀，遞給我。”
王哲照做了。
然後李馨慧才悠悠地解釋道：“因為我給你爺爺奶奶都說了一下，你和米莉雖然現在不承認甚至情侶關係，但還是很有希望的。兩位老人家看到了米莉之後，也挺滿意的。雖然她看起來太顯小了，不過這樣乖乖的姑娘，以後過日子也很合適……”
“過毛線日子啊！”王哲激烈地吐起了槽，“我才大一，就這麼急著給我找媳婦了？你好歹也是教師，把你在學校裡抓早戀的那個勁頭拿出來啊！”
“我在學校裡抓早戀，是因為他們不好好學習。如果能考個好成績，我管你戀不戀？”
“那你也不能這麼撮合啊……這樣會有反作用的。”
李馨慧手上的動作不停，只是瞥了他一眼，道：“反作用？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那丫頭看著冷淡，但其實性子挺容易害羞的。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有興趣。”
“你倒是敢下判斷……”
“我當然敢。我帶過那麼多學生，每年都能抓到好些早戀的。你們這種小毛孩子能有什麼心思，在我眼裡全都瞞不過去。”
“那米莉她這個人你也不熟悉……”王哲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對啊，你對她根本就不熟悉！不知根不知底的，你也放心？”
“見面之前確實不太放心，但見面之後就放心了。這點眼力，你老媽的還是有的，大概是什麼心性的姑娘，我都看得出來。而且她雖然輟學了，但並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孩子，這方面的資訊我都留意過了。而且我看，你不是還買過那什麼48的海報嗎？你不就喜歡這種乖巧可愛的女孩子？”
“我……”
李馨慧又瞥了兒子一眼，忍不住笑道：“說起來，這兒子真的長大了啊，都能談這種話題了。”
“跟老媽談這個話題還真奇怪……”王哲忍不住吐了個槽。
“行了，你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去陪陪你爺爺奶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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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李馨慧的手藝。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晚飯之後，負責洗碗的是王哲——當然，這個“其樂融融”不包括王哲的感受。
除了需要洗碗讓人略感麻煩以外，更讓王哲不爽的是席間三位長輩的一言一行，就好像已經欽定了兒媳婦似的。米莉對於這種熱情略微過頭的氣氛似乎也很不適應，不過幸好她的三無屬性成了個非常好的掩護。
洗完了碗之後，從廚房裡出來時，王哲發覺米莉已經躲進了臥室。而他自己，則不得不面對瀟灑過頭的爺爺——幸好老媽已經送身體不太好的奶奶回家去了，否則場面還要更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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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有三張沙發，兩短一長。老頭坐在那張長沙發上，端著一杯清茶，目光停留在正前方的電視屏幕上。
電視裡在播放抗日神劇。從老頭那略微皺起的眉頭來看，他似乎也不怎麼喜歡這種缺了智的電視劇。
於是王哲指著電視屏幕直接問道：“不喜歡？”
爺爺喝了一口清茶，然後搖頭道：“電視裡也沒別的東西了。沒勁，真沒勁，這個點在山上數星星多好。”
王哲當即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贊：“爺爺，您果然志趣高雅，清新脫俗。”
老頭瞥了孫子一眼，撇了撇嘴：“我都70了，也只能脫離低級趣味了。那些低階的玩意兒，我這個身體也搞不動。”
“你說的低級趣味，都是指什麼啊？”
“孩子，你也18了。這年頭資訊那麼發達，你能不懂？還需要我這個老頭子給你教導教導？”
王哲乾笑道：“還是不用了吧，我覺得我能明白您意思。”
相比於其他人家裡的長輩，王哲的父親和爺爺都有些……以前和父親相處的時候，話題尺度就經常會偏。如今和爺爺聊天的時候，這風格也沒怎麼變。
老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塊電子錶，忽然站起身：“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王哲下意識地挽留道：“這麼急啊？要不然您今晚就在這睡下？”
老頭張望了一圈，似笑非笑地問道：“我睡哪兒啊？”
“呃……”
“你們現在是怎麼安排的？米莉住進來了，你睡哪兒？”
王哲指著老頭背後的沙發答道：“我就睡這兒，沙發上。米莉睡我的臥室。”
“那如果這沙發沒法睡了的話，你是不是就只能和那小姑娘一塊睡了？”
“爺爺，您開什麼玩笑？這沙發好好的，怎麼可能沒法睡呢？”
老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王哲忽然有了某種不妙的預感……
就在此時，老頭拿著手裡尚有大半杯茶水的杯子，隨手往背後一倒。那姿勢，簡直灑脫得不似在凡間，頗有種飄飄欲仙的世外高人氣質。至於老頭背後的那張長沙發，當時就溼透了。
“爺爺，您……”王哲當場石化。
老頭放下空空的茶杯，揹著雙手，優哉遊哉地踱步而出。
王哲只能僵硬地扭過脖子，用目光追隨著老司機的背影。
“孫子，老夫只能幫你到這裡了。”輕飄飄地丟下這句話，爺爺隨手關上房門，抽身離去。
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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