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類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大神面對面聊天，而且還聊到了“意識形態”這種詞，顯然已經是相當具有衝擊力的事情了。但接下來，更出乎意料的事情還在等著王哲。
十字架上的大神這樣說道：“其實我並不是最頂級的得道者。在這座書塔裡，我的許可權並不是最高的。”
“不是麼？我爸說他給我發黑碑的時候，找的是最頂級的大神，這指的難道不是您？”
“黑碑確實是我發的，因為我的許可權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但你要明白，有那麼一些得道者，比我早，許可權也遠遠高於我。我只是我們這一輪文明中最頂級的而已。”
王哲張了張嘴：“說實話我很難想象還有比您更頂級的。”
十字架蹦了幾下，就像是人在思考的時候原地踱步一樣。就這樣思索片刻之後，耶大神丟擲了一個問題：“你是否知道，什麼才是事實？”
“呃……抱歉，您什麼意思？”
“什麼是真正的客觀事實，你知道嗎？”
“呃……”
見王哲實在有些難以理解，大神低下頭，耐心地解釋道：“當你在現實世界裡摸到一個滑鼠、一個鍵盤的時候，你知道它們是客觀事實，是真實存在的。但當你說一個國家，比如美利堅，或者說一個公司，比如千度的時候，你覺得它們是真實存在的嗎？”
“美國和千度公司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說的客觀現實、真實存在，是有物質實體的。你說一個人存在，你可以看到和摸到他的軀體。但你說說看，美利堅國和千度公司的實體在哪裡？”
“美利堅有國土和人民……”王哲眼前一亮，“等等，我好像明白您的意思了！美國有國土，但如果這個政權徹底倒閉，國體不復存在，那麼雖然國土還在，住在國土上的人民也都還在，但這個國家就消失了。”
大神讚許地點了點頭：“你想到了，沒錯，千度公司也是一樣。如果把這家公司的人員全都換一遍，公司總部也搬個家，但我們會說這家公司依然存在。可是如果這家公司破產、登出，那麼哪怕公司大樓還在，老總和員工還在，我們也會說這家公司已經不存在了。”
王哲喃喃道：“公司和國家存在的基礎是人類的普遍認同，所以它們並不是客觀存在麼……”
“沒錯，你說得很對。這種需要人類普遍認同才能成立的東西，就叫做‘想象’。而人類的文明史，就是想象的發展史。賢者在這之中的作用，就是加速和催化。”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十字架上的大神悠然道：“所以你剛才問我，什麼樣的得道者會比我更加頂級……確實，我創立的宗教已經成了文明中的第一大宗教，但是在更早之前，萬年之前，是誰創立了‘宗教’這個想象的概念呢？”
王哲漸漸張大了嘴巴。他意識到，那些真正意義上的文明奠基人，似乎確實不可能在今天的史書上留下名字。但無限書塔顯然不會忘了他們。
大神繼續道：“除了宗教以外，是誰第一個發明了‘貨幣’的想象概念？‘國家’呢？‘文字’呢？”
“那確實是……真正的頂級大神了。”
“別說你不知道他們的真名，我也不知道。甚至有可能因為所處的時代過於原始，他們可能壓根就沒有真名，但他們的成果流傳了下來。從古至今的許多想象概念組成的系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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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哲忽然眼前一亮：“我懂了！就是文化！”
“沒錯，你抓住了重點。覺醒為賢者，只是遊戲的入場卷。在文化中留下屬於你的印記，就能達成小目標，但這也才意味著剛上路而已。讓你的印記、你留下的想象概念繼續深化，深化成人類文化的核心，影響文明的發展，這才是我們的終極目標。無限的壽命，只是為了達成這一目標所必要的條件，能夠翻閱所有人類的記憶，也不過是附帶的條件和獎勵而已。”
大神的語氣相當超然。到了他這種境界，凡人需要的各種東西，大概都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來講，基本上只剩下了最頂級的那一點點慾望。
不過王哲忽然有了一點大膽的疑問：“耶大神，您解答了一直都特別令我困惑的問題。可是有這麼一種說法，就是懂的越多，卻發現未知的更多了。”
“嗯，你想問什麼？”
“在最初的最初，第一個賢者是誰？第一個得道者是誰？賢者和得道者的體系究竟是哪來的？書塔是誰建的？整個書塔空間，到底是從何而來？”
十字架晃了一下，而大神搖了搖頭：“對於賢者而言，這算是終極問題了。我們也在探究，甚至探究了幾千年，但沒人知道真相。”
“沒人知道嗎？”
“沒人知道確切的答案。不過雖然沒有什麼證據，但大家也已經有了一致的猜想。”
“什麼猜想？”
“更高等級的智慧，更高層面的文明，為了在宇宙中播撒和催化文明的種子，創造了這些東西。”
王哲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像是很想笑但又不得不忍住的那種。
見狀，大神問道：“你想說什麼？”
“您不是可以翻看我的記憶麼？”
“但我現在猜不到你的想法。除非我專門跑出去，跑到下面去翻你的書。”
“好吧，我是想說……”王哲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您作為全世界最大的宗教領袖，卻沒有講一句關於宗教的事情。哪怕是猜測未知的真相，您給我說的也都是高等級文明之類的科幻猜想……”
“你覺得我應該給你傳教？但我的教義，還需要我來傳嗎？”
“不需要，世界第一大宗教當然不需要。但是……我就想問問，對於那些教義，您自己信麼？關於上帝七天創始、伊甸園裡造人，還有聖經裡的那些……”
十字架上的大神微微一笑，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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