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個自稱監管者的聲音開始敘述的時候，王哲和米莉正坐在臥室裡。
米莉的臥室裡依舊是那樣的佈置，地毯、小桌子還有電腦。米莉坐在電腦前，王哲則盤腿坐在她身旁。
書靈消失了，監管者的聲音響起，少男少女不禁面面相覷。
而等到監管者說到“需要被消滅的僅僅是各位的記憶”之時，米莉卻彷彿如夢初醒，雙手飛速在鍵盤上敲了起來。
王哲下意識地想問她在幹什麼，但卻被女孩此時的氣勢給震住了，話也沒問出口。
此刻，只見米莉雙目圓睜，用力瞪著電腦屏幕。她的雙手十指在鍵盤上敲擊不停，那速率宛如疾風驟雨，敲打出來的聲音甚至讓王哲不禁聯想到了機關槍怒噴子彈的場面。這樣的形容雖然略有誇張，但那鍵盤聲確實震得王哲耳膜都有些疼。
他從未見過米莉這副模樣，像是中了魔一般。
不過在瞄了一眼電腦屏幕之後，王哲立刻就理解女孩為什麼要這樣了。
此時，米莉在電腦裡輸入的文字，是賢者體系的規則。關於情緒能量，關於續命，關於書靈，關於無限書塔……這一切的規則，全都被米莉用最簡潔的文字敲進了一個文件裡。
然後她關掉這個文件，又新建了另一個文件，開始記述她作為賢者的記憶。當初是如何覺醒為賢者的，覺醒之後經歷了什麼，又是如何遇到王哲……這一切經歷，也正在被她輸入到電腦裡。
王哲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無需任何解釋。
如果說那個自稱監管者的傢伙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這就意味著賢者們的記憶馬上就要消失了。很顯然，米莉對此並不甘心。
沒有大喊大叫，沒有大哭大鬧，米莉的抗議是實際行動——你能刪除我的記憶，難道還能清空我的電腦硬碟？
然而下一秒，讓王哲毛骨悚然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米莉剛剛寫好並且儲存在桌面上的文件，那個寫有賢者體系主要規則的文件，消失了。
敲擊鍵盤的聲音驟然停了下來，而少女顫抖的聲音響起：“這些字……”
沒錯，正在寫的這個文件裡，剛剛輸入的那些字，也全都消失了。
嬌小的身子不禁顫抖了起來，而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見狀，王哲一把摟住了女孩的肩，把她幾乎抱在了懷裡。
米莉側過臉，微抬起頭盯著他。那目光裡，滿滿的茫然。
“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明明在半分鐘前還在記述的記憶，此刻卻找不到了。
王哲咬了咬牙，問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你是王哲。”
“我是你的什麼人？”
“你是我……我喜歡的人。”
“為什麼喜歡？”
“我不知道……”
突然間，兩行清淚從米莉的一雙大眼睛裡落下。女孩的小臉有些呆呆的，看著就像是在發呆一樣。而那無助茫然的眼神，更是尤為可憐。
淚水已經止不住了，而她還在重複著：“我不知道，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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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好不容易把米莉哄上床睡著了，然後走出她的臥室，關上房門，他就不禁陷入了沉思。
稍微回憶了一下，他發覺自己的記憶似乎一點損失都沒有。
“寫小說覺醒，去鬼屋兼職，遇到米莉，對上阿薩辛，還有楊教授……”
王哲自言自語著，愈發肯定了這一點。他確定了，自己的記憶沒有出任何問題。仔細回想一下，當初經歷的許多細節都歷歷在目，比如書靈的樣子，比如續死人的場景……
思索片刻之後，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了趙懷仁隊長的手機號碼。
整個高機大隊就是國家為了管理賢者事務而成立的秘密部門，如果賢者體系不復存在，那麼這個部門呢？
來不及進一步細想，電話接通了，而趙隊長的聲音讓他不禁松了口氣。
“喂，王哲嗎？”
“沒錯沒錯，隊長你還記得我啊？”
“我當然記得你，但是……”趙隊長的語氣有些掙扎，“我感覺我好像忘了很多東西。”
“忘記了很多東西？”
“對，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有種感覺……感覺記憶裡有很多空白的地方，感覺好像忘了很多東西。”
王哲捏緊了手機，捏得指關節發痛。
終於，他忍不住問道：“您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記得，高機大隊隊長啊。”
“那咱們這個高機大隊，是幹什麼的？”
“當然是……”
趙懷仁一下子卡殼了。看似很簡單很尋常的問題，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答案。
支支吾吾地糾結了好半天之後，趙隊長琢磨著輕聲說：“用來維穩的吧？在網路上監控之類的……”
“僅僅是在網路上監控麼？那咱們的行動部門呢？”
“呃，負責進門給人查水錶吧……”
聽隊長這麼說，王哲頓時就無語了。
沉默片刻之後，趙隊長忽然又道：“這樣吧，我立刻召集所有隊員，過來開會。我的腦子很亂，好像出了什麼問題。但咱們那麼多隊員，大家肯定可以提醒到我。另外跟你說一下，我忘了很多事這一點，你先千萬別跟其他人講。這種事講出去也不好聽，對咱們大隊沒什麼好處。”
“好的，我明白了。”王哲低沉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等我訊息吧，我抓緊時間安排一下，爭取今天結束之前就把會開起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記得不要遲到。”
“我明白，您放心吧。”
然後，在結束通話通話之前，王哲聽到了對面低聲的自言自語。
那是一連串無人解答的困惑：“奇怪，他們人呢？都在執行任務嗎？那到底是些什麼任務，怎麼全都想不起來了……”
王哲收起手機，無聲地嘆了口氣。
然後他又走進了米莉的房間。
他的視線掃過了正側躺在床上酣睡的女孩，落在了還亮著的電腦屏幕上。
然後他喃喃自語道：“你沒錯，確實應該抗爭。記憶是人格的一部分，丟掉了記憶，憑什麼認定‘我’還是‘我’呢？但如果抗爭的物件近似於神，這就……有點太危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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